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

第093章 绣鞋

红药一起走得缓慢,不消多时,便分开了兔儿山。

“别叫。”

当真好月。

此时,那曹姓宫人已与来人说罢了话,回顾时,面色青白,隐有焦色。

“快去吧,这会子想是开宴了,今儿来的人多,别叫她们等着。”姜寿菊叮咛道。

一双女子穿的绣鞋。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因沿途皆有宫人挑灯往还,纵是山路,亦不觉怕人。

红药笑应了一声,领着那宫女去迎翠殿换了衣裳,复又将其领回,全部过程中,二人未交一语,连眼神都没碰一下。

红药公开里“啧”了一声。

红药恭声领命,挑着灯笼出了小院儿。

几近就在同一时候,那绣鞋突地向前一窜,随后,一只冰冷的手便扣住了红药的腕子。

这是一整碗茶都合在裙子上了罢。

不知何时,风卷薄云,一轮明月穿越其间,时隐时现。

态度倒是很客气。

人家有急事,她自不好凑畴昔,总要给人家一个说小话儿的境地不是?

红药呆看了一会儿,复又择路而行,未几时,便来到了一条三岔道口。

心头思路转动着,蓦地,红药面前一暗,她蓦地回神,这才发觉,本来是灯笼熄了。

“姐姐,光驾。”那小杂役笑着将那宫女带到,便退了下去。

送回那宫女没多久,又有个小宫人身上洒了肉汤,好好的一条青裙弄得黑一块、白一块地,一股子肉味儿,闻着倒是挺香的,只她却极委曲,两个眼睛都哭肿了,抹着眼泪随红药去换了衣裳。

两息后,一股冷气蓦地自脚底直窜头项,她手一抖,“啪嗒”,布袋掉在地上,火石与蜡烛散了一地。

只是,这曹姓宫女到底是奉侍谁的,她一时却想不起来。

红药站定以后,将一应途径看熟记牢,正想着缓口气,却不想那边仓促行来两个宫人,此中一个恰是专管着送人至此的小杂役,在其身后则跟着景阳宫的一名宫女,红药虽不知其名,看着倒是面善。

那宫人是个年约三旬的中年女子,边幅非常清秀,此时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换好了,劳您的驾。”

红药需做的,便是守在路口,凡有需求换衣的宫人,自会有人将其带至此处,再由红药引去迎翠殿。

红药呼出一口浊气,垂眸看向手中灯笼。

红药呆呆地看着那双鞋。

再张眸时,班驳树影间,多出了一双鞋。

风一阵紧似一阵,月华亦是深浅瓜代,她微垂着头,恰可见地面上映着的梧桐叶影,大片的锯齿状叶片交叉着,斑班驳驳、随风摇摆,看得久了,让人目炫。

算算上菜的时候,羹汤酒水甚么的应当已经全都上完了,接下来想必会安生一些。

在这个路口的正北方向,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宫道,道左是一片梧桐树林,白日浓荫匝地,此际亦是月影错落。沿此路向前便是迎翠殿,而迎翠殿便是今晚宫人的换衣处。

待行至路口时,她略留步,踮脚往北面张望。

含混不清的语声,似男似女,又仿佛并非人的声音,虚飘飘浑不着力,却又带阴冷与森然,硬是将红药将近破出喉咙的一声尖叫,又给逼了归去。

余音未了,她与来人回身就走,如银月华下,二人的衣袂尽皆被风吹得鼓荡,斯须便去得远了。

立在迎翠殿门口,红药感慨一声,取出帕子拭着额角细汗。

正想着,倏然脚步声响,倒是里头的人换好了衣裳,红药忙转头笑问:“换好了么?”

红药摆手而笑,挑灯在前,踏上来路。

兔儿山离举宴的琼华岛颇远,一应打杂跑腿的宫人,现在俱皆呆在此处,也是不令她们冲撞朱紫之意。

红药远远地站下,再不往前挪半步。

今晚的宴会,便设在琼华岛最大、也最富丽的广寒殿,当此际,明月如霜、灯火残暴,风里还杂着模糊的细乐声,因离得远,并听不逼真,飘漂渺渺地,仙音也似。

接下来,换衣之人竟是络绎不断,红药忙着来回带路,直忙得四脚朝天,待再昂首时,才发明夜已渐浓,现在恰是玉宇澄空、清辉弄影,照得满天下剔透,好似一大块水晶当头罩下。

只怕事情不小。

她昂首看了看天。

唤的恰是随在红药身后的宫人。

那宫女明显不肯多说,红药亦巴不恰当个瞎子哑巴,两下里竟也默契。

红药恨不能离她们再远些,又单独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她们差不离也该归去了,这才放缓脚步,一起左顾右盼,似是弄月观景普通,安步而行,心下却在猜想着出了何事。

“这风倒大了起来。”她低低自语,摆布顾视,见不远处有一株合抱的梧桐,倒是能够挡风,遂快步行至树旁,将灯笼搁在地上,摸索着解开腰畔的布袋,翻找火石与蜡烛。

红烛只剩下短短一截,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幸亏今晚月色甚好,这条道儿也还平整,倒不虞摸黑换蜡烛。

这是第九个了。

开宴这才多会儿啊,这就出事了,当真不消停。

那曹姓宫人一怔,旋即快步上前迎向来人,两小我很快便碰了头,凑在一处敏捷又轻声地扳谈了几句。

这里便是她今晚当差的处所。

承光殿乃是今晚贵主们醒酒之处,亦建在一所小岛之上,与琼华岛以一座廊桥相接,细说来,应当也算是琼华岛的副岛吧。

红药闭了闭眼。

石青绣兰草丝绢鞋面儿,沾了几星泥灰。

不想,二人还没走上两步,忽见一人自远处下飞奔而来,月光下只瞧见她纷飞的发丝,口中还唤着:“曹姐姐、曹姐姐,快着些,主子叫您呢。”

只是,这宫女现在的描述有些狼狈,裙子上一大片水渍,瞧着像是茶水。

至于东首的那条碎石短径,行至路穷处,便是琼英桥,下桥再走上一段路,则是承光殿。

根据她宿世的经历,这等大宴,不闹出性命来就算是好的了。

红药心下思忖着,耳听得那曹姓宫人歉然道:“对不住,我们得先归去了。这道儿我认得,不劳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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