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骄——第三十章:一代天骄(1)
高平大战已经畴昔整整三日了……
“陛下没有错,但是为君者逆兴军旅,山野间却饥荒困顿率兽食人,此乃宰相之失”
“白盐?那不是药材么?”骆一娘看着面前木盒子里的结晶体,略有些迷惑地问道。
他俄然间抬开端,望着王得中:“介平,若你我君臣能够生还晋阳,朕惟愿退居太上,保养天年,将皇位传给承均,若如此,枢密使一名,你可情愿屈就?”V
“介平,朕错了么?”
占有太原的刘家,是昔日的晋王太原侯,本日的大周天子不共戴天的仇敌。
祖霖游移着开了口:“此物本来是太尉与图南真人所制,其物理究竟,连真人都不大明晓,唯太尉深知。不过太尉当时说的乃是硫精,硫磺之精,阳气畅旺,齐烈尚在炭火之上;但是此物却阴气逼人,固然亦能伤人,却含而不发,隐而不显,故此妾身与真人暗中推断,只怕是出了甚么岔子,种瓜得豆了,是以临时将此物取名白盐,本日与韩家娘子冒昧拜访,便是想就教骆女人,太尉常日言语当中,可曾说过这等物事?”
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三代初创之主皆前后据太原而有天下,在当时的人看起来,这并不是偶尔。
这个骆女人聪明与否临时非论,这份利落果断自傲倒是可贵,听她话中语义,清楚是洞悉了祖霖和本身的心机,却全然不觉得意,在表达了成全祖霖所求的美意的同时,同时也表示了谅解本身的难处,更首要的是,她悄悄巧巧一句话,便凿实了与李文革之间“敌体”的干系——这是在明显白白向二人明示,虽未曾议及婚嫁,她骆一娘实在已经是这内宅当仁不让的女仆人……
三天了,逃了一百多里路程,统共只找到三个村庄,有两个村庄根基上是空的,一小我都没有。王得中带着人拼了命地搜索,才在第三个村庄内里找到了一小我——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人,从长相上底子看不出年纪,身上裹着一个到处漏风的麻布片,这块细粮饼子,便是从她家的一个破墙洞内里搜出来的。
自家的县城,治下的乡间坞堡回绝他入内,乃至派削发丁来搜刮他,试图将他捆绑给周军,这他也能淡然处之。贤人早就说太小人难养,他若与这些人致气,早就气死了。
本身这三年多时候以来,念念不忘地便是复仇,要为本身的大儿子报仇雪耻,要将杀子的仇敌挫骨扬灰。本身每天只睡两个时候,面对契丹的征索忍辱负重,本身节衣缩食,乃至连臣子们的薪俸禄米都发不出,固然不敢说是孜孜求治,起码也是夙夜忧心食不甘味夜不安寝。
一旁冷眼旁观的陈素皱了皱眉:“骆女人,不是这个说法,表里有别,太尉不避讳女人,不即是此物能够以之示外人,此事非我等妇道人家暗里可决。”
他晓得步队中有很多人是徐继平的同谋,也晓得另有很多人在暗中窥测他,他们想比及老虎打盹的时候再脱手。
在这个年青的大周天子心中,妻儿之死,丧家之痛,这笔账每一分每一厘都要下落在刘家父子头上。
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老百姓逃了,这他能了解,谁都惊骇兵乱,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骆一娘一头雾水地摇着头:“这倒是未曾,太尉常日话语很多,倒是从未曾说及此物。”
对这些,他一概嗤之以鼻。本身是老了,可还轮不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蚊子蚂蚁惦记。
陈素与祖霖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莞尔一笑,陈素开口解释道:“此白盐非彼白盐,陶透明《本草经集注》中所载之白盐,实在是大青盐,又叫戎盐,与叶夫人所制白盐全然分歧,戎盐乃明目良药,这白盐么,倒是件毒物……”
说到最后一句,骆一娘看了陈素一眼,微微点头表示。
五代十国,梁唐晋汉周,太原居其三。
这办公案几也是李文革自家设想的,好像后代的办公桌,每个抽屉上都上着一把锁头,骆一娘翻开的是靠右手阿谁抽屉,陈素看得清楚,阿谁抽屉上镶着一个小铜牌,上面刻着几个屈溜拐弯的蝌蚪笔墨,鬼画符普通的字体让陈素一头雾水,完整弄不明白那是甚么。
铜牌上明显白白标示着如许一个标记。
……
骆一娘神采笃定地站在一侧,陈素暗中打量着她,心中感慨,不管将来太尉府上的正妻是哪一名,这位骆女人都不成小觑,就算家世出身真的是个大题目,此人终归难以修成正果,但先入为主,即便做不了名副实在的新妇,稳稳铛铛一个管家娘子倒是跑不了的……
只是,在他的治下,黎庶如何就贫苦成了这个模样呢?
