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宁大人，我和您打赌

宁玉川捋了捋乌黑的胡子，“公主有所不知，这三家藩镇都是助先皇祖靖睿帝平叛的有功之臣，先皇祖曾与他们歃血为盟，相互永不相负。老臣想，他们是不会做趁火打劫之事的。”

锦阳帝一怔，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本来的打算是让群臣先议，换言之就是先让他们吵一会儿，让天景听听各方的论点态度，内心有底才好说话。现在却让宁玉川抢了先机把天景推出去，也不知这丫头会不会乱了方寸。眼角瞟向女儿，却见她自傲地微一点头，贰心下一宽，点头道，“天景，那你就先说说吧。”

公主既行了大礼，做臣子的哪能直挺挺地站着，可世人刚要跪，她却开口了，“诸位大人不必行礼，天景这一拜，是替大渊各地受灾的百姓而拜，请诸位大人受天景这一拜，也请诸位大人感念体恤哀鸿所受倒悬之苦，同意减税之议吧。”

“宁大人，从先皇祖与他们歃血为盟到现在，这中间足足相隔了三代人，一百多年，就是一间屋子，住上一百多年也将要朽坏，何况民气？您岂不闻‘常恨民气不如水，等闲高山起波澜？’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民气，最易叛的就是誓词。何况是一百多年的誓词。您若不信，天景跟您打个赌如何？现在就派出探马前去探看那三家藩镇的实在环境，如果他们赋税充盈，宁大人您就输给天景一月的俸禄；如果他们真是缺钱少粮，等米下锅，天景输给您五年的月例银子。天景的月例固然少，但以五年代例换您一月俸禄，您也不亏损的，如何样，赌不赌？”

臣子们一时难堪无措，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很多反对派不由摆荡，心想这公主小小年纪，竟能为百姓而拜臣子，这份慈悲心也是可贵，再说既然没及时行礼就是受了她这一拜，公主说了，受她一拜就要同意减税，不如就同意了吧。

“天景想问，宁大人因何笃定那三路藩镇急需赋税？天景固然年幼，却喜好读些史乘，当然，在各位饱学之士面前议论读书那是班门弄斧，但天景自夸记性还不差，记得史乘中对历国历朝的藩镇评价可不如何好呢。大多藩镇都偏安一隅，拥兵自重，食王禄却极少有思及王恩的。藩镇们最长于玩的把戏，要么是在国有危难之时拥兵矜持，不平调遣；要么是在国有灾荒之时趁火打劫，要钱要粮。宁大人安知这几家就不是在玩如许的把戏？要不然如何往年也不见要得如许急？偏是本年如许的风景下，他们倒也像是揭不开锅了似的来凑热烈。”

宁玉川颤巍巍站起，垂首道，“公主有何事不明，叨教便是。”

锦阳帝轻咳一声，把世人的思惟重新拉返来，“诸位爱卿持续吧，朕方才说了，但愿明天能对是否减税作个了断，眼看着旱情一日赛过一日，总要拿出个实在的计划来才行。”

天景渐渐站了起来，冷冷道，“宁大人请起，大人的有些言辞天景实在不敢苟同，大人起来发言，详细给天景解释一下。”

郭允之先遭公主怒斥打单，再被皇上升级罚俸，独一幸运的是没受皮肉之苦。他谢恩以后，灰头土脸脚步踉跄地下殿去了。群臣谨慎翼翼地互换着眼色，听皇上和天景的意义，明天皇上带她上景璃殿，竟是要她就本日所议之事说话。不知皇上搬出这么个牙尖嘴利刁钻古怪的娃娃，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也不知一个方才十岁出头的女孩儿，能对这么艰巨的议题颁发甚么定见？不过这父女俩联手打压郭允之这一招玩得够标致也够狠，要知郭允之恰是减税议题的果断反对者，这一下，统统反对的臣子心中都拉起了一条鉴戒线。只要那几位首辅大臣尚能安之若素。

宁玉川可没这么好打发，他伏身跪倒，沉声说，“老臣不敢受公主大礼，老臣也不会同意减税之议，本年乃大渊多事之秋，旱情再重也重不过军情，东路军元帅谢午华已三上本章请命裁军，另有三路藩镇也急需赋税，公主殿下年纪尚幼，大抵还不知军队乃一国之柱石的事理，宁肯亏民，不成误军。”

宁玉川是四位首辅重臣中最反对减税之人，脾气也是四老臣中最沉稳滑头的，看眼下的情势，不如先逼皇上亮出底牌，再见招拆招也好应对。而皇上的底牌，就是御座旁阿谁盈盈含笑的女孩儿。因而他出列奏道，“方才听天景公主所言，公主殿下对本日所议之事有话要说，不如请公主殿下先颁发高见，老臣等愿闻其详。”

天景应了声“是”。却没立即说话，而是缓徐行下玉阶，然后在众臣子面前伏身拜了下去。这一下连皇上都很不测，为了制止女儿严峻，他事前并没指导传授她该如何说，也不问过她筹算如何说，统统凭她自在阐扬。刚才应对郭允之她就阐扬得极好。但是眼下她这一拜，这是筹算演哪一出戏？他稳了稳神，干脆不动声色，看女儿往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