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是啊！他跟二弟暗里里都盼着时官儿这科青出于蓝，考得比他师兄再高些呢。
亲兄长出门郊游，把弟弟扔给考前冲次班的妖怪西席，懒觉都不让睡，人生缘何如此暗澹？
别的不说，现在他若不在都察院，只在净水衙门做个闲职，朝中的大事也不能晓得的那么清楚详细，又怎敢押殿试考题？
毕竟他祖父年纪在那边，现在内阁学士们根基上过了七旬就要告老, 他又不是首辅, 一定能迟延几年，能在朝中掌势的时候也不长了。
八股文有规定的制式，策问却没有。他写八股的年初都没有开端背论文的长，当代论文那种清楚层次的格局的确是印在骨子里的，写出来就是如许的有理有占有力量的文章。
宋时另有些苍茫，没形没相地倚在桌边，还不晓得本身要干甚么。
桓凌撂下筷子，仿佛仆人普通天然地问：“大世兄如何来师弟这里了？可曾用过饭？我跟师弟也是才坐下，这些东西都没沾过，世兄也一同尝尝？”
故而高傲郑朝建国百四十年来, 只出过一名连中三元的奇才，至今画像还挂在文庙侧殿里陪祭, 可见连中三元是多么艰巨之事。
但是更不能接管的是，他大哥反过来还握着他的手说：“你桓师兄都是为你好，时官儿听你师兄的话。你测验要紧，大哥、二哥这几天在家待着倒轻易让你用心，我本日便去约落第的朋友去城西谭柘寺散心，你就好好儿在家跟你桓师兄做文章吧。”
岂止充公拾整齐，眼皮还没撩起来呢就给他一通擦醒了！
但是……
策问中只要呈现这个臣字就要缩小写，只能占半个格，在格内偏右边写。幸亏别的字不消有体形上的窜改，只和别的测验一样，遇着天子、陛下、圣、先皇庙号与诏、圣谕之类天子所发的体裁顶格写，歌颂天子的词语和朝廷、廷等空一格，不至格局犯讳就行。
宋时之前忙着会试，没按殿试格局答过题，这一天便先看着桓凌抄来的前科的三甲卷和他本身的答卷，揣摩格局和蔼概。
六篇摹拟落到别人身上，足能够把人累死，他一天写两三千字却能够不当回事，乃至上午就把策问赶出来，下午判卷论题，剩下的工夫还能跟他师兄谈笑风生。
他自知祖父有些谨慎眼儿, 早前虐待了宋家, 只怕会因心虚而压抑宋时。但若时官儿连中三元, 哪怕考到二甲前线, 名字入了圣上的眼，今后的路天然好走多了。
一旦连中三元, 此人便不但是才子, 还是朝廷吉祥, 天子也要把他当作一朝昌隆的意味多爱重几分的。
内有饥荒、外有边衅，须得押一道“务本重农、治兵修备”的题目；但边患也现在还只是癣疥之患，朝廷亲信之患还在于灾荒、流民，以是又能够押一道“刚柔并用、安民教养”；治灾、安设流民都要银子，这几年为了周王的婚事又费了无数金银，以是也该押一道“君臣一心，理财之道”……
殿试就只考一道策问，桓凌就只按日子隔天押一道题，让他依着殿试的时候做。本日他已经起晚了，又讲了些当今时政，时候上如何也来不及，便从三月二日起，做到三月十二。一日做题，一日判卷、阐发，临考前还能给他放两天假。
且不但身份低，仕进以后的职位也低。前三分之二的还好，外放个县令，起码能得实惠；若考到后三分之一里，就只得在净水衙门里做个碌碌小官，不知苦熬多久才气出头。
桓师兄也体贴肠没有嘲他，拿出自家拟的时务策给他细细阐发本年朝中的大事。
他一面翻着“古帝王大经大法，俱在《周书・洪范》……三德是为衡量。又谓皇极以体常、以立本，三德以尽变，以趋时……”的摹拟卷，目光不必往稿纸上落，就精准写下了大小写合度的标准开首――“臣对臣闻”。
桓凌出去叫了他的一个小厮墨香送来热水和手巾, 又叫那小厮去拿早点，本身投了手巾捂在师弟脸上。
别废话了，还是做题吧，他的真爱就是做题！
对不起，他是编扯出五万字小论文的男人，两三千的殿试策毛毛雨啦。
若真把他搁到疆场上，怕不是当今的陈庆之？
宋晓天然不能直眉愣眼地说是嫌他不该在自家弟弟房里，特来看看的，只说：“不必了，我待会儿还要和同年出去。桓贤弟本日休沐么？如何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时官儿这屋子朝向不好，桓贤弟如何到他房里了，该叫他清算整齐到上房见你才是。”
俩人还对坐着用饭？
桓凌恨不得立即提笔夸夸他师弟，又怕考前说得太大压了他的福分，只写出来本身看看，就夹进书里收了起来。
小厮出去送早点，瞥见那水盆边湿漉漉地洒了满地的水，“哎”了一声，赶紧把饭菜放下，出去拿布清算水盆。
宋时还抱着点儿跟兄长告状，争出一天逛街玩耍时候的等候，成果这几句话的工夫，他哥就站了桓小师兄？
宋晓内心总觉着有点别扭，摆了摆手：“你去你的，我也看看他们去。”
宋晓也顾不得他刚才说的他把宋时从被窝里挖出来这事合不公道，只顾着拊掌附和：“还是桓贤弟懂很多，我们兄弟都没想到这些。我这弟弟已叨扰贤弟好久，这最后几天，我也不与你弄这些虚客气了，时官儿就交给你了！”
他们师兄弟闷在屋里用饭，墨香便忙忙端着水盆出去倒，倒完水要去拿旧抹布擦地时正在院子里正撞见了才刚起家的宋晓。