他说的是标准答案,刘旻却苦笑着摆手:“怪不得旁人,自古向来没有个君王昏聩宰相还能贤明的”
……
骆一娘的心中倒是淡然得很,李文革的办公桌并排三道抽屉,左面的是“y”,右面的是“Science”,常日里李文革对这些手札的态度非常随便,常常是想起来就写上一点,从未将这些案牍当作多么了不起的东西。独一李文革走之前细心叮咛过要细心保管的东西,并不是这些手札,而是他的日记——也是李文革每天都要写一点的东西,偶然候能够只写几十个字,但自骆一娘在洛阳初识李文革一年多以来,日日如此,风雨无辍。
祖霖毫不踌躇便翻开了《化学》册子,一篇一篇翻阅着,读得非常晦涩。
柴荣在继位之前的爵号,是“晋王”,再之前,则是“太原郡建国侯”。
他悲伤的,是手中的这块细粮饼子。
对此,柴荣并不认同。
唐末以来,因关中和川蜀战乱频繁,加下水利不修,地步荒凉,人丁残落,导致“金角不金”,而历代君主因粮运便当不得不在运河之畔的大梁定都,前者徒无形胜却失了帝业根本,后者虽有根本却失了形胜难以自守。故而太原这条“银边”便更加显得首要起来。
郭威即位以来,始终居于内忧内乱当中,底子腾不脱手来清算河东。别的,当年湘阴公之死,说到底还是郭家负了刘家。杀掉郭威百口的是汉隐帝,刘崇父子手上,却并未感染血迹,无端被卷入腥风血雨,当然有刘崇利令智昏觊觎大位的身分在,到底还是郭威王峻等报酬了所谓的“法度”做下套子惹人入彀。天然,当年的刘崇,本日的刘旻,是毫不肯承认本身的贪婪害了儿子的,他甘愿将全数的任务,都推到始作俑者的郭威身上。
侍立在侧的王得中悄悄感喟了一声,眼中望着天子,却摇点头没有答话。
但是这两日来的境遇,却让老天子的表情坠到了谷底……
他本来也不求国富民强,也没想过像做个像唐高祖神尧天子那般的初创之主,固然本身的尊号当中有着“神武”二字,却也从未想过治平黎庶扫平四海……这些不实在际的欲望本身一概没有,本身的要求也并不高,只是想报仇罢了,就这么点索求,如何便将老百姓都折腾成这个模样了呢?
他也将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肠胃中火烧火燎普通难受,但是他却不能放松,扈从南下的上百文武大员,现在只剩下他一个还陪在天子身边,他若倒下了,只怕这位天子就真的没但愿活着回到晋阳了。
祖霖倒是认得的,这是李文革传授给他们佳耦的几十个数学标记中的几个,组合起来却不知是甚么意义。
陈素看得明白,祖霖实际上是耍了个小花腔,她此次前来清楚便是冲着李文革的手札来的,却恰好还要以退为进,诱使无甚机心的骆一娘主动相邀,这也还罢了,她拉着本身前来,清楚是连本身这个总典内事的录事参军事也算计了出来,大要上看不过三个女人在一起闲话,实则有骆一娘这个‘秘密秘书’在,有本身这个‘办公室主任’在,旁观李文革的手札手续一应俱全,就算李文革返来后不满也不好见怪,她倒是不满本身一贯自夸聪明,却被祖霖这个轻荏弱弱的女先生算计了出来,还当她真的觉得骆一娘在李文革内宅服侍,耳濡目染或许见地过此物也说不定。
对此,郭威天然是无所谓的,本身做了月朔,便怨不得人家做十五,就像刘承佑做了月朔,他郭威一样做了十五一样,没甚么本质不同。
进了李文革的书房,骆一娘直接从一张办公案几的抽屉内里取了三本册子出来。
骆一娘递给祖霖的三本册子,封面上别离写着《数学》、《物理》、《化学》的字样。
柴荣这个太原侯,也就是个名号罢了。
刘旻并不惊骇失利,他这平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当年儿子遇害的时候,他也曾痛彻心肺,还不是挺过来了?与这老来丧子的切肤之痛比拟,前日的失利又算得了甚么?兵没有了能够再募,将没有了能够再选,只要还活着,就不算失利,他要让柴荣这个粜米出身的黄口小儿好都雅看,本身毫不是一个软弱无能谁都能踩上来欺负一把的孤寡老头子……
老天子的头盔早已不知扔到那里去了,身后的大氅已经撕去了半幅,身上的甲胄还算齐备,上面却挂着很多擦都擦不洁净的血迹污渍,护心镜向里凹了出来,白苍苍的头发乱蓬蓬垂了下来,斑白的髯毛上固结着一层露水,身边平放的一柄直刀上到处都是缺口,一旁的战马无精打采取蹄子刨着空中,低头啃扯空中上的草根。
就算昨日左殿值徐继平试图趁他熟睡砍了他的脑袋去投周,刘旻也没当一回事,树倒猢狲散,此系平常事,徐继平也是他的干孙子又如何?这年代连亲生儿子都靠不住,更何况只是个干儿子的干儿子?被王得中唤醒禀明以后,他甚么也没说,亲手砍下了徐继平的头便罢了。
Science——
骆一娘当即笑道:“这个倒是不必的,太尉常日所记手札,今后是要印成书册发行天下的,只是至今都还未能著完,故此未曾付版,如果此中有甚么军国之秘,太尉常日里,便不会以之示妾身了……”
