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凤仪
姜樰来到皎月宫时，顾婉华已经被架着掌了嘴。本来巴掌大的小脸儿红肿得变了模样，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生生给哭出了血丝，实在狼狈不堪。
她听到寺人大声通报，终究松了半口气，眼泪顿时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再也忍不住，一个劲儿往下落。固然她对这位新皇后是又怕又恨，但皇后也得讲理不是，总不能再掌她一顿嘴。
顾婉华本是在潜邸时最得宠的，没想到新皇背面一天便将后宫众妃都抬了位分，唯独漏下了她的。现在她倒成了位分最低的，任谁也能在她头上踩一脚。眼下这皎月宫主位贺昭仪病着，她们竟然胆小妄为，跑到在这儿欺负起她来。
“……昭仪娘娘确切说了，想要好好歇息。”
也罢，这层纸先让它留着，好歹姜樰目前还不能把她如何。宫中夙来勾心斗角，翻脸如翻书，有甚么值得奇特的。
贺子芝倒是躲了个平静，却把她姜樰大早晨的弄过来“劝架”。
夜风渐起，轻柔地吹在脸上。几人目送皇后拜别，却见皇后走得急了，乌发和婉发钗不稳倏尔滑落在地，发髻一时散开，连同那薄薄一层的披风在夜风中飘荡起来。
“掌嘴无可厚非，婉华没有施礼该当如此奖惩。既然本日说道这儿了，本宫恰好提示你们，这后宫的端方并不是摆着玩儿的。本日是婉华不对，故而合该掌嘴，来日你们当中哪一个出了错，本宫一视同仁。”
“再者，本宫若不罚你们，岂不有违太后与陛下的意义——本日起，你四人禁足一个月，晨省昏定也免了。婉华替昭仪拦下你们倒是无过，但为给昭仪个平静，明日婉华便搬去四芳阁住，也暂不必来存候了，本宫也要个平静。”
实在何容仪说的并没有甚么偏差，顾婉华独一要回嘴的，只要一件。
姜樰一面说着，一面穿过众妃踏进翠竹轩，不疾不徐淡淡然在主位坐下，正眼也未瞧这几人。
几人战战兢兢地谢了恩领了罚，恭送皇后归去。
“皇后驾到——”
翠屏听完，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叮咛他下去别再与别人提及，便回身回里屋去了。
翠屏细细扣问了方才翠竹轩产生的事情。那小寺人是个通透的，晓得翠屏问的还不就是贺昭仪问的，便涓滴未曾坦白，一五一十全都流露给了她。
外头不清楚的，还觉得皇后为她着想呢。
乔容媛未见皇后之神情，光是听到这声不怒而威的反问，便吓得噤了声，埋下头不敢再插话。剩下的章容姬与陈容婕也都闭紧了嘴，恐怕收回一点声音，惹得皇后不快。
她夙来怯懦怕事，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婉华流着泪，抬眼看向皇后，本想求皇后挽救，却正对上一双深幽的眸子，吓得从速埋下头，乖乖等着问话。
乔容媛却比她能说会道，见她胆怯，恐她说错了话，干脆趁着皇后还没开口，便接着往下说：“娘娘容禀，事情是如许的，臣妾……”
何容仪见无人敢说，晓得此时的皇后实在惹不得，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乖乖道来。
“娘娘！”乔容媛还想解释，却被姜樰似怒非怒的一个眼神，吓得背脊发凉，当真不敢再多一句嘴了。
...
