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孕事
那是宜宁献出去的玉，水头太好，统共打了三副镯子。苏妤模糊晓得这事，一见那对镯子的时候便知必是此中一副。是以给陆润仪送贺礼的时候，她别的甚么也没挑，心想就这副镯子这礼也不薄了。
显是说苏妤又故伎重施了。
天子悄悄“哦”了一声，又问那宫女说：“苏婕妤让你送的点心？”
手腕被他一握，对镯按在皮肤上微有凉意。苏妤的手微有一搐，便任由他握着，不言不语。贺兰子珩也不知说甚么，扫了眼她腕上的镯子：“成色太差。前些日子不是差人给你送了对好的来？”
世人怔了一怔，还是佳瑜夫人上前福道：“润仪娘子无大碍了。至于这事……”她抬了一抬眼皮，“是苏婕妤送的点心有题目，臣妾已让宫正司将那送点心的宫女扣下了。”
天子还是隔三岔五便往绮黎宫来一趟，却从不动她，如许她逐步放了心，倒是无毛病六宫误觉得她当真得“宠”。
寺人一揖，忙出来禀了，半晌后出来请她入内。正厅中已坐了数位嫔妃，低位者居多。见她出去齐齐见礼：“婕妤娘娘万安。”
苏妤只觉心中发凉，但看天子安静地接了宫人奉上的茶盏啜了一口就道“传吧”，也不好说甚么。
但听得天子缓缓道：“这么说，并非苏婕妤亲口叮咛的？”
点心？苏妤一愕.
寺人领命出去带那宫女，楚修媛瞪眼着苏妤，阴恻恻道：“臣妾是在坐嫔妃中头一个小产的，看来却不是最后一个。”
“可。”苏妤轻言了一句，抬眸看向仍躺在榻上兀自低着头沉默、全然当她不在的陆氏，抿唇浅浅一笑，“恭喜润仪娘子。”
语惊四座。旁人惊奇于天子竟就这么悄悄巧巧地信了苏妤的明净，苏妤则忐忑于天子是否要拿折枝问罪。<
天子睇了徐幽一眼，徐幽躬身道：“查过了，确是绮黎宫的宫女。”
她还是不太晓得如何面对天子才好，很多时候都是没话找话。不过光阴一久，二人到底还是熟络了些。陆润仪的事跟着日子长了，让她心中猎奇之意更甚，终是忍不住问天子：“陆润仪说到底也没多大的错处……陛下何必如此怪她？”
能替陆润仪祷告一句愿她母子安然，她心肠就已算好的了.
苏妤神采凛然。她知折枝本日从一早开端就在本身身边，几近寸步未离。直到天子让她找徐幽去取镯子她才告了退，那么短的工夫哪有空做这些。
搁下贺礼未作多留，苏妤回身便离了文颜苑。实在陆润仪的敌意亦让她有些心惊，多一个仇敌终归不是功德。是以她期盼从梦里看到些甚么，但一个月了，几近甚么梦都没有做。
天子在主位上落了座，淡问一句：“如何回事？”
就是一句简简朴单的道贺，没有其他意义，听在陆氏耳中却变了味。润仪娘子，她月余前就是“润仪娘子”。按端方，有了身孕起码位晋一例，现在如何说也该是个秀士了，她却还是润仪。这也罢了，毕竟本身当时有错在先，不晋位便也忍了。可天子竟是连禁足也未解，生生关了她一个月。
“……”苏妤听出他话中的几分促狭，竟是禁不住地嗔了他一眼，显是存着几分负气和委曲。
“诺。”折枝一福辞职。
“但朕有更首要的事。”他面庞微沉，说着伸脱手指在她鼻子上一刮，“跟你也解释不清，不准问了。”
彼时天子正喝着一盏清炖排骨汤，闻言平高山瞟了瞟她，微搁下汤碗吐了四个字出来：“多管闲事。”
还未说完，便听折枝在旁道：“陛下别提了。润仪娘子有孕，娘娘便把那镯子送了去，成果娘娘前脚出了文颜苑，润仪娘子后脚就把那镯子摔了。”言罢微顿，又带了几分可惜地补了一句，“好好的东西……”
天子的话让苏妤惶惑难减。路子韵宜宫，她不自禁地往里看了一看，在轿辇上沉吟斯须，终是甚么也未说。
“不……不是。”那宫女一叩首道，“是折枝姐姐。”
苏妤在他这个行动下身子一颤，心底也一片颠簸。他也倏然认识到本身随便之下做了甚么，这个行动他只做过一次，也是对她。不过，是在他们结婚当晚。
她的话还未说完，余光瞥见有寺人行色镇静地进了殿，定睛看去，那寺人伏地一拜，禀道：“陛下……韵宜宫那边……出事了……”
苏妤照实答说：“臣妾不知。”
六宫世人这才得以向她道贺――虽未晋封，有孕却本就是一桩大丧事。
“是……是润仪娘子动了胎气。”那寺人一叩首，“说是吃了苏婕妤娘娘送的点心。”