骆一娘听得心中一惊,细心打量着盒子里那红色的结晶体,口中道:“看去倒是洁净得很,可惜了的,竟是件毒物。”
前人论棋,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棋盘之四角两面缘边,摆在角上的棋子要应对的只要两个方向,是为“金角”;而靠在棋盘四边的棋子只要一面缘边,要同时应对三个方向的威胁,是以比之金角逊了一等,是为“银边”;居于棋盘中心的棋子则四边不靠,必须同时应对四周威胁,情势最劣,是为“草肚皮”。在计谋层面上看冷兵器期间的中国军事,这个规律一样合用。前人论兵讲究“形胜”,便是这个事理。关中、川蜀,居于天下之角,群山大河环抱间杂,易守难攻,而中有沃野,可养民,可练兵,是名副实在的“金角”;而河东则为两道大山东西护持,相同南北,是天设地造的“银边”,而河南、河北诸道,乃至大梁、淮上,则为四战之地,被视为“草肚皮”。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这是常态,这年代做军头,手上如果没了粮草军资,从戎的还肯跟着你跑才怪,是以前日撤下来的时候另有三四千兵,现在身边却只剩下不到七十小我,这一点都不奇特,刘旻也有很充分的心机筹办。有的人投降了,有的人跑散了,有的人死掉了……这都很普通,身边跟着上千人,刘旻反倒心中不安,这么大的步队,底子跑不快,那才是正等着周军追上来束手待毙呢。
外间关于李文革婚事的各种群情说法,陈素天然是晓得的,这类事情,没有人会去冒然奉告李文革这个当事人本人,陈素固然是录事参军事,但却毕竟身为女流,这等非关枢务的闲言碎语,天然也不好向李文革嚼舌头根子。骆一娘常日里表示得本分低调,就连对李文革此举极不觉得然的李彬和秦固两位大佬也向来没挑过她甚么错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狠厉起来能持刃夺人道命的女子绝非软弱可欺之辈,对本身的一亩三分地,人家看得紧着呢。
自春秋始,太原便是中原王朝的北方重镇,南北朝时更是有霸府之设,朝廷军国庶政,帝京垂拱而悉决于此。隋朝末年,唐国公李渊起兵与此,太原成为龙兴之地,故而有唐一代,太原贵为北都,成为庞大帝国的北部支撑点。当中原王朝强大之时,太原是讨伐北方蛮夷的前哨阵地,贞观四年李靖平灭突厥的关头之战定襄战役,作为作战主力的三千马队便是以太原为解缆阵地出兵的。而一旦中原王朝式微下来,太原又会成为抵抗北方蛮夷南下牧马的坚毅樊篱,太原不失,则天下不失;太原失守,江山危殆。
陈素怔了一下,不由得顿时对骆一娘另眼相看起来。
看着祖霖面上淡淡的绝望之色,骆一娘心中略有不忍,脱口道:“或许太尉常日所著手札当中载有此物也未可知……”
刘旻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拿着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细粮饼子,两眼直勾勾望着西面的山峦,不知在想些甚么。
堂堂皇储的食邑,倒是敌国的都城。
公然,她话一出口,骆一娘便全偶然机地一笑:“韩家娘子乃是帅府内典事,有韩家娘子在,便算不得私窥,这些手札虽尚未刊印,太尉却说过今后是要发行院塾育化蒙童的,并非甚么军国奥妙,叶夫人乃是书院先生,便是先睹一时也是应当,录事也不必难堪,这点事情,一娘还担待得起……”
这倒不怪祖霖,李文革的手札全用口语文写成,这也还罢了,他用的字体满是简化字,并且是从左向右横向誊写,读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倒是期间那些完整用字母数字构成的化学公式祖霖看起来反倒更清楚明白些。
“手札——?”祖霖眼睛一亮,随即却又暗淡了下去,“太尉手札,干系延州军国之重,我等妇道人家,倒是不能私窥的……罢了,还是等太尉回师,劈面就教便是了”
就算军心还在,也一样要分兵,这点军事知识,刘旻还是有的。
从后唐开端,能为太原守臣者,要么是天子的儿子,要么是天子的半子,要么是天子的结义兄弟——但是不管是儿子、半子还是把兄弟,无一例外都会对皇权本身构成直接威胁。
骆一娘牢服膺取李文革偶然间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些文稿,是我要奉告天底下统统人的东西,日记,则是我本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