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锁眼
后宫么，不就是你踩着我、我踩着她，大师伙一拥而上往前走么？更何况，若非她算计在先，又何来于寿竹企图在后？
虽不能察其色彩，但是，那炽热的眸光，亦炙得红药心头狂跳，后背排泄汗来。
屋中温馨了半晌。
红药还是垂眸立着，似在摒息静听。
她稳住心神，将头埋在胸前，作出谨小慎微维的样儿来，将声音憋得细细地，小声儿说道：“我刚才是在说畴前在内织染局的事儿，有个老嬷嬷丢了钥匙。”
但是，再一转念，她便又硬下了心肠。
再则，犯下如此大错，撤职并不敷以惩戒其细致，往低处调职才是重惩。而外皇城现在正缺人手，且缺的都是末等杂役，于寿竹的运气，可想而知。
红药轻手重脚地走去案旁，斟了一盏茶，拿朱漆茶盘托着，捧了畴昔，细声细气隧道：“姑姑，您先喝口茶吧，这一大早的也不得闲儿，看累着。”
“慢着，你刚才说甚么？再说一遍。”于寿竹突地打断了她，一双眼睛炯炯望了过来。
见她不语，于寿竹侧首望她一眼，面上又涌起几分涩然：“罢了，前些日子你也是受了委曲，姑姑对不住你。实是那孟寿兰将此事捅到了袁尚寝跟前，我不好违拗，只能把钥匙收回。却未想，孟寿兰倒成了值房管事，这也真是……”
竹帘以外，芳草正于廊下洗手，“哗啦”水声四起，倒是现在独一的声响。
红药吊在嗓子眼儿的那口气，终是落了底。
于寿竹所叹者，仍旧是红药动的手脚。
红药缓缓抬眸，向她的衣袖瞄了一眼。
而前不久，她便是操纵这一点，用心当着孟寿兰的面儿，将那值房钥匙显摆了出来。
默立半晌后，红药踏前半步，启唇道：“姑姑莫要悲观，再细心找找便是，说不得就在眼面前呢。”
红药没吱声。
孟寿兰与其不睦，此事红药宿世便知。
究其启事，一是尚寝局绝非世外桃源，内斗得相称短长，于寿竹的位子有很多人眼红，她犯了错，落井下石者必不会少。
“好孩子，你故意了。”她低低隧道。
她的声音很轻，敛首低眉，一副恭谨的模样：“我记得，畴前我在内织染局当差的时候，有个嬷嬷也丢了钥匙，因差事当紧，那嬷嬷没空儿多找，便干脆拿了根木棍往那锁孔里捅，想要把锁头给捅开。”
于寿竹有的是体例令红药老诚恳实地就范。
若要救下大齐，救下这阖宫无数人的性命，便少不得要走明天这一步。
那钥匙她好轻易才脱了手，天然毫不会再往回拿。
红药“哦”了一声，慢声细语隧道：“姑姑本来是问阿谁锁眼啊，因那嬷嬷拿木棍儿往里捅的时候，木棍断在了里头，锁眼便给堵上了，不管甚么钥匙都打不开，然后么……”
袁、蔡两位尚寝自来便很正视于寿竹，闻听此事，也只将她叫畴昔怒斥了几句，又命将钥匙收回，也就罢了。
此时，于寿竹已然从里间出来了，正悄立于窗边，面庞一片灰败，阴沉的天气映入窗格儿，越显得她愁云满面。
差不离了。
她摇点头，长叹一声，黯然无语。
那衣袖正微微起伏着，能够想见那袖中的手正在如何地绞动、摩挲。
追根究底，此皆是红药种的因，天然就该由她承担结果。
语声未了，眼圈儿忽地一红，忙接茶喝了两口，复又举袖拭唇，强笑道：“恰好我这儿口渴呢，这茶倒是不冷不热的，很适口，多谢你了。”
语毕，拢起衣袖，入迷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甚么。
“我没问这个，你方才不是说甚么锁眼儿么？你再说一遍，那锁眼儿如何了？”许是心急，于寿竹的语声拔高了好些，面上是罕见的孔殷神情。
若值房钥匙仍在红药手中，则于寿竹便可凭此拿到库房备用钥匙，而有这两把钥匙在手，丢钥匙的罪恶，便可转嫁于红药头上。
一下子将库房和值房的钥匙都弄丢了，乃是大过，一经查实，于寿竹这七品司设便没的做了，说不得便要调去外皇城，职司亦会降好个几等。
这原也不过再平常不过的内斗，可现在，却成了赛过于寿竹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她一脸衰颓，仿佛天塌下来普通，红药心底涌起了激烈的愧意。
于寿竹明显已经听懂了，而以其聪明，想必亦晓得该如何做。
于寿竹扭头冲她笑了笑，只那笑容极其勉强，眼底深处有着难以粉饰的暗澹。
数息后，于寿竹蓦地悄悄一叹：“唉，如果你手头那值房钥匙还在，就好了。”
依六局一司之制，值房钥匙远远轮不到红药保管，孟寿兰抓住这把柄，当即便去袁尚寝那边告了一状。
“你先别说话，容我想想。”于寿竹第二次打断了红药。
红药自知其所思，且也没感觉她有甚么不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每个字却都咬得极重：“这一来二去地，那木棍竟断在了锁眼里头，反把锁头给堵死了。谁成想，那钥匙实在底子没丢，被个小寺人找着送了返来。可阿谁时候，锁头里塞着木棍，便有钥匙也打不开，那嬷嬷也真是个急性子，凡是再等一等，也就……”
但是，眼下的景象倒是，孟寿兰虎视眈眈地呆在值房，于寿竹便有三头六臂，也拿不到她手中的钥匙。
想亦是推及于此，她才会如此地失落。
天然，两位尚寝也没忘了安抚孟寿兰，没过几日，便擢拔其为值房管事，钥匙亦由她保管，事情亦就此得以停歇。
“罢了，既然找遍了都没找着，可见是我自个儿把钥匙弄丢了。你们便回吧，等会子我自去跟两位尚寝分辩。”于寿竹低声说道，神情极是落寞。
这就是一个死局，而于寿竹的苦涩，亦由此而来。
或者不如说，为守住自个儿的六品司设一职，于寿竹独一的挑选，便是红药替她留下的阿谁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