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51章 初有倾城之色
少女双眸微合，长而密的睫毛上带着点点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泪，还是湖中水汽凝成的水露。漫天细碎的粉色花瓣随风而落，纷繁扬扬拂过她的蝉鬓，落上她的罗裙，浑身皆是红香狼藉。如此芳菲美景，如此水样才子，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何当归和廖青儿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关伍二人，心中同时道，讨厌的人又来了。
湖水齐岸平，临水而坐的少女用一根草叶闲闲点着水面，点出一圈圈清浅的波纹。她身穿一袭烟水新月凤尾罗裙，裙褶层层叠叠，领儿高高，腰身紧束，描画出少女的夸姣表面。乌云般的秀发挽成一个纤巧飞扬的留仙髻，有两缕散而稳定的青丝从耳后垂至胸前。髻上一枚精美的淡粉色胡蝶形发饰翩然欲飞，髻的两旁簪了些半开未开的碧色水茶花的花球。
忽而，这临水的绝色少女展开了眼睛，眸光流转的淡淡暗影下，是数不尽的疏离而孤单的气质。少女淡淡道：“青儿，别把花瓣乱洒，待会儿先生要骂的。”
这三年来，柏炀柏，孟瑄，段晓楼，彭家兄弟，一个个前后都分开了书院，现在看着溪流对岸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何当归不由生出一些物是人非的萧索伤怀，接连饮下了三杯梅子酒，想冲淡如许无谓的孤凉情感。现在，她有了引为知己的闺蜜青儿，又跟青儿合开了全济堂和怡红院，手中有了大把的银票和田单，她另有甚么好难过的呢，她现在甚么都不缺了。
在郑先生的打岔下，他们五小我立即各走各路，宋乔又低嘱一遍让何当归好好考虑下他的信，然后仓促回到溪流对岸的男学子中，而何当归和廖青儿都不再理睬关伍二人，择一处枯燥的溪边石台坐了，开端对酌一壶书院发给的烫好的陈香梅子酒。
宋乔固然年长何当归四五岁，不过何当归已经在澄煦读了三年多，而宋乔是本年十月新退学的重生，唤何当归一声“前辈”倒也不是不成以。但听他如许吹嘘她的那首“一猫得鱼头，一猫有鱼尾，若问中段那里寻，径向西墙狗儿问”的打油诗，何当归不由汗颜道：“没想到我的拙作也能被拿去男人院传阅，真是忸捏，颠末几位名师三年的教诲后，我就只能交出如许的功课，白污了各位的眼睛，公子你就当没读过吧。”
第一年退学的那场“第一金枝”的评比，不知何故连何当归也被提名，最后也不知那些公子们如何投的票，让当时跟着廖青儿一起逃脱，底子不在现场的何当归莫名其妙做了一回“第一金枝”，以后就有源源不竭的男人院学子的手札帮衬她的书桌、琴桌、棋盘等处所，有一回还塞给了等着接她放学的车夫龟板胶。
“马草率虎吧，听着都是大口语，算不上白话，我侄儿石竹也能写出来，并且内有违例词语——我们不是约好了不提孟瑄么？”绝色少女拍拍罗裙上的花瓣站起来，问，“阿谁‘大天然’和‘小清爽’又是甚么东西？”
“不会不会，”廖青儿摆手道，“我发过誓不跟他们发言了，他们来求我我都不理睬他们，何况他们第二天连个屁都没放就回都城了。”
廖青儿瞧这边儿何当归不紧不慢地答着话，那边儿宋乔又往前挪两步，都快走到何当归身边了，因而她忍不住上去一把拉走何当归，说：“曲水流觞还没完呢，走，我们也去玩两把，酒杯停在我俩面前，我卖力喝酒你卖力作诗，我们双剑合璧，强强结合，必然流行全场！”
半年前何当归的左手为救人而被砸伤，是以只好用惯用的右手写字，固然极尽写差写丑，但还是一不谨慎成了女子院中书法最棒的人，还在郑先生的要求下誊写了很多文章辞赋，被贴在每一间女子院课舍的墙上供人瞻仰。
