第40章 韩湘子会南海龙女 蓝采和盗宝遇高人

神功既成，待要起家，方想起穿衣，哪晓得抬眼看，天气竟早就黑了，黑夜中摸索了衣裤，刚穿戴，就听溪水劈面有人声，韩湘潜行畴昔，但见黑影里蹲着几个猎户，因有钢叉反光，一人道："今晚先歇在这里，明日上山，先看套子是否有功，不可只能设法先除虎妖，再打长虫。“不错，误了刻日，你我都死，只冒死这一时，彻夜便三哥做饵，各自谨慎。”正群情，忽听有人道：“龙虎二妖都已死了。”众猎户一惊，抄起叉锁四下一圈，早有人点起火把，但见高处溪头高石上立着一个少年，单手转箫，翩然若仙，淡淡月光洒下，似是神仙。一人道：“兀那人，是人是鬼？”“非人非鬼，我是神仙。”猎户见他说了几句，料来不是歹物，聚到石下，听少年道：“尔等何来？”猎户道：“我等三人是芒县的，他们是砀县的，这小芒山是商道，不知如何来了长大虫子作歹，无人敢行。两下县里都下了签票，限我等半月除妖，我等凡人，哪有力量，只明日便是刻日，没何如，今晚便上山，图死个痛快。”“尔等勿忧，吾乃南极仙翁座下仙鹤孺子转世，今番下凡救苦救难，那龙虎二妖已被我杀了。”“此言当真？！”众猎户又惊又喜，赶紧拜了起来。待见了面，韩湘道：“尔等护我进城，明日天明上山收尸便可。”猎户还待有疑，韩湘道：“你等不见我孤身过山。”众猎户诺诺，拥着韩湘下山，留下几人支应，待到天明，才下到山脚，刚借着鱼肚走上通衢，劈面敲锣打鼓来了一只步队，两下遇见，那边高喊：“黄三哥，我们请到了南海神仙，特来降妖。”这边道：“不消啦，有神仙已经来了。”两下团聚，韩湘只见劈面步队，拥着一顶小轿，不像降妖，倒像是喂食。劈面早有肩舆旁伴当喝道：“甚么人，敢夸海口，这里是南海清闲岛安闲宫宫主在此，劈面何人?”韩湘暗道，本来是南海龙神座下。东海天仙，南海龙神，夙来齐名，久闻龙神大名，未见其人，此人莫非就是，看场面却小了太多，公然有人悄声道：“传闻是南海龙女少宫主来了。”待天气大亮，两队人合进城中，早有人去山上，拖了蛇虎尸身，又挑又抬，敲敲打打，满街乱转。韩湘本在衙署安设，筹办领赏，不为钱钞，只要安民。忽的一个嬷嬷来请，言说劈面黄菊馆龙女有请。韩湘清算伏贴，便持萧而往，待进了二门，只见中门大开，厅堂一个黄衫垂髻幕离遮面的小女子，安温馨静坐着，摆布各有十数人，都是结实之士，想来是安闲宫门的弟子。韩湘进了厅内，劈面小女子早站了起来，略做道揖，柔声道：“小女子是南海林芦英，不知少侠客师承那边，来源如何。”韩湘还了一礼，道：“鄙人知名之辈，怎敢劳南海宫主动问。”林芦英道：“不然，师兄杀了龙虎，抢了我的东道，如何不肯相告？”“此话怎讲?”“小女子自来向武，拜了一名恩师，十年习剑，前几日功成，恩师有令，西北芒砀山有蛇虎反叛，要我速来收伏，以作出师之示，不想被师兄抢了。”韩湘道：“我亦不知，不知林女人可有他法印证，或我向尊师解释。”“不必了，我师教了我三个月便走了，不知去处，这出师还是托人来讲。”“那便如何是好?”“小女子只好向师兄就教。”“这如何使得？”“师兄降龙伏虎，我向师兄请教，合法当时。”韩湘见这龙女痴缠，没何如道：“林女人，你我并无仇怨，本日便是如此，为全其义，我便出十招，十招内你看破我的行藏，便算你胜，不伤和蔼，可好？”那龙女利落道：“甚好，请师兄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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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蓝采和见韩湘走了，后知后觉，心下忿怒，暗道甚么狗屎皇庭，竟养了无数败类。这一日，披发跣足，正在街上游走，忽的听闻路边酒楼上，有人大声道：“你等不知，这九龙杯的妙处，想官家得了此宝，将酒水倒入，立时显化九条真龙，前后有序，分七彩阴阳，得六合造化，饮了一杯，身强体泰，喝了两杯，百邪不侵，吃了三杯，万寿无疆，端的是好宝贝，好吉祥，乃我大宋之福，万民之祉。”有人道：“缘何有此等宝贝？”“倒是南唐国主今岁的贡品。”“如何舍得？”“官家原想取周后，那国主无法，只好用宝贝来填。”众闲人都笑。蓝采和暗道，好，你既看重，我便取来，折折你皇家面皮。

