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结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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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君恨君恃君爱(一)

给傅从嘉送了信儿后,流珠晓得凭他那心机,定能洞悉那木匣子中的玄机,尽管放心听候佳音。半月以后,傅从嘉果然经人送了信儿来。

傅辛有些无法,只微微勾唇,抚着她鬓发,并沉声笑道:“妻离,二娘还在;子散,自有二娘替我生;国破,不太小贼罢了,犯不上操心忧愁;家乱,自有厘清的时候。劫数天灾,抵不过朕命里带福带寿。我当年操心留你,也算是给本身种了个善果不是,何必再怨旁人。”

流珠唔了一声,并不回身,但背对着他,缓缓说道:“官家多虑了。官家是要万寿无疆的人物,如此算来,四十合法少年。”

她心中隐无益落,正不动声色,垂眸细想之时,傅辛已然在她身侧躺下,一面悄悄摩挲着她冰冷的手儿,一面缓缓说道:“唯有在你身边时,感觉本身风华正茂,仿佛还是合法少年。再看其别人,便感觉本身已是薄寒中人,白发衰容,垂老迈矣。”

流珠倚在榻上,眼瞧着面前的婢子明目张胆地递了信笺过来,便连周八宝都未曾避过,心中不由一动,亦有几分讶异——才不过十来天,这傅从嘉却竟将她近身的这几个仆侍都已打通了,行事都不必避人耳目了,想来该是将这几个拿捏得死死的,却也不知是抓了甚么把柄。

几个婢子闻言,神采未动,而周八宝倒是独自跪了下来。自打香蕊身后,周八宝便有些委靡不振,本来圆得不能再圆的小脸竟是愈发变尖了,满满带着稚气的眉眼,也愈发像个少年——只可惜这些窜改,香蕊倒是不管如何也见不得了。

周八宝闻言,忙又起了身,并道:“燕懿王寻来了勋国公及官家尚是皇子时的旧时幕僚,那几人都不是甚要紧人物,因此得以满身而退。饶是这几年,都晓得当年虎丘冒赈之案与官家的干系。爹爹听后,思虑数日,终是决定为二娘及燕懿王做事。”

流珠眨了眨一双美眸,睫羽微颤,兀自心惊起来——这般说来,她在这殿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傅从嘉也都晓得得清清楚楚了?

流珠嗤笑一声,随即垂眸凝声道:“可不是么,那些个旧人,净被官家给清算了。勋国公府上长幼,都是官家一手逼死的;宫中娇娥,不管是官家暮年的那些个妻妾,抑或是入宫后新纳的美人,不是身赴鬼域,就是流落他乡,细究起来,都与官家脱不了干系;膝下后代,亦是官家亲手害死,更不能怪光阴仓促。”她稍稍一顿,红唇微启,轻笑一声,柔声道:“妻离,子散,国破,家乱,官家……劫数天灾,皆由心生,你种了甚因,便必会得甚么果,如何能怨得了旁人?”

周八宝早听傅从嘉说了些傅辛与流珠的胶葛,现在再想起香蕊生前所托,以及虎丘冒赈一案,心头涌过一股子热血来,喘了几口气,随即咬牙道:“便是弑君,也非做不成了。”

傅辛寂静半晌,盘腿坐在软榻边上,但用大手悄悄抚着她那隆起的小腹,随即声音放缓,轻柔说道:“迩来事件缠身,又逢正月,宫宴不休,朕实在是脱不开身来看望你。幸而你也算诚恳,未曾出甚么岔子。”

傅辛迩来不常来她宫中,天然不是因为政务繁忙,抑或是忙着对付宫中宴请,实在是她与傅从嘉,借关小郎之手,下的那□□盐起了感化。近半个月来,傅辛频召太医,言说本身晨起及夜间之时,头痛难忍,而身上多处枢纽,也跟着发痛,而这头发,也脱落甚多。太医接连来诊,却果如流珠所料,查不出个以是然来,只得就症下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至于脱发,只能推说是官家春秋到了,年已四十,恰是脱发的年龄了。

周八宝噙着泪水,重重点了点头。

傅从嘉公然是拿捏住了流珠的心机,又在信中承诺,言说待到事成,必会令流珠带着腹中孩子脱身而去,毫不强留。而他也清楚得很,流珠手中,必定另有未下的棋。

阮二娘红唇微抿,纤长两指夹着那纸儿,并不急着展开,只勾起唇来,笑盈盈地望了望近身的这二三婢子,及那低头不语的周八宝,半晌才轻柔说道:“官家拿不住你们几个,儿也掌控不住,倒还是燕懿王有本领,赛过了儿和官家。”