何当归果断道：“那也不能奉告你，天下谁主于我们这类浅显的官家之女毫无影响，饭还是吃，买卖还是做，就如许，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此后再也不准提了，再提我挠你痒痒肉！”
两年前，段晓楼压服柏炀柏入朝为官失利，时逢都城有大案产生，急召段晓楼回转，因而段晓楼就带着离家出走好久的凌妙艺回京。凌妙艺到了饮马镇的锦衣卫据点，白沙山庄，她就果断不肯再往前走了，段晓楼只好将她交给山庄主事的廖之远把守。
何当归不肯接，慢吞吞地说：“我识字未几，公子有甚么话还是劈面说吧，我洗耳恭听。”但是一旁的廖青儿瞥见这信却双眼一亮，一手抓过来笑道：“没事儿，我识字多，我帮你看！”不等宋乔再多说甚么，关瞻和伍毓莹已经走近了，左边和右边都是宽广的路，但这二人直直走向的是他们这边。
“哪有哪有！”宋乔保持着执扇作揖的姿式，人却朝着何当归走近了几步，声音也转低了一些，“传闻何蜜斯三年前退学时连羊毫都不会拿，现在却写成一手标致的簪花小楷，可见你的天赋绝佳，如果你想学诗词文章，宋某鄙人，情愿从最入门的平平仄仄和起承转合开端，一点一滴地教会你作诗。”
何当归觉得本身的信笔涂鸦必定会被郑先生他们丢在一边，但她所不晓得的是，这两年女子院的蜜斯们比畴前更懒了，除了一心想揭示才调的关瞻、伍毓莹等才女，近百位女学子中，交假期功课的蜜斯不超越十个。郑先生愤恚之余，就把何当归这类大器晚成的“励志型”功课也拿出去揭示了——瞧瞧吧，人家何蜜斯作不出诗还对峙硬挤出几行字来，你们这些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却懒怠提笔的人看了以后，心中莫非不感觉又忸捏又打动吗？
自从关筠客岁分开书院转去都城学茶艺以后，关瞻和伍毓莹好得就像是粘在一起的粽子糖，而何当归和廖青儿则是另一对一见仍旧、一拍即合的粽子糖，固然廖青儿现在还是住在关府里，不过关筠、关白和关墨才是她的正宗姑表亲戚，关瞻乃是庶出，其为人用廖青儿的话描述就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一看就晓得是那种充满算计的小妾之女”。再加上伍毓莹一向对何当归的出身嗤之以鼻，是以廖青儿何当归、关瞻伍毓莹这两组粽子糖，是远远瞥见了就会绕道的那种干系。如果关伍二人专门朝她们走过来，那必定就是来找茬来了。
“只是马草率虎？小逸你真没有赏识目光，我如果拿去交给小学西席评，必定是八十五分优良！”蓝衣少女年约十九，穿戴一身琵琶襟中长裙，五官清秀讨喜，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刚放出笼的小鸟，在山川之间饱览美景，没有一刻住闲。虽则她肤白胜雪，但称不上是一名标准的美人，因为她的身量略显饱满了些。
[第5章第5卷]
第157节第151章初有倾城之色
“但是你的忌讳词也太多了吧，孟瑄不能提，段晓楼不能提，朱老头儿不能提，朱老头儿的交班人还是不能提……”廖青儿掰动手指数了四样，而后被上来抓她痒的何当归打断了，边跑边告饶道，“小逸姐姐饶命，改了，这回真改了！你是有武功的人，可不能欺负我这手掐不死鸡的弱女子啊！”
穿越女子廖青儿点头道：“是啊，小学西席我家那边的一种‘东西’，唉我从小就是因为汗青教员不敬业，动不动就让我们上自习抄讲义，害得我底子不晓得明朝汗青的走向，也不能找个潜力股嫁了。话说，朱元璋死了以后谁当天子啊？”
