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活神仙
蒋干正踌躇的时候，于吉来到他们面前。他走得并不急，但他身高腿长，一步抵得上别人两步，看似不急，走得却不慢，几步便到了蒋干面前。不过他却没有看蒋干，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在诸葛亮身上来回打视了两趟，最后落在诸葛亮手中的书上，朗声大笑。
“我有两个书箧，你如果说的是这个，那你就输了。”
“哦，是吗？”蒋干有些措手不及。他实在不信神仙，更不信甚么活神仙。郤俭本来也以神仙自居，现在成了孙策身边的侍医，比来又和一帮羽士在陈留研讨染料提纯。说白了，他们就是懂一些方术的方士，和神仙不搭界。现在看到于吉，他却有些摆荡起来。
于吉回身看着蒋干，乌黑的眉毛微挑。“驰骋畋猎，令民气发疯，你这段时候赶得太紧了。”
“出世道也好，出世道也罢，都是道，莫非就不能兼而有之吗？修身成圣，修世为王，莫非不是天下读书人的目标吗？”
诸葛亮躬身称谢。“多谢神仙指导。”
世人听了，齐唰唰地看向诸葛亮。即便是出世仙，那也是仙啊，这少年能得于吉神仙如此看重，真是天大的福分。
于吉打量着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少年，话虽如此，路却难行。比方去辽东，海路可行，陆路亦可行，虽说殊途同归，路上的经历却大有分歧，不能兼而有之。你有大聪明，却也有弘愿向，并且聪明不敷以支撑你的志向，以是能成出世仙，不能成出世仙。”
于吉抚着长长的髯毛，笑容满面。“你说，是道大，是仙大？”
蒋干嚅了嚅嘴，会心而笑，却粉饰不住心中的遗憾。“认赌输服，我会履约的。”
这时，孙乾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拉着蒋干，眉飞色舞。“子翼兄，活神仙特地从海中仙山返来，是想去平舆见孙将军的。”
两人正说着，人群向这边涌了过来，一个须发乌黑的老者被众星捧月般的围在中间。他身材高大，看起来起码有九尺，面庞清癯，长须飘飘，头上没有戴冠，只用一枝木簪别着乌黑的头发，双目开合之间，精力矍铄，蒋干看得内心一惊，有一种似曾了解的感受。
“你不去辽东？”
“当然不是。”蒋干笑着，内心却有些忐忑。他不晓得孙策为甚么会特地关照他寻访这个少年，但孙策做过让人不解的事太多了，多这一桩也没甚么。他奇特的是看着这少年，他俄然有种不自傲。
诸葛亮看看脚下的书箧，又看看蒋干，笑道：“你是神仙？”
“我是来送我大兄去辽东游历，本身并没有筹算去。我的二兄只是趁便出来散散心，见见世面。”
活神仙就在面前，诸葛亮却没兴趣去看，明显对神仙之说并不佩服。他问这句话，即是含蓄地说他猜错了。他总不能强行翻开诸葛亮的书箧来考证。打赌不是目标，聘请诸葛亮去平舆才是目标。如果诸葛亮不想去，他就算猜对了又能如何？
诸葛亮深思半晌，悄悄吁了一口气。“天下大乱，好像天国，我岂能置而不问，只求小我得道。曾子云：士不成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西方有神云：我不入天国，谁入天国。既然不成兼得，那我就做个出世仙吧。”
蒋干哈哈大笑，拱拱手。“多谢神仙。我资质有限，这辈子大抵是成不了仙。得遇明主，只求一逞所欲，活一日便要痛快一日，不敢苛求太多。”
“好，一言为定。”蒋干朗声大笑。“如果你大兄不嫌弃，我可觉得他安排搭乘去辽东的船只，食宿安然都有包管，万一碰到甚么费事，我们也能帮点忙。”
跟从孙策这几年，除了那次九江之行，他无往而倒霉，自傲得近乎自大，有好久没有这类感受了。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成一味求快，须知欲速则不达也。”于吉转头看了一眼，又对诸葛亮说道：“我要去平舆，路过琅琊，你可愿与我同业？”
于吉点点头，没有再说甚么，飘然远去。
于吉伸出葵扇般的大手，轻抚诸葛亮的肩膀。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几近没甚么肉，骨节清楚可见，皮肤却光滑可鉴，看不到一点皱纹。“少年，虽说长生不成得，天年可期，吐纳导引，澄心静志，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亦是一乐也。”
人群跟着于吉向前，从蒋干、诸葛亮身边涌过，最后又剩下他们两个。蒋干咧了咧嘴，抬起脚，掸去被人踩脏的鞋，揉着脚，眉头轻蹙，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他又抬开端，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面。
如何这么巧，于吉会在他驱逐公孙续的时候呈现在这里，又直言要去平舆见孙策？
“也不能说你完整不对，因为我的另一个书箧里的确有讲武堂的听课条记。”诸葛亮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如许吧，足下回程的时候，如果颠末阳都，无妨捎我们兄弟二人一程，就当作赌注了。如何？”
蒋干冷眼旁观，也是惊奇不已。诸葛亮固然面相尚稚嫩，但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在世人围观之下仍然安闲自如，涓滴看不出局促之意，仅是这份气度便不是浅显人。难怪孙策会让他特地来拜访。幸亏运气不错，在这里碰到了，要不然几乎错过。
诸葛亮很惊奇，抬头看着于吉。“敢问神仙，何为出世仙，何为出世仙？”
“天然是道大。”
“少年，你是出世仙，不是出世仙，这《天下至道谈》分歧适你。”
诸葛亮看看蒋干，拱手笑道：“多谢神仙。不过我方才与蒋君商定，要搭他的车归去，就不叨扰神仙了。既然神仙是去平舆，或许我们另有机遇再见。”
“没错，道大，神仙也不过是修道之人。出世仙与出世仙修的都是道，只是修法分歧。出世仙以天下为宇宙，修的天下之道，先成王，后成圣，若半途受阻，则身没而功名长存。出世仙以本身为宇宙，修的是小我之道，金玉之道，先成圣，后成王，即便时运不济，不能万古留名，也可长生久视。这《天下至道谈》虽以天下为名，但修的还是小我之道，是出世道，不是出世道。”
“恭敬不如从命。”
海面上风平浪静，万顷碧波，看不到一点帆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