流珠所说的药物,恰是先前与加菲尔德及连氏别离之前,加菲尔德给她的那一瓶□□盐。

阅罢信笺,流珠细细一思,唤来周八宝近身,低低说道:“克日你寻个由头,去快意房中去,趴到她床底下,再抬头看,便会发觉床板上绑着个小瓶。那小瓶里的东西,人只要长时候地,每天服用一点,就会渐渐中毒。中毒开初,人会倍感倦怠有力,头痛不已,日夜难眠,坐立难安,愈渐健忘,亦可有毛发脱落、腹泻难停、目力恍惚之症状,时候长了,肌体萎缩,心肾受损,终而归天。任他太医医术如何高超,都瞧不出以是然来,只得对症下药,倒是想不出是何物而至。”

流珠勾了勾唇,倒是不言。

眼下周八宝铿然一声,双膝直直跪地,随即便对流珠磕了个头,咬牙道:“二娘既是已知奴与香蕊之事,奴也不再啰嗦。二娘,今后我便是香蕊,便是你的忠仆,你便是我的主,只要不教我去杀我、害我爹娘、养父母,旁的甚么事,我都替你去做。”

他回身看了看一旁这两个沉默不语的婢子,又低声道:“这两位,并不是燕懿王所拉拢的,而是早早便被安插到了宫里来,重新到尾,都是燕懿王养出的死士。只要做的事于燕懿王无益,必是信得过的。”

事情的停顿,出乎平常得顺利。

流珠闻言,心内自是嫌恶非常,面上却只是冷哼一声,再未与他计算下去,只阖着眼儿,微微噙着一丝笑意,暗中想道:傅四郎啊四郎,你死期将至,却不自知。你既然强留了儿,便莫要怪儿,给你种如许的恶果了。

待到这年正月尾时,雪满京都,白玉花开碧玉天,萦楼绕殿舞翩然。怀胎整整蒲月的流珠中午眠之时,又被一双冰冷的手自梦中惊醒过来。她非常不耐地展开眼来,随即风俗性地往软榻里侧挤了挤,给傅辛让出了位置来,随即悄悄说道:“官家这几日怎地没来?儿还觉得,官家早将儿忘了呢。”

流珠缓缓垂眸,又向着周八宝柔声道:“有话也不必跪着说。不是双膝磕到地上,就算得上忠心耿耿。儿只问你,燕懿王对你,都说了些甚么话儿?”

流珠微微一笑,道:“不然呢?替儿本身筹办的不成?”

流珠眼睑低垂,这才将手中信笺展开,细细探看一番,见傅从嘉于信中提起了徐子期之事,这才安下心来,晓得周八宝所言失实,毫不是傅辛另设结局前来摸索。她深深望了周八宝一眼,心下冲动难掩,再伏下首来,细细读起了傅从嘉所写。

傅辛低低笑了两声,随即分外倦怠地阖上眼来,捏着她的手儿,轻声道:“不幸千古长如昨,船去船来自不断。浩浩长江赴沧海,纷繁过客似浮萍。迩来朕身子乏时,竟愈发感慨起来……你瞧,我们了解的那些个旧人,现在尚还在身边的,倒也没几个了……”

流珠牵唇,缓缓伸脱手来,握住周八宝的手,紧了一紧,低低说道:“或成或败,全都要看你了。香蕊地府之下,必定有知,也定会记得你这份恩典的。”

傅辛一时讲错。如果他再年青些,必会心火上涌,狠狠清算着口无遮拦的小娘子一番,而他现在力不从心,又如何治得动她?

傅从嘉先是将所安插的死士,及拉拢周八宝及关小郎之经详确细道来,随后又表示流珠,如有甚么筹办,已然到了非脱手不成的时候了,——眼下傅从谦受傅辛暗中搀扶,羽翼渐丰,畴前他二人还算得上旗鼓相称,而现在,差异却有了垂垂拉大的势头,如果比及朝中皆为傅从谦所用,便已为时晚矣,饶是傅从嘉今后即位,也难以服众。

周八宝一震,抬眼道:“二娘这是要、要对那人下的?”

末端,傅从嘉又提起徐子期起来,却说徐子期似有失控之兆,垂垂不为他所节制,而徐子期自打地动及迁都以后,脾气仿佛大变,手腕更加阴狠,令傅从嘉但感觉是养虎为患。只是他提起徐子期时,言辞之间,仿佛也不是非常忧愁,实在令流珠有些不解。

往昔只当她是笼中任人赏玩的雀儿,瞧着她扑棱翅膀也有力飞高,瞧着她食人嗟来之食也无计可施,瞧着她只能凭借于本身,再不能到旁人的笼子里去,但是光阴久了……竟有些舍不得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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