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投花
红药心底涌出怅惘，一时竟有些恍忽起来。
亦便是说，这统统人中，无一人能够将红药的姓名通报给徐玠，红药的呈现亦是偶尔中的偶尔，但是，二人甫一照面，他却开口便唤了她一声“顾”，启事安在？
大胆、安然，直截了当。
红药几近怅惘起来。
我也觉得你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啊。
“顾管事，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倒是不小哇。”徐玠立在梅花树前，一开口，立时煞去面前好景。
她是没阿谁勇气，徐玠呢？
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未曾捅破，可他们却因了如许那样的启事，谁也不肯多踏半步。
“嗒”，小小花朵，正中红药发髻。
石榴街的顾大虫么。
徐玠晓得她姓顾，一如她开口便称对方“刘”公子。
见她始终立在影壁之前不肯动，徐玠便又往前走了两步，脱出了那片梅影，凝目望住她，轻声问：“你是不是怕了？”
她正色望向对方，点头道：“抱愧，我甚么都不想瞧。”
她是重活一世，那么，他呢？
而后，他终是如梦方醒，微有些难堪地抓了抓头发：“啊，那甚么，对不住，是我的不是，我总觉得你是假的，忍不住就这么着了。”
停了停，她忽地扯动唇角：“是你说你我相称的，爷有言在先，我自当顺从不是？”
因而，那种如同梦中之感，就此更加激烈。
顷刻间，婢女与幽影齐散，俊美少年的容颜，亦换成了一群聒噪的公鸭。
徐玠被她说得愣了愣。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向髻间摸下那朵黄花，举到近前观瞧。
固然他们的对话被冲出汤家杂货铺的蒙面人打断，但是，那四目相对的短短一刹，却深深地雕刻于红药的脑海，再难消逝。
重生后，她无时无刻不收敛、不畏缩、不胆怯，独一的念想，便是平安然安熬过余下的十来年。
少年咧嘴而笑，澈净的眸光，如湖水倒映天心。
但是，这两个字的分量是如此之重，仅仅只是从他口中说出，便已然如巨石入水，砸得红药心神不宁，她又如何会不在乎？
红药想着，自嘲地一笑。
红药这一笑，是笑他，亦是自嘲。
许是聪明过分，因而多思多虑，又或许他本就只想逗她两句。
“我就说么，你平常瞧着也还不算太笨，公然的，你也想到了这一层。”徐玠低笑道。
“你如何老站着不动哪？过来啊，我给你瞧样东西。”少年带笑的声声响起，拉回了红药的思路。
自王府一别，她曾无数次回想过那两度偶遇，能够必定的是，初见时，她当然说出了“刘”字，对方却也说了“顾”姓。
“并没有。”红药答得很快。
半透明的黄色花瓣儿，仿佛蜜蜡雕成，暗香冷冽，自掌心环绕而来。
徐玠兴味地挑了挑眉，徐行自树影深处踱出。
纵使面对着宿世熟谙的人或事，但是，她的人生之路，已然不复畴前。
而现在她终是明白，这世上，底子便没有所谓的“重生”。
那宽袍以后，确切像是藏着甚么。
一行一止、安闲有度，恰是乾清宫掌事宫女的风采。
语毕，瞥一眼徐玠背在身后的手。
当年的跛足旧邻，本来，亦曾有过如此夺目的韶华，灿艳得令六合失容。
红药怔住了，徐玠亦一滞。
这是全新的平生，没有范本可抄，更无捷径可行，除了如宿世那般拿出绝大的力量好好活下去，再无第二个选项。
一刹儿的工夫，面前少女这一笑的容光，似是慑住了他的心神，也不知如何一来，他下认识地便掐了朵蜡梅，朝前一掷。
红药抬开端，目注徐玠。
说着又似想起甚么，洒然道：“另有，你也别老奴婢、奴婢的了，清楚你也不风俗，我们便你我相称就是。在我跟前儿，你尽能够和畴前一样。”
自重生以来，这还是她头一回完整展暴露实在的脾气。
她弯了弯唇，笑容中再不复昔日寒微，而是显出一种安闲。
“奴婢上回在汤家的杂货铺子里，仿佛闻声那店伙叫您刘公子来着。”她缓缓道，复又蹲身施礼，风韵端雅，一如她现在的语声：“奴婢这厢见过徐五爷。方才一时吃惊，忘了礼数，您恕罪。”
她抬开端，微微张大的眼睛，吵嘴清楚，清澈见底：“奴婢也记得从未曾与五爷通过姓名，且在宝津大街初见之时，奴婢也没穿戴宫装，但是，五爷开口就唤出了奴婢的姓氏——‘顾’。敢问您又是从那里探听来的呢？”
平实的语气，诚若她欠乏神采的冷酷的脸：“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甚么。”
细想起来，红药得以伴驾离宫，乃是建昭帝临时起意挑中了她，而彼时的潘体乾与许承禄，底子不知她姓名，至于知情的建昭帝与何敬贤，倒是始终与红药在一处，直到她下楼买花篮，方才分开。
不知出于如何的起因，他特地放轻了“畴前”二字。
被逼问到面前来，他竟也不急，还抬手向红药招了招，一脸地若无其事：“你过来，我给你瞧样东西。”
红药凝目望去，见他著了身竹青云遮月锦袍，腰间挽了根松绿暗银绫纹绦子，髻上无冠，只贯着根碧玉簪，袍角下摆坠着玉三事儿，乌眉浸墨、凤眸幽沉，丰神如玉、漂亮出尘，天光投射而下，将他清楚的表面映得格外清楚。
“徐五爷各式摸索，仿佛也并没显出很多的诚意呢。想奴婢固然寒微，却也并非徐五爷家中贱役，又自忖未曾犯下甚么天大的错儿，不过是相互相互罢了。”红药浅笑起来。
笔挺的两道光，不躲不闪，直直望进那双莫测而又熟谙的凤眸中。
许是惜花怜蕊，又许是出于别的启事，她并未曾将花儿抛去，反倒信手袖了，启唇语道：“说来，五爷的第一个疑问，实在也是奴婢的疑问。”
红药望住他，辽远的眸光，仿若隔他千山万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