“还说不提？每天提五次都算是少的，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同这二人甚么都没有，你要让我反复多少次？”何当归忿忿地揪住对方的双下巴向下一拉，“你是不是用心的？你说！”
重生女子何当归闻言惊然四顾，发明众先生和学子都在远处的溪流边喝酒作诗，近处只要几只听不懂人话的雀儿，方冷眉责备道：“说了你多少次了，天子的名讳岂是能挂在嘴边乱喊的，让人闻声一次你就小命休矣。就冲你这副嘴上没把门儿的架式，我又怎能把这些奉告你，转头你必定要对着你兄嫂说漏嘴的。”
“洪武三十年十仲春十七，岁煞西，生肖冲牛，这一日是本月最阴沉的一日，日照如金子般洒落于地，令人周身和暖。这里一侧有山川环抱，清幽无边的大天然；另一侧有潺潺流波，竹影婆娑，雅趣无边的小清爽。啊！水清如镜，绿草如洗，岸上小鸟在水边啄食，远远的青山翠岭环伺四方，一片平和景像，彷如初恋普通诗情画意，所谓举头望湖水，低头思孟瑄，好诗，好诗啊！记于澄煦书院后山——《青儿明穿日记》，如何样？我的白话文是不是很棒？比《兰亭集序》里写的阿谁曲水流觞是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过之而无不及’？哎呀，糟了！我快变成出口成章的文学家了！”
何当归辞道：“多谢宋公子美意，我认得两个字就很满足了，学更多也无用，倒是公子你要插手来岁的秋闱之试，读书的时候何其贵重，我不敢迟误你。”
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是新年，再加上气候酷寒潮湿，以是这一次的曲水流觞相亲会冷落了很多，女学子演出才艺的环节也没有了，因为蜜斯们抱怨手指冻得发僵弹不了琴。男学子比武的环节也没甚么看点，因为有前年孟小将军的折花飞叶绝技在前，这两年其别人再演出甚么工夫，都不由让人产生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受。
然后，凌妙艺就从廖之远那边晓得了何当归的出身，晓得何当归是一个本身娘舅何敬先不要了的女儿，晓得何当归的母亲名节有亏，厥后又嫁过一回人。厥后，这些动静被传回扬州，在澄煦书院中风一样地漫衍开来，加上罗白琼从旁左证，这一股“第一金枝出身之诟病”的飓风刮了两个月才停，让何当归在澄煦变成了一个无人不识的名流。
宋乔闻言愣了一下，低头去看何当归，发明她也正在看着本身，因而赶紧摆手道：“我都传闻了，关于令堂再醮和你寄住外祖家的事，我不介怀的，你看看信就明白了，我在信里都写清楚了。”
因而，两个各怀苦衷的少女在一片热烈鼓噪的环境中，不约而同地一起沉默着玩“猜小人”的游戏，喝着垂垂变凉的梅子酒，消磨着这个夏季午后的安逸光阴。
“宋公子，你把信给谁不好，竟然拿给她，”伍毓莹曼妙的声音中带着冷嘲，“你初来澄煦以是不晓得，在我们这里，公子们就算是递信给我们女子院的一个师爷之女、米商之女，也没人会递信给她，我劝你还是先把信要返来，好好去探听探听，再决定你的信是要撕还是要烧。”
“哎呦疼！哎呦真的改了，晓楼哥哥你在哪儿啊，拯救呀！”廖青儿双手夺回本身的双下巴，却被何当归偷袭肚上的痒痒肉，令她收回一声凄厉的鬼叫。
何当归敛容道歉道：“抱愧，我对诗词不大精通，实在不敢班门弄斧，乱接宋公子的绝妙好辞。”
宋乔闻言欣喜道：“本来何蜜斯也喜好宋某的《咏竹》么，实在这是一首十六言绝句，我只作了前面的八言，何蜜斯不如帮小生将前面的八言补齐？”
何当归笑瞥一眼廖青儿手中的信，点头道：“我也劝公子把信收回吧，我临时没有那方面的筹算。”