韩湘看了半晌，见它死透，便上前来扯，待持的直了，愈发感觉长大，将萧剑拔出，顺着腔子切割，将蛇筋抽出，只觉韧性实足，又割了几块好皮子卷了，恐血腥气太浓烈，招来大群猛兽，捡了地上几枚烤蛋，碎木中扯出包裹，抬步出庙，今后山而去。待日头升了起来，寻了一处山泉，净了兵器，取了净水，边走边想昨晚那一剑，却有几分神采。走了一程，感觉有些泄滞，又取出鹤舞经来看，山路难行，走动间看不逼真，只得寻了一处大石，背靠了，一边熥后背一边看剑法，正看的入巷，忽觉腥风劈面，抬望眼，但见山林间，斑班驳驳走出一头猛虎，鬓毛炸开，那头有锅灶大小，走动无声无息，气势炸裂，震慑山林。韩湘心道：“不好，只闻虎蹿山，不知虎头面。从没传闻过这大虫有正面吃人的。”不及细想，萧剑出鞘，恰是“鹤舞九天”，剑光到处，头顶洒下大片血雨，本来正有一虎探头从大石上往下偷袭，被一剑劈开嘴巴，连带头颅切开一半，却将萧剑卡住。那虎吃疼，一个后滚，跌下石去挣命。正面那虎却又扑来，劲风逼人，韩湘吃紧一闪，衣衫碎裂，却闪到那虎侧面，那大虫前腿在石面上一撑，复的扑来，韩湘舌尖顶住上牙膛，单掌一立，迎上半步，一记五雷轰顶劈在这虎面门，冲撞间韩湘也飞了出去，顺着山坡一溜急滚，待起家检察，那后虎死在大石后，伤口狰狞，大片血污，韩湘掣了萧剑，往前瞧，前虎软踏踏扑在石前，七窍流血，吃了掌力，直震散了脑浆。韩湘调息半晌，取铁萧套住钢牙，掰下两虎四枚巨齿，想一想，又翻了一通，公然割了一条虎鞭在手，这时才觉手脚发软，劲力耗损过大。顺风寻了水汽，找到一处水泊，将衣服都洗剥了，摊在大石上晾晒，跳到水里，清净了满身，洗去血污。

韩湘下参加中，略一深思，将萧剑插在后腰，前后亮势，刚要脱手，那龙女却道：“师兄一人演武无甚意义，大龙，你且去尝尝。”早有一男人腾的入场，刚一立定，被韩湘反背抄起，甩出场外，“却不必外人。”龙女骄喝：“七步追魂，你是齐家人。”“非也，女人再猜。”“二男可去。”又有两名男人抢上，不及脱手，两人身后各冒出一个韩湘，一拳一脚将两人打出，却不受伤，使的都是整劲儿。“化血兼顾，你是活报应张果。”“却又不是。”“再上三人。”三人了局，韩湘闪转腾挪，突的双臂明灭，三人发簪都被取走，“这是鹤手，你是白骨逸前辈弟子。”“又不对。”“再上四人，逼他拔剑。”四人了局，四象必然，圈住韩湘，韩湘俄然身形暴涨，以指为剑，四剑一出，四人纷繁退场，“风雨雷电，你是剑圣传人。”“又错。”龙女按捺不住，飞身了局，以臂为剑，劲气袭来，韩湘一惊，这丫头好短长的剑意。接架相还，两人边比划边说道，“金针剑气，是河间龚十八弟子？”“非也。”“天罡刀法，你是华山弟子？”“非也”“灵蛇剑法，你是峨眉弟子？”“非也”“地躺功，你是天国门下？”“非也”“紫霄劲，你是昆仑弟子？”“非也”龙女无法，娇喝道：“拔剑，接我一剑。”说罢，掌中乌光一闪，剑啸裂天，韩湘大惊，赶紧掣剑，那黑光空中一闪，变幻七点，分袭韩湘七窍，阵容骇人，韩湘闭气凝神，运起鹤海气功，鼓励双臂，将七点乌光一笼，一剑劈下，嗤啦一声，两人分开，龙女无恙，只退了几步，韩湘倒是一头大汗，好悬，未露本门崆峒心法，这最后一剑恰是七绝剑阵窜改而来。龙女沉吟半晌道:“最后一剑是鹤海，但倒是掌法化作剑法，这是崆峒派五雷轰顶，你是崆峒绝代双骄，又身兼数家之长，如此年纪，应是和社群英，如此人物，想是快意韩湘子。”韩湘张大了眼，嘴也木了。龙女却娇笑道：“不瞒韩师兄，我看了萧剑便认得了。”韩湘却道：“林师妹如何拿变幻黑瞳混闹，几乎伤了我。”

