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奈何途 五
灰芒一尽,云霓马上心有所觉,回顾望来,目光甚是怨毒,更有不加粉饰的仇恨但是纪若尘底子看都未看她一眼,向怀中玉童道:“济天下那边有丹药,先服一粒补气得空后再向紫云真人讨丹”
纪若尘右手平端修罗,正与灰芒相持不下玉童颤声叫道:“仆人……”
这一击,当见存亡
当时的她,很傻很天真
龙象天君正捧了便宜千里仙缘镜,向峰顶夜天看个不休,闻听济天下叫喊,立即跑了过来,将峰顶夜天数处战况一一讲给济天下听龙象道行本高,又有千里仙缘镜,虽不能说真的看个千里,但百里内事无大小,都可看得明白济天下不过肉眼凡胎,在这半夜时分,能看出去数丈已算眼力好了,哪看得清修士斗法,仙妖大战?是以各处战况,均要龙象看了再说与他听
扑扑一阵乱响,太隐真人所发锐风几近悉数切到云霓身上,虽是无形之气,但也锋锐非常,在云霓肌肤上留下数十道血痕,不过也就是方才划破点皮肉的程度,底子就无关痛痒但是云霓用来蔽体的道袍下裳,尽数化作纷飞胡蝶,净她自腰际以下的光滑白肉,尽数露了出来
沈伯阳虽是劈面而立,虚罔却觉杀机实自四方袭来,不由心下凛然,所感压力比面对云风时更甚,立时运起道法守紧流派贰心中模糊有些发苦,未曾想品德宗出个云风不算,竟然另有一个沈伯阳而青墟呢,虚字辈之下何人能够独挡一面?
本来云霓向玉童攻这一记,本意还是在太隐真人身上太隐真人叱呵如雷,巨戟飞舞如轮,收回无数黯金盾,一边如电飞退,这才堪堪挡住云霓的守势,然也情势堪危云霓登仙之前,道行境地便远较太隐真报酬高,固然登仙后道心修为大降,然数百年清修下来,道行已与当年境地差相仿佛,太隐真人毕竟差了年轮光阴,那里是她敌手?
吟风双瞳当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升腾蓝焰,他面色微变,讶然道:“九幽溟炎!”
纪若尘掌中修罗缓缓画个半圆,在空中留下大片湛蓝尾迹,久久不散云霓的叫声固然满山皆闻,纪若尘却充耳不闻,身形缓缓向天上升去,他目光落处,只要一个足踏三朵仙莲的吟风
以是吟风也不焦急脱手,耐烦等着,要看看苏姀究竟会使出甚么惊六合、泣鬼神的道法来当日一战虽是仓猝,不过他已大略体味了苏姀道行境地,并不怕她飞上了天去
太隐真人离得远些,救之不及,巨戟一划,数十道锐风金气直向云霓本身袭来,取的是围魏救赵之计这些锐风又多又杂,能力虽不如何刁悍,倒是片片锋利如刀片,云霓如果不闪不避以硬抗,最多也就是个轻重之间的皮肉之伤,但是她肉身抗得住,那道袍前襟但是抗不住如果中实了太隐真人这一记,恐怕全部下裳都要随风去了太隐真人也是个行事不拘末节之人,见云霓方才露体以后又羞又恼,晓得她面薄,便出此计,以求救人谁晓得云霓左手曲指一弹,布下三重灰气,将太隐真人锐风挡了一挡,减强大半能力,便不再理睬,尽力催运灰光,顷刻间啸音大盛,能力骤增!
品德宗有若海中巨兽,只要当它真被激愤,破海而出时,世人方知平时浮于水上的,不过是庞然身躯的一小部分罢了
青墟宫中,虚罔蓦地挺直身躯,这个一向显得无精打彩的老道现在气势如剑,锐锋尽现!他已取剑在手,身形闪处,便欲向云霓战团冲去他目光老辣,晓得虚玄以一敌二,固然情势看似危急,但是有仙器在手,尽可支撑得下去云霓现在已占尽上风,本身再加把力推波助澜,信赖半晌间便可取胜,太隐和云中雾岚两人一去,接下来便能够摧枯拉朽之势扫荡品德宗**!
济天下一看清是纪若尘,顿时顿足恨道:“主公身为全军主帅,岂能够身犯险?唉,你如许冒险不打紧,可惜了我那神机鬼谋罢了,眼下也只得如此了龙象!峰上景象如何了?”
虚罔刚出青墟护宫阵法,骤听一声龙吟,一道黄龙气超越百丈,直袭而来!他横剑当胸,挥斩而出,十丈青森剑气已将黄龙逼了归去但是一击之下,虚罔也不由得退后数丈贰心下一惊,定睛望去,却见面前行来的非是品德宗哪位真人,而是云风云风道人虚罔是识得的,也知他是紫阳真人弟子,实可说是本身长辈,三十年前还曾见过一面,当时的云风不过是个木讷诚恳的青年羽士罢了未曾想三十年后,云风竟已修至如此境地,已可谓敌手
“当然不!”济天下脱口而出,话一出口立即满面悔色,悄悄躲到了白虎天君身后
百丈以外,苏姀新衣如雪,婷婷立在云端,宁定看着吟风此时现在,这嘻笑怒骂皆由本心的十尾天狐,竟是如此澹泊安好,仿佛春水微波她唇角边出现若隐若现的浅笑,仿佛想起了旧事,哪有半分与平生大敌对峙的模样
虚罔清算表情,举剑齐眉,埋头诚意,决意乃至刚至烈剑势,一剑破敌!
