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倾盖
说到底，文官个人也并非铁板一块，中间派、骑墙派、边沿派等等并不在少数，而这些官员便是徐玠一方争夺的力量，小太子的出世，则无疑会令徐玠他们手中的筹马更多，也更具合作力。
徐玠点了点头，负手踏上了游廊。
思忖至此，他便也将这心机按下，转而又说了几件街头妙闻，直将周皇后逗得畅怀大知，方才辞了出来。
甫一推开朱漆门，“嘭”，一只球状物便劈面飞了过来。
这是许承禄部下干将，传闻武技非常高超，他自是要客气些。
徐玠就此便与程良熟谙起来，二人虽差了十多岁，气味倒也相投，遂成倾盖之交。
“徐叔，你如何来了？”一个梳着冲天辫、年约5、六岁的男孩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见了徐玠，伸开缺牙的嘴巴大呼了一声，上前便抱住他的大腿，全部身子都猴了上去：“徐叔徐叔，我要吃糖，你上回承诺给我吃的。”
谢禄萍忙应是，常若愚面无神采地将字条袖了，看都没看，便恭声应下。
正所谓此消彼长，这些人的背叛或按兵不动，必将会令那暗中试图颠覆大齐的力量遭到影响，再不会如宿世那样，一夜之间便强大了起来。
徐玠敏捷地一歪脑袋，那物事撞上他身后的门扉，再度收回“嘭”地一响，落地后“嘭噔嘭噔”弹跳了几下，却本来是一只藤球。
但是，手伸到一半，他忽似想起甚么，忙从徐玠身上跳下来，两手合抱在肚子上，哈腰打了个躬：“多谢徐叔。”
“牙都没了，还吃糖！”徐玠拨拉了一下他的小辫儿，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取出个油纸包，笑嘻嘻隧道：“喏，给你，小庸医。”
不过，宿世此时，这事儿也被查了出来，那一名贵主儿，看来是射中逃不过这一劫了。
游廊尽处是一道月洞门，门后则是一方小小的天井，穿出天井，才是柳神医的住处。
本来，柳娘子出身杏林世家，资质聪慧、自幼学医，医术非常了得，犹擅妇人科。
也就是在当时，徐玠才晓得，程良的母亲柳娘子，是个神医。
“给五爷存候。”纯均行了个不太标准的蹲身礼，又轻声道：“他们都在家呢，没出门儿。”
见事情有了下落，周皇后心境稍解，眉眼间的焦炙也自散去。
小男孩此时眼中只要糖包，那里听得见他说了甚么，“吸溜”吞下一口馋涎，上前便要接。
只这柳娘子命却不大好，结婚后十余载，始终膝下无出。她是个安份守己的性子，因怕被夫家休弃，因而相夫教子、上孝下悌，将那妇德看得比天大，直到生下程良，才算松了口气。
在徐玠与红药初逢的那一天，便曾见过纯均，彼时她扮作红药的丫环，陪侍在侧。
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徐玠不由暗自好笑。
不过，他的心性倒是不坏，徐玠彼时请他看腿疾，他自家事自家知，倒也没胡乱开方剂骗药钱，反将徐玠荐予了一名金伤科大夫，那大夫倒是有真本领的，保住了徐玠的腿。
不过，他并未曾循原路返回，而是自西首角门穿去后巷，又走了几步，敲开了另一户人家的后门。
届时，这些官员中的一部分，很能够便会转投褒皇一党，而余下的那些，亦会持续保持张望态度。
“哟，懂事儿了。”徐玠挑眉笑道，将糖包塞进他手中，顺势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记：“走你。”
见来人是徐玠，纯均没说话，微一躬身，便侧身让进了徐玠。
接下来，只要周皇后诞下太子，朝堂局便必将持续向建昭帝倾斜。
现在，她还是是婢女打扮，一身翠绿的衫儿，面上的晒斑比畴前更较着。
应门的乃是熟人，恰是纯均。
徐玠见状便知，待她回宫，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光驾。”徐玠客气地打了个号召。
现在皇后娘娘为大，不管她提出甚么要求，他都必须应下，这是陛下的交代。
说来也奇特，清楚有个神医娘亲，可这程子静却没从老娘身上学到多少本领，医术非常之稀松平常，也就只能瞧个头疼脑热甚么的。
因这个独子得来不易，是以有了程良以后，柳娘子便一心扑在了儿子身上，对程良非常宠嬖，一身医术倒是很少发挥，直到程良十岁时，亲眼瞧见娘亲给熟悉的妇人看病，真真是一眼辨症、药到病除，他这才惊觉，自个儿的娘亲不普通，遂缠着也要学医，柳娘子自是倾囊相授。
言至此，神情变得端重起来：“不过，草民另有一言相告，娘娘此举乃是敲山震虎，不宜妄动，不然便会打草惊蛇。”
徐玠安闲展了展衣袖，手腕一翻，便多出了一张字条儿，双手呈上，不疾不徐隧道：“草民昨夜忽有所感，得来了几句似是而非之语，想必对娘娘有效。”
“哦？”周皇后眸亮光了亮，旋即却又有些游移：“但是，现在本宫还没查出眉目来呢，这没个实证，也不好就去抄人家老窝不是？”
心下如此作想，徐玠便站起家来，恭声道：“娘娘，草民这几日夜观天相，见那荧惑星已然暗淡无光，而紫微星则大放光亮。草民觉着，机会已然成熟，娘娘归去后便可脱手了。”
只可惜，天纵奇才的娘，生下的儿子倒是个干才。
她一脸安静地转手将字条予了常若愚，叮咛谢禄萍道：“禄萍，余下的事儿你都听常公公的，他让你如何，你便如何，先安插起来。”
小男孩直乐得见牙不见眼，抓起糖包一溜烟便跑了，连地上的藤球都顾不得拣。
不过，周皇后的情感，也必须考虑到，不然她这一宫之主整天疑神疑鬼地，却也于大局倒霉。
一个大庸医。
这一名姓程名良，字子静，号孤山先生，是徐玠宿世的忘年交。
周皇后不及答言，只接过字条扫了一眼，眉头微微挑了挑，挑起一个淡笑：“真是不出本宫所料，就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