两个少女正在胶葛得不亦乐乎时，一个一身水缎青墨长袍的年青公子渐渐地靠近二人地点的湖堤边，在不远处站立，见她二人谁也没重视到他，因而出声提示道：“何蜜斯，廖蜜斯，宗乔这厢有礼了。”说动手执一柄折扇，半揖为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的倒是何当归的玉容。
廖青儿一把夺下她的杯子，不附和志：“你这个酒喝的不仇家，悲伤酒伤身，高兴酒养身，不如我们来玩猜小人吧，谁输了谁喝酒！”为男人悲伤太不划算了，没想到一贯聪明的小逸也有犯傻的时候，本身被高绝甩了，还不是没心没肺地持续穷高兴，向钱看，向厚赚！
中间往她身上撒花瓣的蓝衣少女笑问：“那你快说说，我方才做的那一篇《澄煦湖边赋》如何样？”
“小学西席？也是你‘穿越’前的家那边的东西？”绝色少女年约十三四，瓜子脸庞，虽则面色淡黄，不敷晶透，但是娥眉如黛，凤目点漆，琼鼻樱唇，再加上跟蓝衣少女截然分歧的沉寂气质，不得不让人赞一句秋水为神玉为骨，豆蔻之年就初具倾城之色。
廖青儿在心底暗道一声，当代人示爱真含蓄啊，活生生的美人就站在面前，他甚么都不说，只是几次夸大让人家看信，真想看看内里写了些甚么……如许想着，她老迈不甘心肠在何当归的表示下，把信递还给宋乔，而宋乔果断不收回。场面一时僵住，关瞻和伍毓莹嘲笑旁观，眼中闪动着歹意的光。
宋乔还是头一次听何蜜斯跟本身讲了这么长的话，情不自禁地又作了一揖，力邀道：“还请前辈万勿推让，不吝见教，上一次我们男人院传阅了几篇先生拿来的女子院的佳作，固然前辈你的那份被放在最上面，但那一首《花猫夺食》用辞简练洗练，有一种洗尽铅华呈素姿的朴素感，与其他女子极尽堆砌富丽辞藻的造作感大不一样，令人耳目一新，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你们！”郑先生跑过来指着她们这一小撮人，怒斥道，“本来此次人来的就少，你们还不主动插手，没瞥见那边儿都冷场了吗？快坐到溪边去！”
第二年，不但彩的出身被戳穿，“拉票妙手”兼她的忠厚支撑者彭渐也与其兄长一起回京，终究让何当归顺利落选，她正光荣再也不消措置时不时冒出来的情书，没想到第二年整年下来，她又攒了十一封情书，远远超越本年度“第一金枝”韩忻忻收到的五封信的记录。
廖青儿边说边把何当归拖走，直奔着人最多的那一片溪流走去，宋乔单独被留在原地，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快走两步追上去，一口气说道：“两位蜜斯莫怕，宋某没有歹意，只是想跟何蜜斯交个朋友，何蜜斯，这里有我的手札一封，内里有……”说到这里他收住了话，只因关瞻和伍毓莹二人正从劈面走过来，宋乔最后小声弥补了一句，“盼何蜜斯细读。”他双手把信封递给何当归，还做了一个略微折腰的恭敬姿式。
两个月前的第三年金枝评比，韩忻忻回家待嫁去了，伍毓莹高票通过，可现在近两个月畴昔了，伍毓莹本身一封情书未得，可伍毓莹却亲眼瞧见，宋乔已经是第三个递情书给何当归的人了。因而，心头冒酸的伍毓莹立意要来找一找何当归的费事，当着她的倾慕者的面再戳一戳她的把柄。不过伍毓莹所不晓得的是，何当归的把柄并不在这里，“庶女、弃女、母亲失节”之类听得太多早已不痛不痒了，何当归最不想听的，是她跟廖青儿商定了不准讲的两个违例词：孟瑄和段晓楼。
两个少女的打闹停下来，廖青儿逃出了魔掌，跑到何当归几步以外，笑道：“本来是宋才子，刚才酒杯随水流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念的那首诗真好听，固然我一点儿没听懂，不过我mm但是听得连连点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