云风欲言又止,俄然取下腰间玉佩,扔给了他,道了声:“本身保重”,便掉头向天上升去人尚在半空,一道黄龙已超越夜天,向云霓后背袭去!
好不轻易,纪若尘一口气吸罢,仿佛一汪湖泊都被他吸入腹中,身躯却未见长大
玉童勉强抬起手臂,本身取药服了,方向济天下谛视,道:“你怕我?”
忽听一声尖啸,云霓在空中拉出一道深灰轨迹,刹时已绕着太隐真人和云中雾岚转了十余圈,手中拂尘挥出数以百计摧金裂石的金风,二真人顿时堕入险境,只要抵挡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说话间,纪若尘抱着玉童的手臂略紧了紧,以示安抚,然后将玉童一掷,她便轻飘飘地向济天下藏身处飘来
自重归人间以来,这尚是纪若尘初度倾力出战,阵容之盛,不但震慑青城山数百修士,就连藏于龙象白虎护翼之下的济天下也发明了空中的异象只消向夜天望去,任谁都不会错过那苍茫无尽的溟炎,哪怕是凡人也不例外
但是纪若尘握矛之手,始终稳若盘石
令她狂怒的是,固然已现如此神威,纪若尘仍缓缓上升,并未向她投去一瞥
“贱人受死!”云霓又羞又怒,黛眉倒竖,左手一揽衣衫,扯半幅道袍前襟束于后腰,勉强遮住身后暴露处,右手拂尘倒握,以尘柄向玉童凌虚一点但听阵阵尖啸,一道灰光笔挺射向玉童,光柱四周,盘绕着无数电火!
云霓一动,太隐真人便自后攻来,云中雾岚更布下团团水雾,占有了她四周各处关键方位云霓怒意升腾,清丽的面庞已变得有些扭曲,更底子不再顾及**的躯体,阴沉森地望向这两个如附骨之疽的真人
那青年盯着虚罔,双瞳逐步涌起浓浓赤色,伸舌不住tian着嘴唇,不忘向云风讥道:“放心,这类时候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若我毙命于此,岂不是恰好给你们省了费事?”
他死死握住玉佩,俄然昂首,盯着虚罔,自体内不住涌出浓浓血气,狰奸笑道:“品德宗沈伯阳,本日特来取你这老杂毛狗命!”
纪若尘又悄悄呼了口气,他吸气之势蚕食风云星宿,吹出的气却最多掀起几片灰尘这口气呼尽时,淡蓝色的溟炎自他体内突然迸发,如一圈水波向四周八方分散开去,直至百丈方止!顷刻间,夜天中仿如俄然多了一轮庞大之极的蓝月!
灰芒还想顺着他手臂向上腐蚀,纪若尘微皱眉头,轻喝一声,手臂上突然燃起淡若无物的蓝焰,不但将灰芒燃得殆尽,还顺势延长至修罗上,将全部修罗都包裹在一层蓝焰当中九幽溟炎犹不罢休,顺着灰芒一起燃烧上去,直至将空中余芒燃尽,方才缩回修罗上,吞吐不定
云霓灰芒脱手,底子无需等当作果,她不再理睬这边,俄然回身,如电般欺近太隐真人身畔,涓滴不顾当今下体片缕不存,妙处风景大现,高抬右腿横空扫过,一道如刀般的灰芒平空天生,切向太隐真人腰际云霓身材资容皆是罕见,若太隐真人道心不稳,生出一丝半分红心窥视风景之念,怕就要被她这一记突袭腰斩!
虽有真仙之助,然与品德宗为敌,究竟是祸是福?虚罔并不晓得
吟风本来八用心神在苏姀身上,二用心神放在飞来石畔,现在心中俄然微微一动,向下方望去,便瞥见了蓝焰环抱的纪若尘
这只臂膀上传来的气味如此熟谙,即令她放心,又使得她深深震惧玉童即惊且喜,蓦地伸开眼睛,自下而上瞥见的,恰是纪若尘那表面光鲜刚毅的面庞他的神采一如往昔,安静宁定中带着拒人千里以外的冷酷与冰冷
云霓身为散仙,除了在吟风面前,平生何尝受过此等窝囊气?就是吟风,也会怒斥她几句,那里象纪若尘这般底子对她视而未见,如若无物?
