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公子如玉（中）
奉养多年，常安天然晓得他现在表情不畅，也不敢再劝，赶紧取过一旁小侍手上的大氅为他披上，躬身跟着。
未央宫的夜色十年未变，明黄色的琉璃瓦浅映着清冷的华光，巍峨寂静的宫殿落下沉沉的影子，中庭的空中上乌黑一片如积水空明，间或有风拂来，廊下的青松绿柏摇摆生姿，仿佛水中的菱花荇叶垂首低语。
更深露重，一灯如豆，清晏帝还在东暖阁中批阅奏折。天昇皇朝立国至今，也不过才三代罢了，多少人疆场挞伐打下来的赫赫江山在三朝帝王将相的手中褪去了破裂寥落，几代人疗摄生息换来了本日的清晏乱世。但是，再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总有老去的一天，豪杰末路，廉颇老矣，这天下毕竟还是要由下一辈人担当起来。
丢动手中的折子，清晏帝长出了一口气站起家来，大寺人常安当即聪明地上前服侍，“陛下，夜已深了，可要安寝？”
常安本觉得清晏帝会跟以往一样掉头分开，谁知他竟一声不吭地径直走了出来，拿不准这位陛下是如何想的，他只好也硬着头皮跟了出来。
朝堂之上为了是战是和的题目轰轰烈烈地吵到本日也没拿出个成果，武将一门天然是主战的，只是当年跟随太祖天子的名将，现在也只剩了那么几个，老的老病的病，哪个都分歧适再领兵，年青的一众不提也罢，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老子太出众，这后一辈竟是一个能拿得脱手的也没有！至于文臣，还是主和的多，来由无外乎那么几个，国度初定，百姓初安，国库尚不充足，不能打啊！
常安赶紧陪着笑说道：“回陛下，皇后娘娘不喜好迎春花，说是太俗气，九年前就让人给换成了桃花，娘娘当时还特地来回过陛下呢。”
书桌上的书平摊开悄悄地摆在那，仿佛它的仆人会随时返来，再用那葱白的指尖指导笔墨轻翻黄页。清晏帝顺手将书翻了几页，只见是一本《上古神兵谱》，他轻笑着说道，“彤妃也只要这一点才更合适江湖后代的性子”，那些经史子集她固然也读过，但是一点不喜，唯独喜好各种兵法，特别是近似于这类的名剑、名刀之流，乃至于生了个儿子也喜好习武带兵。
提起阿谁儿子，清晏帝的思路有些飘远了，十年前未央宫前的那一跪，五年前夏州城外那一剑，这个儿子在他看不见的处所长成了顶天登时的男儿，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优良十倍百倍，只可惜，恰好生了那么本性子，真叫人头疼。
清晏帝细心一想，好似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后宫小事他向来不如何在乎，会记得也不过是因为多年前心上的那一抹倩影罢了。“朕倒是感觉迎春不错，这桃花也太艳了些。”
“恩，也不必大费周章，换就换了吧，朕又不是每天来。”清晏帝边走边说道。
清晏帝摆摆手，“陪朕出去逛逛。”
清晏帝点点头，“恩，返来好啊！返来好！”北疆之战势在必行，吵了这么久，也该有个成果了，就算他想等，恐怕突厥也按捺不住了。
七殿下就是彤妃所出之子，按天昇律，皇子一十八岁以后除太子外皆封王位，出宫建府。两年前，七皇子固然不在宫中，但是清晏帝还是下旨，诏令封其为睿王，遍知各州府，只是旨意下了，却没有接旨的人，以是现在大多还是以七殿下称呼。
（考虑了一下前面的剧情，序齿稍稍窜改了一下）
“回陛下，动静已经放出去了，想来不久殿下就会返来了。”常安回道。
空寂的宫殿四顾无人，只要昔日的一应物什仍然如旧，倒是没甚么灰尘，可见是一向有人在打扫的。彤妃固然出身江湖，但是色艺双绝，又没有世家后代身上的匠气，对于当时而立之年的清晏帝有着致命的引诱，身为帝王，最大的好处就是可觉得所欲为，以是，他一纸圣旨降下，这一缕自在的风便被永久被监禁在了深深天井中。
虽说是“江山代有秀士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乱世就仿佛一颗刺眼的火种，一旦开端，便将统统仁人志士的血都烧了起来，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百余年前皆是能人辈出，不晓得是不是天公打打盹忘了关门，天之宠儿扎堆的呈现，个顶个都是万中无一的麒麟之才。但是乱世一旦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豪杰们的陨落和刀枪剑戟的沉寂。
常安不知他何意，只得摸索着答：“是，陛下如果不喜，主子明日就让外务府着人换了。”
“朕记得这处有一大片迎春花来着，如何没了？”清晏帝指着御花圃中一处说道。
常安应“是”，一昂首，却见二人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御花圃东头，便谨慎地出声提示，“陛下，再往前就是红霞殿了。”
朱批落笔，一桩事便已算是灰尘落定。清晏帝拿过北疆那一堆折子，自入冬以来，北疆的奏章突然激增，军情战报雪片一样的飞来，中书省一概单列为一类，以供圣裁。突厥一族向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心头之患，广袤敷裕的中原大地怀璧其罪，外族的觊觎，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无可制止。
“有七殿下的动静吗？”
常安笑着答道：“陛下说的是，彤娘娘活着那会，这红霞殿的主子们可没少往天禄阁和石渠阁跑，就连小殿下也喜好的。”
红霞殿在皇宫里算是个特别的存在，二十一年前这宫里住着一名极其美艳动听的女子名唤姜彤，乃是清晏帝一次微服巡游之时赶上的，其女脾气温婉和婉，才情兼备，貌美心慈，入宫一年便生一子，被封为彤妃，赐住红霞殿。宫以其名为名，可见当时这女子宠嬖之盛。只是，天妒红颜，十年前彤妃不幸抱病归天，以后入宫的宫人也再未曾有入住这的。宫人们本来还觉得是陛下怀念红颜，不肯另赐别人，但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未见过他出来睹物思人，这座宫殿便一向被忘记了这么多年。
迟迟钟鼓，耿耿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