“不必再说，本宫晓得了。”本来也就是如许芝麻大小的事，姜樰颦眉感喟，扫了几人一眼，“婉华先起来吧。”
“何容仪，你居庶五品之首，位分最高，倒是来讲说。”
姜樰方才踏进皎月宫，几个穿着素净的女子便从翠竹轩涌出来，恰是何、乔、章、陈几个妃子，哭花了脸的顾婉华跟在她们前面，不幸兮兮的模样。
她早早便困了，那顾婉华来看她也没呆多久便被她请走，谁知睡得迷含混糊时，被一阵哭声吵醒，一问才知是何容仪几人来看她，被顾婉华美意劝止，成果不知怎的动起手来了。
翠屏从速又给她端了杯温水来，悉心为她顺着背：“皇后娘娘倒是照顾娘娘您，但如此一来娘娘独居皎月宫，与其他娘娘没有甚么来往，却也不好。”
贺子芝越听眉头越皱得深，抓住床单的手愈发用力，显得骨节发白，话未出口却先咳嗽起来。
“婉华，你也来讲说。”
皇厥后得俄然，何容仪尚在忐忑当中，回话差点咬了舌头：“回皇后娘娘……这件事是顾婉华的不对，臣妾不过是教教她端方，没想到她竟然派人去滋扰娘娘歇息！”
乔容媛那里容得她抵赖，本身夙来又是个口无遮拦的，一时火起，又不知死活插话出去：“可昭仪娘娘性子随和，翠屏也没有出来讲不见我们。即便当真是昭仪娘娘不肯见我们，我们好歹也要将情意带到，岂能不明不白被你阻在微风殿外！”
她一张嘴，除非巧舌善辩，不然皇后娘娘是不成能信她的
“是如许的……臣妾等听闻贺昭仪病了，便想着得来看望。谁知来了皎月宫，昭仪娘娘没见着，却被顾婉华挡下了，还说是贺昭仪的意义。臣妾等不信赖，便要问问翠屏，谁知她连翠屏也不让见……臣妾等一时愤怒……加上顾婉华的位分本低于臣妾等，却傲岸不肯见礼，实在没有端方，只好……只好掌嘴。”
无庸置疑，贺子芝必定已经听到了喧华。但她却躲着不露面，可见有本身的筹算，并不想参合出去。
五个妃子都聚在这里喧华，她若帮顾婉华，皎月宫的干系倒是处好了，却与别的四个生了嫌隙。后宫妃嫔多数有父兄在朝中任职，获咎她们就即是获咎她们背后的娘家。贺子芝如他的父亲一样，八面小巧，刚进宫谁也不想获咎，恰好病着，干脆就躲着不出来了。
这位皇后，家世实在了不得，天子都得谦逊三分，她们又那里敢招惹呢。
翠屏低垂视线，又为她加了个枕头垫在背上，忍不住感喟道：“皇后罚了何容仪等人禁足一个月，说是她们大早晨打搅娘娘您歇息了，倒是对掌嘴之事没有究查。除别的，又让顾婉华搬出皎月宫，去四芳阁住，也是说不让她打搅娘娘您歇息。”
如此决计，两边各打了一巴掌，竟是谁也没捞到好。对于姜樰来讲，倒是正巧把顾婉华与贺子芝分裂开，免得她看到这俩上辈子黑脸白脸齐唱的就心烦。
且看顾婉华脸上的泪痕便晓得，这件事动静该当不小，但是微风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并不公道。再看桌上的糕点生果，都被吃尽了，可见何容仪几人已经逗留好久。
“究竟何事，惹得你们动起手来了！”
姜樰听了她的解释，晓得她性子软弱少说慌是出了名的，此事也没甚么好编排的，也就临时信了她。
何容仪几个都迎了出去，却没想到皇后看也没看她们，兀自进屋去了，只好原路折回，摆列两旁，将顾婉华推往中间跪着。
她本已筹算沐浴寝息，头饰环佩均已褪下，眼下不过随便挽了个发髻，披着桃色及踝的长披风，却也令人面前一亮。
话说到一半，几人暗自欣喜，心道这事儿算是安然畴昔了，却不想皇后话锋一转，数起罪来。
她皎月宫的人被欺负了，总归要她出面的。但两边已经闹成如许了，冲突不浅，并非她三言两语就能够处理的。到头来获咎了何容仪那几个拉帮结派的，亏损的是她。只略微这么一想，她便命人偷偷监门寺人说一声儿，去请皇厥后措置。
可不是么，翠屏都晓得的事理，她岂能不明白。皇后大要上让她养病，给她平静，却断了她与宫中妃嫔的来往。
“如何？”贺子芝半坐在床，眉间愁绪不化，如是问道。
“本宫许你说话了？”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皇后这身打扮，应当是筹办寝息了……那……何止是打搅了皇后，必是连天子也扰到了。当即都心凉了半截，只怕天子也恼了她们。
姜樰走后，趴在窗檐上瞅了半晌的翠屏，便对着翠竹轩的某个小个子寺人招手。那寺人见是她呼唤，忙不迭凑到跟前。
这几日与姜樰的相处已让她愈发明白过来，昔日的好姐妹怕是不如她设想的那般美意肠，本身再如何假装，也麻痹不了她了。
“但贺昭仪正在疗养，太后与陛下都曾叮咛过不得打搅，你们却在此处脱手掌嘴，动静之大，本宫刚进皎月宫便能听到动静，微风殿又岂会听不到。如此不知深浅，比之婉华之过更甚！本宫本日若不罚你们，昭仪整日被滋扰，还谈何疗养。”
面对指责顾婉华不再开口辩驳，只呆呆跪在原地抹眼泪。所谓众口铄金，她本日就算没有做错，也能被数落出错处来。
于她而言，与其唉声感喟，不如先动手为强，得找个别例对于皇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