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书楼

苏酒蹲在小院后园子的水池边，一边儿吃力儿地捞水面的小叶片，一边在内心犯嘀咕。

正说着，内里传来木屐声。

苏酒拿钥匙翻开槅扇，只见内里古籍虽多，却都乱糟糟地堆放着，明显仆人是个很没有层次也很没有耐烦的人。

她双眼一亮，“这是……小书楼的钥匙？”

与小厨房一塘之隔，就是小哥哥的书楼了。

萧家有古怪。

可贵。

现在恰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水池里生了好些莼菜，小小圆圆的嫩芽儿，裹着层天然的透明胶质，折射出春水的浅光，看上去鲜嫩敬爱。

她要给他弄点儿好吃的。

她欢欢乐喜地捧出最后一盏汤，“莼菜肉丸春笋丝汤！”

这是属于春季的味道。

她很快捞了一小碗，放进了小竹篮子。

小哥哥到底救过她，那桌菜肴他吃不得，但是大中午的，总不能叫他饿肚子。

苏酒拎着食盒出去，欢乐道：“小哥哥，你还没用饭吧，我给你做了些菜。”

莼菜入口光滑微弹，细品之下，能渐渐感遭到唇齿之间那逐步满盈开的暗香微甜。

“小哥哥但说无妨！”

苏酒扬起小脑袋，清脆接道：“离觞愁怯。送君归后，细写茶经煮香雪！”

“用罢午膳，我要去书楼看书，记得煮一壶好茶。”

谷雨黑着脸退了出去。

“‘谁怜故山归梦，千里莼羹滑’……”苏酒歪了歪小脑袋，酒窝深深，“我瞧着那水池里另有很多嫩莼，等明儿，我给小哥哥做一道好莼羹。再过几日那叶儿老了，就吃不得了呢。”

“东坡居士有言，‘若问三吴胜事，不唯千里莼羹’。”萧廷琛浅笑，“本日我倒也有幸，在mm手底下尝了这莼菜的鲜嫩。”

小楼两侧嵌着副花梨木楹联，一侧雕镂着“世事漫随流水”，一侧雕镂着“算来一梦浮生”。

深山中走出来的小女人，竟也懂辛幼安。

苏酒笑得内疚，“小哥哥肯让我进你的书楼读书，才不白费我烹制这莼菜的心机。”

萧廷琛挑了挑眉，对那莼菜起了几分兴趣，拿起竹筷，捞了些咀嚼。

院里的小厨房好久未曾被人用过，锅灶都积着灰，苏酒手脚勤奋，很快就打扫得干清干净。

恰好夫人暴虐，竟然让服侍爷的侍女紫菀在食品中投毒，害得爷大病一场，错过春闺。

萧廷琛盘核而笑，“mm好学问。”

她转了一圈，又上了二楼。

客岁秋闺乡试，他们爷考中体味元，本年春季是要上京赶考插手会试的。

后园中临水而建的书阁，是一座精美的两层木质小楼。

汤用白瓷大碗盛着的，莼菜颀长暗绿，肉丸小巧剔透，笋丝鲜青，汤水光彩极其鲜美。

小女人笑弯了眉眼，欢欢乐喜地分开。

苏酒赶紧接住。

萧廷琛“啧”了声，顺手抛出个小东西。

她已经把这座小院转了一圈。

二楼仍旧古籍成堆，萧廷琛的书案毫无章法地横亘在中间。

小竹篮里，还装着她挖来的小笋子、挑来的马兰头。

“‘谁怜故山归梦，千里莼羹滑’，这首词的最后一句，是甚么？”

她又端出一盘春笋烧肉丁，“我看那两位姐姐送来的菜肴里有肉丁，以是挖了些春笋来一起炒。小哥哥吃不得油腻，只吃些鲜笋便好。”

萧廷琛浅笑，“考你一句诗，若能答出来，就让你用小书楼。”

她不时记取萧廷琛叫她煮茶的事，正找茶具时，却在二楼角削发明了一套落灰的制香器具。

原觉得知书达理、和顺可亲的小哥哥，也有古怪。

锅碗瓢盆一齐动起来，不过半个时候的工夫，她就重新做了三菜一汤，盛在食盒里，开高兴心肠给萧廷琛送去。

主屋是小哥哥的起居室，左排配房是刘妈妈和丫环们住的处所，右排配房则是小厮们的寝室。

春阳恰好，透过窗棂洒出去，满室崖柏生香。

很有些世外高人淡泊名利的意味。

现在那紫女人仿佛成了夫人身边的红人，传闻还即将被开脸，送给嫡公子做妾，真可谓麻雀变凤凰。

“是！”

小厮谷雨从屋外出去，恭敬禀报导：“爷，您弄进府的那丫头，也不知在后园子里倒腾甚么……您说，她会不会被夫人拉拢，然后像紫女人那样叛变您？”

此时萧廷琛正懒洋洋坐在窗边罗汉床上，把玩着两枚本玄色雕花核桃。

她翻开食盒，端出一盘鲜肥翠嫩的小菜，“这是我在小园子里挑的嫩马兰头，已经用沸水去过涩味儿了，拌了糖、盐和香醋，还浇了芝麻油，很鲜的。”

谷雨越想越气，义愤填膺道：“爷，如果那小丫头电影也敢叛变您，小的撕了她喂狗！归正拿活人喂狗的事，我们也干了好几次！”

……

她见书案混乱，因而耐着心，把上面的笔墨纸砚、书卷书画等物当真清算了一遍。

后园子的旮旯里，是烧毁的小厨房。

她摇摇小脑袋，收敛心神持续捞小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