陆润仪在禁足时表情阴霾自是不免，却也未出甚么事，平安然安地过了一个月，到体味禁的时候。
贺兰子珩心中微一动。
苏妤的视野扫过一众嫔妃，最后落回陆润仪身上。仿佛浑然不觉她的无礼般笑意更添了几分：“本宫是为润仪娘子腹中皇裔而贺的，当得起当不起娘子都得替皇裔当着。”她说着瞟了眼端着贺礼的寺人，“不知娘子腹中是皇子还是帝姬，别的礼也不好备。这对镯子成色上佳，娘子这做母亲的，便替皇裔代收了吧。”
谁知碰上个不识货的，委实可惜了那好东西。
只是口说无凭。
有着身孕晋不得位份还被禁足确切不幸，不过后宫里……她不必在乎这些。在她最难的两年里，也未曾有人在乎过她。既然大家都是循着天子的心机办事，她也如此便是了。
清楚一字字都是提着皇裔、半分没把陆润仪放在眼里，偏还说得暖和和和教旁人挑不出错来。陆润仪听得不悦又只能暗骂本身自讨苦吃，面上白了一白，看向她眸色凌厉，笑了一声说：“那就多谢婕妤娘娘。”
“折枝！”苏妤轻喝了一声，便向天子温声笑道，“也不是。臣妾就是听到声音了，没见她摔；再者也一定就是成心摔的，拿起来看的时候失了手也是有的……”
归正她已不是当家主母，干甚么那么温良贤淑。
苏妤亦是去了，挑了一对水头好的玉镯为贺，着意避开了吃食。踏进韵宜宫门便觉出了内里的热烈，在文颜苑前停下脚步，向守在门口的寺人淡道了一声：“有劳通禀。”
“偏娘娘还这么替润仪娘子说话。”折枝隐有不平，却被苏妤一个眼风扫得噤了声。天子一哂，抬手就把那对镯子从苏妤腕上取了下来，笑半数枝说：“别惹婕妤不欢畅了。去，找徐幽把剩下两副镯子取来。”
那寺人犹疑不定地未敢开口，天子面色一沉：“说。”
踏出文颜苑，身后一阵玉器撞地摔碎的脆响.
御驾到韵宜宫的时候，很多嫔妃都已经在文颜苑中了。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随在天子身侧的苏妤，才一并福身见礼。
苏妤垂眸未答，倒是天子淡冷酷漠隧道了一句：“陆润仪小产了？朕如何不晓得？”.
旁的嫔妃都不敢说话。月余前的事她们也都清楚，晓得这禁足的旨意终究是天子下的。但若说和苏妤半点干系都没有……也说不畴昔。
翌日，天子鄙人朝后又回了绮黎宫。当时苏妤也刚好从长秋宫晨省返来不久，天子在宫人的奉侍下换了常服，苏妤则坐在妆台前让宫女为她重梳个简朴简便的发髻。
苏妤也觉出本身的心机与神采，略有一诧顿时又慌了起来，吃紧地望向他刚想解释些甚么，他却一笑先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和你没干系了，还非要问？”
手中一向把玩着一对镯子，抬眼从镜中瞥见他就在她身后，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流苏尚未理好。一时想也未想，就顺手将那对镯子套在了手腕上，侧过身伸手给他理了一理。
苏妤一凛：“出甚么事了？”
又过了一个月，陆润仪的身孕有四个月了。太医说她胎像安稳，好好养着必能安然出产。想来这一个月来，陆润仪必然是在翘首盼着晋位旨意的，因为连苏妤都忍不住在盼，可天子却始终没下旨。
陆润仪抬了抬下颌，轻有一声笑：“当不起润仪娘子一声谢。”
折枝是绮黎宫的掌事宫女，折枝让送的还不就是苏婕妤的意义么？已有在坐嫔妃面色一冷，淡看着苏妤很有等好戏的意义。都道这畴前就因伤害皇裔被贬妻为妾的人，如是再犯一次一样的罪定然没命了。
但陆润仪不识货，她倒是识货的。当即笑着劝说：“臣妾要那么多镯子干甚么……”
……如何回事？竟不是先问陆氏的胎如何了，而是直接问如何回事？
“可她毕竟有着身孕……”苏妤低着头话语呢喃，“皇裔为重。”
相对无声少顷，苏妤抬了抬眸：“臣妾……不问了……”.
那宫女被带出去，低着头伏地叩拜。天子瞥了她一眼便问苏妤：“是你宫里的？”
苏妤闻言一滞：“那镯子……”
都是因为苏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