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译经的辉煌(2)
罗什对我微微点头，表示我不要再说了。我只得坐下，尽量让本身重新变回隐身人。他看向众僧，目光悲悯，一脸淡然：“罗什的译文究竟如何，非是一时一代人能下定论。今后，自有汗青来评说。”
他渐渐踱步，语重心长地说：“译经要考量野艳均衡。完整照原义，过于‘野’。只求文笔富丽，过于‘艳’。文过则伤艳，质甚则患野。野艳为弊，同失经体。如何求得笔墨更顺畅，义理更圆通，乃是我等译经之任务。”
他的删繁就简，真正的启事是他了然传法工具是泛博公众。玄奘译经二十年，译出一千三百多卷。罗什译经时候远不如玄奘长，译作只要三百余卷。可罗什的译文直到当代还是广为传播，而玄奘只要一部《心经》最为人所熟知。因为玄奘翻译的多是高难度的佛教实际，不是做佛理研讨的人，普通不会看玄奘的译文。正如罗什所言：曲高和寡，古今殊同。
此言一出，佛殿上统统人鸦雀无声，罗什的几位汉人大弟子也低头闷声不语。我内心很难过。罗什的删繁就简，汗青上一向遭到很多梵学家的质疑，乃至包含他本身的弟子。就如觉贤所说，大师都以为他是本国人的原因。但是，他删繁就简，真的是汉文程度题目么？
罗什将稿纸放在几案上，诚心说道：“先前已有译文，聱牙难懂，影响教义传播，导致佛法在中原耐久不兴。若要佛法敏捷提高，不成只倚靠皇亲贵戚和文人雅士，需针对更多公众。师弟，曲高和寡，古今殊同。芸芸众生能懂，佛法方能真正大兴。”
我安静下来，赞成地看向他。是啊，何必在乎？自有汗青来评说。
罗什浅笑，眉间尽显通达智练：“故而罗什不但要翻译大乘空宗佛典范论，更要为浅显百姓翻译出浅显易懂的经文。让百姓听人讲授一遍佛经，便能略解其意。”
《出三藏记集》卷十僧叡《大智释论序》说鸠摩罗什不能精通汉文：“法师于秦语大格，唯识一法，方言殊好犹隔而未通。苟言不相喻，则情无由比。不比之情，则不成以托悟怀于文表；不喻之言，亦何得委殊途于分歧，该当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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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贤惊奇：“这是为何？”
他再环顾世人，朗声说：“罗什毕竟从西域来，虽在汉地居住多年，总有方言未通之处。译经中但有贰言，诸位必要提出。经文能精确译成，非是罗什一人之力啊。”
大殿中这么多人尊罗什为师，却无一人站起为他辩白。他的龟兹弟子们虽想说甚么，却因为本身也是本国人，难以辩白。我忍不住站起家，大声说道：“罗什法师为陛下著《实相论》，‘出言成章，无所编削。辞喻婉约，莫非玄奥’。这还不敷以证明他的汉文程度么？”
心下赞叹。如许的事理，果然只要他才气真正洞彻。可觉贤并不睬解：“公众中识字之人未几，他们怎能晓得高深的佛法大义？”
慧皎《高僧传 僧叡》：“什所翻经，叡并参正。昔竺法护出《正法华经》。《受决品》云：‘天见人，人见天’。什译经至此乃言：‘此语与西域义同，但在言过质。’叡曰：‘将非：人天交代，两得相见。’什喜曰：‘实然。’其贯穿标出皆此类也。”
统统人都惊奇地看向我，有和尚点头同意，更有和尚眼露些许鄙夷。只因我是个女子，只因我有个难堪的身份。我多想大声疾呼，奉告这些人将来会如何，可我甚么都不能说。
他所翻译的传播最广的佛经，如《金刚经》、《妙法莲华经》、《佛说阿弥陀经》、《维摩诘所说经》都不止他一人翻译过。《金刚经》有七种译本，此中便有玄奘的版本，这些分歧译本也都传播了下来。要说汉文程度，那玄奘的汉文程度必定比罗什高了。但为何罗什的译文最有生命力？为何一千多年下来，人们都主动挑选读罗什的译本？
觉贤来汉地已久，讲汉语虽带口音，却已甚为谙练。罗什向他看去，笑意昭然，满目腐败：“觉贤师弟说的不错。罗什的确删繁就简，凡是难以让人了解之处，便删除或缩略。罗什觉得，不必拘泥于务得本文，只要原意能达便可。”
每小我都在思考罗什这番关于直译与意译之间的均衡干系。僧叡举起还是拿着羊毫的右手，喊道：“师尊，不如改成‘人天交代，两得相见’，如何？”
他下榻，在弟子们面前徐行走过。环顾一下，用清楚的声音渐渐说道：“天竺风俗，甚重音韵语体。宫商音韵，以入弦为善。凡是觐见国王，必有赞美德业，拜佛之仪，以歌叹为贵。经文中的偈颂，便是天竺的咏诵款式。但若将天竺偈句照原样改成汉语，易失其神韵。虽得粗心，但于体裁等方面多有走样。有似嚼碎饭再喂与人，不但落空原味，且易令人作呕。”
坐在罗什身边的觉贤手执一卷经，逐行浏览，垂垂皱起浓眉：“罗什，我汉文远不及你，天然不敢对你的译文妄加批评。但我熟知该经文的梵文原句。你的译作中，删去了一些繁复要理之处，这是为何？”
我坐在蒲团上笑着凝睇阿谁繁忙的身影，幸运感再次充盈整颗心。我的丈夫，一向这么谦善好学，诲人不倦，毫无大师架子。慧皎说他“笃性仁厚，博爱为心。虚己善诱，整天无倦”，真的一点也不夸大。
觉贤嗤鼻哼了一声：“佛经论典句句精华，你我只是译者，怎可依着本身的意义随便删减？你是龟兹人，难以完整部会汉文，便以此为来由，是为本身寻借口罢了。”
关于译场的描述，参考季羡林《佛教十五题》——《佛经的翻译与翻译构造》。
慧皎《高僧传 鸠摩罗什》：“每至讲说，常先自说譬，如臭泥中生莲花，但采莲花，勿取臭泥也。……初沙门慧叡，才识高超，常随什传写，什每为叡论西方辞体，商略同异，云：‘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弦为善。凡觐国王，必有赞德，见佛之仪，以歌叹为贵。经中偈颂，皆其式也。但改梵为秦，失其藻蔚，虽得粗心，殊隔体裁，有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哕也。’”
罗什敏捷回身，面对僧叡，面露欣喜：“此句甚妙。不失其质，野艳均衡。”又转头面对竺道生，“道生，将此句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