那韩湘杀了害人四虎，本想去甚么王爷府再杀虞侯，想起那尚虞侯只是小罪，更兼找不到是哪座王府，便没理睬，又恐给和社寻事，自便出行，直往南去，冥冥中似有指引。十几今后，行到一处山岭，恰是芒砀山地界，想想也走出了五百余里，料来无事。坐在山脚安息，将包裹摊开，取出一卷书来。本来，那四虎有人身上揣了这书，韩湘焚尸前起出，当时未及细看，后看了大吃一惊，竟是一卷“鹤舞九天”。这剑法恰是剑妖白骨逸的绝学，毕生武功尽录在此，不知如何遗落。韩湘得了武林珍宝，日日研读，剑法大进。韩湘边看边取了干饼净水吃喝。他本肥胖，行了几百里路，鞋帽陈旧，衣衫开裂，形如乞丐，却捧了书看，便有路过樵子扣问，“你这孺子，是读书人还是叫花儿？”韩湘笑道：“你待如何？”“是读书人，我便给你说个事，是乞儿，我便有半个馒头相送。”韩湘道：“我非读书人，亦非乞丐，乃是神仙，你有何事，尽管说？”那樵子道：“嘿，真能扯，定是读书人了，那读书人快走，少顷入夜了，这里有妖精出没，迩来已吃了好几小我了，官府自有布告，说是鬼物附身。”“此话当真？”“我如何敢骗相公？这前后小芒山，前山有妖，后山出怪。这我等樵子没饭，在此挣命，平凡人谁敢进山！”“你可知是何怪？”“我亦不知，只知前山妖精吃人不剥衣裳，后山怪物吃人不吐骨头，算来，已闹了半年了。”。韩湘心道：“山民不辩，甚么蛇虫都当是妖怪，这吃人不剥衣裳清楚是长虫，吃人不吐骨头清楚是大虫。我亦何惧，倒可替官方除害。”想罢道：“你自走，我有读书人浩然正气护身却不怕，还要过山咧。”樵子无法，挑了柴急去，“这小相公自寻死。这便去报了官府，明日收尸。”

韩湘吃喝已毕，将宝经收了，寻草来编了，替代草鞋，紧扎了衣服，单手持了九节铁萧，埋没萧剑，大踏步上山，当时天气刚昏，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水窟湿稠，霞光班驳。行不过几里，瞥见一处荒废破庙，门扇倾圮，窗棂崩裂。韩湘走进破庙，略一清算，但见供桌还好，虽只要三足，却靠着佛像不倒，门内另有一尊宝鼎，古朴般拙。韩湘将包裹放在供桌案头，取枯叶来扫了，铺成一堆，又掏了鼎内灰土，哪知竟取出十数枚蛋来，不由大喜，将枯枝败叶填入，打火生烟，取树枝插了饼子烘烤，将蛋也放在鼎边焙着。少顷，将热饼子破开，剥了一蛋，夹起来便吃，虽有腥膻，出门在外，哪有很多计算。正吃，忽觉四下气味奇特，定睛看去，但见周遭风景流转起来，好似身处旋涡普通，再看，不由大惊，那里是甚么扭转，清楚是一条巨蟒将小庙环绕，缓缓游动，只惊骇庙内火光，不敢入内。韩湘见地过西域蛇王威势，传闻过地圣名声，劈面瞥见如此巨物，还是心神摇摆，赶紧定住精力，缓缓掣出剑，反手接上，化成一把三尺萧剑。只见那黄皮巨蟒渐渐将头探入窗户，直压得咔吧咔吧的响，渐渐头垂到地上，向着供桌而来。韩湘探出萧剑，挑了几块柴火飞出，那长虫还晓得躲闪，但仿佛感到到甚么，忽的抬开端，上身立起四尺来高，吃紧向鼎游去。机不成失时不再来，韩湘飞身而起，一把萧剑寒光闪出，直透其头，将蟒蛇钉在地上，那虫儿也是急了，身子一搅，霹雷一声，古刹门窗尽碎，团滚滚的身材挤压出去，一个回旋，将庙内统统物件缠住，哪知那鼎烧的滚烫，顿时烫的皮肉翻转，那蟒吃疼一弹，将大鼎弹飞，忽的又探头去追，怎料那头被钉着一件兵器，嗤啦一声，全部头颅颈项剖开，满身震颤，直打得黄尘飞扬，韩湘早躲到佛像前面，只听得内里翻滚扑腾多时，终是停了，待看时，天气微微发亮，只见一条水缸粗细，黄鳞大蟒死在本地。