如此一个妖娆美人落下,济天下却后退数步,说甚么也不肯去接,只推龙象天君出去接了他又自怀中取出墨玉丹瓶,倒粒九伤丹出来,也交给龙象天君代喂
玉童衰弱一笑,早有力闪避,闭目受死
云霓此招一出,云中雾岚和太隐真人齐齐色变
见虚罔起剑之势,云风面色即变,然他提剑守分,以黄龙绕身护体,却无分毫退后让路之意
就在灰芒堪堪射到玉童胸前之际,一只坚固如铁、森寒若冰的臂膀拦腰将她抱住,生生拉后一丈
恰在此时,中间不知从何行出一个面色惨白漂亮妖异的青年,阴沉森隧道:“这故乡伙还是交给我,你可不是他的敌手!阿谁光屁股的老女人才配你,你的黄龙剑气恰好禁止她,还能饱一饱眼福,多好的事!”
哪知苏姀心中想的倒是济天下奉告她的话,就是拖,拖到吟风翅膀尽数伏法,便是大功胜利以是她肇端便故弄玄虚,与吟风对峙到现在苏姀演技自非常人可比,不竭惑敌,兼且惑已,装着装着,便真的想起千年前如烟旧事
那青年接住玉佩,竟然怔了一怔他如何不知这块玉佩还是云风入门时紫微掌教亲赐,三十年来云风日夕祭炼,实为存亡关头保命的宝贝,怎会与了本身?
见了这青年,云风神采却不见分毫轻松,还是是全部防备,只是一半是对虚罔,一半是对他
云霓肝火勃发,怒意中还带着几分受吟风萧瑟而生的迁怒她周身灰芒大盛,便要向这不知死活的纪若尘脱手他所发湛蓝冰炎固然令云霓深为顾忌,不管如何也参不透此中奥妙,但是毕竟火候尚浅,哪如她前前后后已修过数百年辰光?
云中雾岚龙头杖起,挥动间生出数团浓雾,拦在玉童身前但是云霓这道灰芒凌厉狠辣,阴损非常,波波波数声轻响,已将拦路浓雾洞穿,射至玉童胸前云中雾岚面色再变,这坎汞抽离雾是她赖以保命的护身秘法,没想到云霓的灰芒竟如此短长,等闲地将之破去,如若这灰芒是以她为目标,促不及防之下,只怕当场便是重伤
虚罔心中微生苦楚之意,品德宗代代人才辈出,云风之下,又有姬冰仙、尚秋水等等年青人惊才绝艳如非天降真仙,百年以后,青墟宫如何可与品德宗比肩?
云霓所发灰芒最难抵挡之处便是阴损腐蚀,伤人于无形无迹,万难抵挡但是若论天下至阴至寒,纪若尘体内九幽溟炎实非云霓灰芒所能对抗相持之下,灰芒马上被燃尽
纪若尘腾空步虚,冉冉升起,修罗上蓝焰复兴,笔挺向空中对峙的吟风与苏姀飞去
吟风饶有兴味地看着苏姀,有些想不明白她现出如别的像,或许这也是某种他仍不晓得的道表情地吟风虽为真仙,但是却深知大道如渊,越是摸索,便越是晓得已身微渺,本身未曾听闻的神通道境,该是浩如烟海
既然不怕,那又是为何?玉童似有三分明白了,悄悄感喟一声,自龙象天君怀中挣扎下落地,本身寻了块处所,靠石壁坐下,闭上眼睛,安好将息
溟炎的边沿,已到了吟风面前,乃至稀有燃烧星扑到了他的风云仙袍上这几燃烧星虽不若米粒般大,倒是灼烧得嗤嗤作响,固执之极,就是不肯燃烧若非吟风身上这件风云袍用仙法祭炼过,恐怕也要被烧出几个洞来如非仙物,哪怕是有道修士传承的飞剑被这么灼烧,怕也要损毁少量九幽溟炎之阴狠,由是可见一斑
云霓所发灰芒至阴至寒,带着没法言喻的腐蚀之力,固然早已离开云霓之手,但是象有甚么无形力量在操控,后劲悠长,绵而不断,一波一波无穷无尽般射在修罗上,激得修罗不住颤抖鸣叫,那层灰色不但覆盖了修罗,还逐步伸展,延长到了纪若尘手臂上
纪若尘并不作答,突然加快,刹时升至云端,与百丈外吟风遥相对望他俄然仰首向天,深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如长鲸取水,鲲鹏吞云,直是无止无歇,仿佛诸天星斗,都被纪若尘吸得向凡尘坠了一坠!
吟风淡定立着,望着纪若尘,涓滴也不在乎给他时候筹办
济天下只略一沉吟,便向白虎天君叮咛下去白虎天君自怀中取出一块白玉牌,以指代笔,运起真元,在白玉牌上龙飞凤舞地书
纪若尘将玉童送下,云霓便向他喝道:“小贼!你可知我是谁?”
夜天之上,诸云之端,吟风足踏三朵莲花,身着风云袍,颈佩琉璃珠,袍角两座小巧宝塔已也无缺无损他安闲立着,仿佛脚下青城峰巅那些存亡相搏的修士都与已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