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作茧自缚
袁绍背动手,在帐中来回转着圈,不时用手巾擦鼻子。进入八月,迟早凉了,不谨慎,夜里就受了凉,清鼻涕流个不断,擤得久了,半边脑袋都疼,让袁绍有些说不出的焦灼。
田丰半晌没有说下去,神情游移,明显也晓得这个建议意味着甚么。说到底,争的都是利,但分歧人有分歧的利,对袁绍无益不代表对冀州世家无益,对将来无益不代表面前也无益。他是谋士,应当从袁绍的角度解缆,谋全局之利、长远之利,但他很清楚,如果不能顾及冀州世家的面前之利,甚么利都是泡影。
袁绍耷拉着眼皮,手掌摩挲着腰间的思召刀环,神采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臧洪是徐州人,董昭是兖州人,冀州人不对劲,也要分一杯羹,却一向未能如愿,趁着现在他有求于他们,主动开口要了。他们不但要赵国、常山诸国的郡守,还要能节制全局的大权。
“元皓,你我之间,另有甚么难言之隐吗?”
易水南岸,袁军大营。
袁绍强笑了两天,清了清嗓子。“元皓兄,环境如何?与鲜于辅他们联络上了吗?”
“主公拥重兵于北,臧洪守渤海于东,董昭守魏郡于南,赵国、常山也宜安排得力人手,以防太行山中诸贼犯境,更当有人居中调剂,为主公足兵足食。”
没有了马队上风,还能不能克服孙策,他一点掌控也没有。
见田丰不说话,袁绍越来越烦躁,神采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
刘虞不等他赶到就仓促进击,成果被公孙瓒一战击溃,现在幽州军已经崩溃,虽有鲜于辅等人居中联络,集结人马,却没法与刘虞活着时相提并论。本来一场预猜中的速胜变成了对峙,这让袁绍堕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这统统都是刘虞的错。早就晓得他名不符实,却没想到他如此无能,十万雄师攻不下公孙瓒的小小堡垒,反被公孙瓒的突袭打得落花流水。
田丰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他看过这篇文书,晓得沮鹄学陈琳,但他更清楚这篇文书的内容,不晓得袁绍待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元皓,你有甚么观点?”袁绍强作平静,将手中的纸放在案上。手指有些发麻,他收回袖中,不动声色的捏了捏。
田丰咬咬牙。“主公,臣觉得,公孙瓒困守坚城,非孔殷可下,宜从悠长计。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宁,现在冀州四周受敌,唯君臣一体,高低同心,方能挫劲敌于北,安百姓于内。”
如果持续打击,没有两三个月没法决出胜负,就算能击败公孙瓒,全取幽州,他也要支出必然的代价,没法立即回身南下,筹办了近半年的春季守势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要短命。如果放弃打击,先取兖豫,那幽州很能够会落入公孙瓒的节制当中,他巴望已久的幽州战马将源源不竭的运往豫州,成为孙策手中的利器。
田丰叹了一口气。“联络上了,但……情势不太妙。”
审配的目标达到了,袁谭兖州败北以后,袁绍不得不依靠冀州世家。冀州世家不出赋税,袁绍就寸步难行。现在能做决定的人不是他田丰,乃至不是袁绍,而是审配。在做决定之前,应抢先听听审配的定见。但是他更清楚袁绍的脾气,如许的话是不管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一旦袁绍庄严受损,谁也不晓得他会做出甚么样的决定,形成甚么样的结果。
田丰坐了下来,一手拄着杖,一手抚着髯毛。“幽州士马微弱,不能落入公孙瓒之手,只是刘虞得胜,眼下幽州诸将虽故意报仇,却无赋税可用,一旦开战,难以速胜。两害相权取其重,臣觉得南征之事当停息,趁着刘虞新丧,幽州民气可用,尽力进犯公孙瓒。只是……”
“沮鹄这文章有点意义,是不是向孔璋(陈琳)就教过?”袁绍看了两句,特地笑了一声:“我看这两句有孔璋前次的《讨公孙瓒檄》的味道。”
袁绍转着头,不动声色地看着田丰。他晓得田丰会提出如许的建议,因为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建议,但他需求田丰说出来,只要如此,他才气让冀州世家支撑他的决定,拿出赋税。
袁绍内心一紧,心脏不争气的猛跳起来。“如何说?”
我像一只蚕,吃下桑叶,吐出丝,把本身织成茧。茧很斑斓,可吐丝的蚕了局却不如何妙。
看来刘虞还是有点用的,起码他主掌幽州几年,几近没向他开口要过赋税。
脚步声响起,田丰拄着杖,快步走了出去,见袁绍在帐中踱步,神采不豫,田丰斑白的眉毛颤了颤,沉下了脸。“主公,全军可夺帅,匹夫不成夺志。大战之前,主公当澄心净志,心无旁碍。”
他们明显并不清楚,赋税也是袁绍心中的痛。冀州是大州不错,但冀州的粮食都活着家手中,并不直接由他袁绍说了算。若非如此,春季袁谭败北的时候他就出兵了,何必比及现在。几万人的粮食军器,冀州的确拿得起,但是甚么好处还没捞着,先付一大笔赋税,冀州世家必定不乐意。
但比起受凉更让他焦灼的是面前的战事。
没获得田丰的回应,袁绍有些无趣,只好强笑着看了下去。他越看神采越丢脸,最后连脸上的假笑都没法保持,如果不是三十年的养气,如果不是当着田丰的面,他几近要将这份文书撕得粉碎,破口痛骂。
田丰也不说话,递过一份文书。袁绍接在手中,又看了田丰一眼,才勉强把精力集合在手中的文书上。文书是麹义写来的,但执笔的应当是沮鹄。麹义作为前锋大将,行军作战的才气无庸置疑,但他的文笔不可,沮鹄到他营中任职后,帮他主来往文书,传闻两人相处得很不错。
情势不容悲观。刘虞一败,积累了多年的粮食、军器不是被公孙瓒抢了,就是被公孙瓒烧了。鲜于辅等人集结了数万人,但是他们没有充足的粮食,也没有充足的军器,他们但愿袁绍能供应帮忙,不然很难共同袁绍作战。大败以后,士气降落,如果没粮没军器,没人敢等闲出兵。想为刘虞报仇是一回事,送命是别的一回事。面对勇猛的公孙瓒,没有充足的粮食和军器,几近和送命没甚么辨别。
袁绍眼神微缩,嘴角微撇。“元丰说得细心些,如何才气君臣一体,高低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