殿内十数人，除了服侍宫人外，主客五人，恰是宋主赵匡胤，带了二弟赵光义，接待一个骷髅似老者，老者身后站着两个伴当，另有一人相陪，蓝采和认出背影，倒是都城神剑霍留衣。赵匡胤道：“剡先生既有陈老祖手札，自是无碍，明日便遣人将盘龙取来相借。”“老朽不敢，这番劳动老仙作保，剑师举荐，相扰陛下，某甚是惶恐。”只看边幅，任谁也想不出这话出自此老之口。赵光义道：“先生乃是武林前辈，我兄弟能帮衬自是要帮衬。”“好说，二王在武林也是驰名号，乃我道家一脉，又是天潢贵胄，漏夜能待老夫，我亦是感激不尽，某幽冥有损，又有急事，厚着脸皮请动老仙，借了盘龙，三月后便还。”“但是五绝论剑之事？”“恰是，听闻白骨逸借了升龙剑，年后还要来汴梁城，某愿替二王接那厮一场，以报本日之事。”“既如此，多谢剡先生。”“不知本年是哪位前辈所倡？”“三年前是陈元庆，今次收到的是高风亮的手札。”“当真？！”殿内二人都是一惊，“剑魔当真要重出江湖。”“料来不该有错，他隐居三十余年，今番又要搅动风云。”“论剑可有明旨？”“就在鲁中琅琊山。”“那是顾先生的道场。”“不错，正要会一会顾老怪的‘变幻黑瞳’。”蓝采和闭住心神，不敢稍动，先不说赵氏兄弟都是拳法妙手，这剡先生不是剑鬼剡冥其，还能有谁！霍留衣剑法亦是不弱。在崆峒便传闻五绝论剑，乃是魔妖鬼怪痴，五神剑论道。听师尊李绝手提过，三十年前，剑魔高风亮，心剑无敌，连胜剑妖白骨逸的鹤海无涯，剑鬼剡冥其的鬼虎神剑，剑怪顾鸿法的变幻黑瞳，剑痴叶全真的红莲烧雪，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厥后十绝剑斗剑，还是胜不过他，厥后十来人连续争斗，只剑魔不见。今番听几人言语，这一次竟是有剑魔出世，白骨逸将持升龙，这剡冥其借盘龙，再加上顾鸿法的黑瞳，陈元庆的青江，要四剑合一斗高风亮的三皇剑。这殿内任一人脱手，都能够敌住他，如何敢粗心。几人商讨半晌，赵王遣人请剑鬼走出歇息，霍留衣相陪走出，不一时，有宫人将一长匣送入，又群情半晌，赵光义也带了侍从自去。

当今后晌，蓝采和潜到西华门附近，找个墙角睡了，晚间，大家熟睡，蓝采和震衣而起，踅摸到坊墙外，寻到筹办的包裹，当时正值半夏，阴气渐生，蓝采和穿了一件光板皮袄，围了兜帽，六寸板带，赤了手足。轻悄悄出了院落，贴墙绕行，一起运起“神行法”，瞒过浩繁武侯，遇了巷堵墙壁，便缘墙跳壁，将一身小巧工夫发挥出来，神行无影，进西华门，绕集英殿、皇仪殿，顺着宝慈宫的墙，直行到福宁宫外，但见宫内灯火摇摆，宫外树影幢幢。蓝采和止住气味，细细感到。但觉身边四周周遭十数丈内一花一草，虫豸呼吸，纷繁入耳。心下迷惑，“堂堂宫阙，如何没有暗卫？”待守得几队御林军畴昔，蓝采和闭了气，潜入宫殿。刚过了宫墙，便见殿前有人声，便悄悄贴了去，使个“蜻蜓点水”，身子附在廊柱内侧，尽隐在暗影当中，六识展开，搜声索像。

待清净了，坐在水边石上，等候衣干，忽有所感，深思本身一掌一剑，那一剑，得小剑圣之势，得天罡刀之锋，得张果铁杖之锐，得金剑神针之绝，那一掌，得莽僧之劲，得管应子之力，得雷法之烈，得追魂之道，当下取了铁萧，随心吹奏。初时委宛舒缓，呜哭泣咽，厥后圆润通达，抚弄天下，再有穿金裂石，震慑万物。十数年经历尽数化在一曲“鹤舞”。萧声如梦，追魂索魄，山中鸟雀相合，萧声落落，花草树木摇摆，萧声显达，云海天星异化。这一曲，韩湘终将神剑练成，身法手眼藏，万法归一剑。这小小孺子，起于南海，机遇偶合拜在五绝门下，苦修十载五雷心法，又得鹤舞剑法，目前杀蛇搏虎，劲气熔炼一炉，成绩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