宋大哥做惯了一家之主，见小厮不慎重，便煞着眉叫他：“怎地慌镇静张地，家里又没事，慢着些儿！”
会试考的是经义，殿试考的只要时策。要做好经义就得在窗下一心苦读, 哪有多少工夫、多少心机体味天下局势、百姓痛苦？又如何写得出言之有物的时务策？
在他们日复一日的练笔、讲读中，廷试之日终究来到。三月十五日凌晨，宋时便换上极新的毛青布儒衫，骑着兄长进京后租来代步的宝马，驮着耳篮、带着书童，意气风发地进了内府。
宋时的确想跟大哥告个状，桓凌却不怕他告，大风雅方地说：“我清算了些殿试题目过来叫时官儿做，却见他还未起床，可不得亲身过来催促他？大世兄也晓得时官儿考中状元，天然满都城的眼睛都在他身上，如果考不好岂不惹人嘲笑？我们一家子也不必说甚么谦善的，不瞒世兄，我还盼着时官儿这一科两魁天下呢，天然要催着他做文章。”
他竟盼着祖父早早告老，这心机不管叫家人还是外人晓得了都要说他一声不孝。桓凌苦笑一声, 不再多想, 捞起宋时的腿撂在本身大腿上替他穿靴，半拖半抱地把他领到桌边坐下。
如何能如许？
他跟着墨香进了门，小厮去清算地上的水，他便去清算……也不是清算，只是客气地问问桓大人如何不在给他清算出来的正房待着，一大早就到他弟弟房里。
晚春的瑟瑟北风吹透了宋时的心，两位哥哥萧洒分开的背影更叫他羡妒。而在东风中吹得醒过酒来，还要面对重新到尾看了他不复苏时丢人模样的小师兄……
殿试题是天子临轩亲策，出的是制策，以是考生答题时就要以臣子身份答复，而不能像会试时那样光秃秃给个开首。
他师兄看着他的策问，也越来越有信心，固然当着他不说，背后里却要跟人说一句：“宋师弟的文章在我之上，我家这些兄弟合在一起通不如他的才学好。”
他终究拼集不下去，委委曲屈地抬手去抓抹布，却叫他师兄连手一起抓住，拿这凉透的手巾给他擦脸擦手，强行擦尽了他最后一点磕睡。
这一题要义在三德，便是“仁”“明”“武”三种帝王之德。先把帝王和“德”捆绑到一起，泛论帝王为何要行君德，君德分哪三德，再分三大段阐述“三德”的要义，举例支撑其好处……
若没有做实务的才气，就是把一篇策问做出了《秋兴赋》的文采，殿试的名次也得落到三甲――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在进士落第、进士出身的前二甲面前天然低人一头。
自古现在, 连中三元的人就少之又少。
宋时有些不美意义，一肚起床气又还没消，便不说话，低着头本身盛了碗白粥，舀了勺芝麻盐堆在粥面上，一勺勺舀着喝了起来。桓凌给他夹了个肉三鲜的小包子，他也只当看不见，左手抄起筷子，另扎了个包子吃。
不幸他一个新出炉的会元，不能跟别的新进士一样登山、吃酒、开诗会就算了，连个懒觉都不准睡了！宋时恨恨地抢过那块凉布扔进水盆里，水花“哗”地一声溅了半尺高。
热乎乎的手帕捂着还挺舒畅，宋时忍不住又闭上眼想要眯一会儿。但这京师处所，三月初的气候另有些寒凉，热乎未几久，手巾就垂垂冷了下来，透进屋里的风在湿布上过了一遭，毛巾就跟在凉水里缴出来的一样了。
他……们？他桓师兄又来了？一大早的他不在正堂里待着，时官儿这还头没梳脸没洗的，他就去西厢看他了？
会试五道策问加在一起二三千字，殿试一道策问就得上两三千，等因而阐述题和论文的不同，若抓不好节拍就难写出这么多字。
墨香答道：“方才我给三叔端了洗面水，又去拿早点，端回三叔房里，却见水盆子底下空中洒了好大一摊水，怕他们没重视滑倒，正拿了布要去擦。”
他扬了扬手头本身印的油印卷纸，说道：“本年山东、河北、广西、云南等地屡有灾异，虽粮仓湖广、江南皆遇丰年，但云南土著屡有兵变，山东灾荒以后有流民反叛，北边瓦刺又有鼓起之势，一年纪次骚扰边城……”
总而言之，就是治国平天下之道。
做门生的在乡里能够一心读书，不问窗外事，做臣子的是要帮手君主、法纪天下，不晓得如何为政如何能入朝？
他直接拿本身举例说：“我放到外任上只做个府通判，我家伯父倒是布政使司参议，单看身份远高过我。可我回京后能进都察院，他却只能在鸿胪寺任闲职，岂真是因为与王妃亲疏之别？天然不是！若我没考这二甲第十，没进过都察院，这趟回京也只能任个闲职，回不得院里！”
殿试实在也和前头会试一样有定规：会试五道策问固然详细内容分歧，但其本都是一条帝王策、一条吏治策、一条经史策、一条时务策、一条兵食策。而殿试策问根基就是时务、兵食的异化，天下安宁时便多问礼乐、教养、吏治；有水水灾荒时说不得就要试河式、赈灾之类；若外有兵乱来犯，多数就要出兵食策。
他不但会写，还真正见过百姓痛苦，晓得如何管理一地，乃至也晓得兵法――没见他看过甚么兵法，但他写起如何御敌于境外、如何应对过境流寇，竟也都有模有样。
他从十四就考过孺子试，这么多年也能够说是身经百战，闭着眼罢休去写，到该进格的时候，也就跟拨算盘一样天然地进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