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西域
徐玠闻音知雅，立时起家道：“启禀陛下，微臣这里倒有件新奇东西，陛下可愿一观？”
东平郡王将条陈置于案上，退后两步，持续禀道：“因存了疑，臣便又往前几年查了查，那几年正逢辽北雪灾，粮食颗粒无收，雷贺两家却有很多货色贩去辽北，说是收粮，那处所荒成那样，那里来的粮给他收？据查，那运返来的粮车，比平常粮车重了起码三成。臣过后又查出，辽北军中门阀后辈，多有与雷、贺过从甚密者。”
那四枚帐钩，的确是他赐给徐玠的。
虽口称贤侄，他的视野却扫向这贤侄……身边的少年。
这用脚后跟儿也能猜着，此事必是诚王拆台无疑。
此前的汤正德，便是东州四大商行之一，虽是四产业中的末位，却也富可敌国，家中抄出的银两，足抵国库存银的两成。
要晓得，诚王的封地便挨着西域，若骑上快马，从诚王府至两国边疆，半日便可到达。
徐玠却像是对乃父所忧全然不顾，此时又道：“陛下，昨夜微臣忽有所感，遂起家卜了一卦，倒是第二十三卦，剥卦。此卦五阴一阳，阳爻诚君子、阴爻乃小人。其六五象曰：以宫人宠，终无尤也；上九则象曰，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成用也。”
既然有了镇国将军的爵位，再自称草民，那就是不拿天子的话当回事了，是故他便改了口。
建昭帝点了点头，面上仍无太多情感：“这事儿朕也传闻了，辽北苦寒，那些人想过好日子，自是需求大钱。不过，这钱又哪有白来的事理。”
此事多么凶恶，又是多么地招忌讳，这老五到底晓得不晓得？换作旁人，躲还来不及呢，他倒好，巴巴地还把东西给捧到了陛下跟前。
他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建昭帝就着他的手看去，便见那盒中之物，并非甚么希奇玩意儿，而是一小撮黄褐色的粉末，虽离得稍远，那股子又酸又苦的药味儿，却还是传了过来。
前些时，徐玠进宫献上新茶，恰逢底下人奉上一小匣帐钩，四莳花色、每样一枚，原是请他赏鉴遴选的，他便顺手赐给徐玠拿去玩，却不想，赏出了大题目。
他停了一息，语声更加萧瑟起来：“依微臣所见，既有小人，当顺势而止；六宫内闱，当除秽而还清。慎可也，行乃需，不然，大厦将倾、苍穹将覆。”
“此盒中之物，是微臣比来叫人弄出来的，陛下只看看就好，切莫以手触之。”徐玠恭声说道，一面便启开盒盖，高举过顶。
一旁的东平郡王见状，识相地退去了一旁。
若换作一年前，徐玠说出这番话来，他必会起疑。
再歇一拍，肃容续道：“陛下，微臣觉着，此时，正当时。”
看起来，那位王爷，终究坐不住了。
但是，这一年多来，西边那位的一举一动，皆被他看在眼里，由不得他不去信赖面前少年所言。
建昭帝面无神采。
徐玠告了个罪，上前几步，自怀中取出一只珐琅盒儿来，那盒子瞧着也只要婴儿手掌大小，描金镶宝，极其精美。
最可爱的是，这诚王一小我想死，如何死不成？却偏要带累得他们这些王也跟着不利。
东平郡王闻言，便暴露深觉得然的神情来，取出帕子来擦了把汗，说道：“陛下所言是极。臣也觉着，这四家都挺可疑。现在就剩下个倪守廉了，臣会抓紧去查的。”
东平郡王头垂得几近贴地，恨不能把全部身子缩起来。
诚王好死不死拿甚么药粉祸害后宫，哪怕现在并无实证，可陛下在上，还需求实证么？
如此一想，东平郡王便觉着后脖梗子有点儿发凉。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固然此事与东平郡王府无关，可就怕陛下一个迁怒，把他们这些王都给一锅端了。
言至此，他忽似想起甚么，眉峰一动：“无奸不商，前人诚不我欺也。这四大商行，不如改名叫四大奸商。没一个好东西。”
“朕会让老许他们帮着你的。”建昭帝淡淡隧道，玄金龙袖一摆，便笑着岔开话题：“罢了，今儿说了一早上的国事，腻得慌，贤侄可有甚新奇事说来？”
定定地看着那珐琅盒，很久后，建昭帝蓦地“呵呵”笑了起来。
说着便深深埋首，伏地请罪。
而徐玠方才说的这劳什子药粉，便是从西域来的。
建昭帝便将手指着他笑：“就晓得你小子藏着好东西呢，还不快呈上来给朕瞧瞧。”
这一刻，他对徐玠是极其抱怨的，怨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是何物？”他抬手重叩着御案，目中殊无忧色。
诚王、东平郡王，以及京里的这些个大小王爷，最忌讳的，便是这等事。
沉寂且空旷的殿宇中，这低笑声听来很有几分瘆人。
念及此，东平郡王更加汗出如浆，帕子都擦不赢。
言至此，他单手撩袍跪倒，恭声道：“微臣私行私查陛下御赐之物，实属无法之举。自前番夜观天象，见六宫阴云罩顶，微臣便一向心胸不安，那一日见这帐钩形制有些古怪，突发奇想，冒险一查，不想却查出了端倪，故臣本日大胆觐见，乞请陛下恕微臣不敬之罪。”
徐玠躬身道：“回陛下，这药粉乃是从陛下所赐四枚帐钩的两枚里取出来的。微臣请高人辨别过，此乃来自西域的一种药粉，久闻、久食或久触，皆可致女子体寒，不易受孕。”
“搁案上罢。”建昭帝漫不经心肠拿下巴点了点御案，清隽的面上，不见喜怒。
与之比拟，宋阁故乡虽也富有，倒是远远不及的。
很明显，他皇叔并不想理睬他，所幸他有先见之明，没管朱氏如何黑着脸，硬拉着徐玠一块儿来了，公然来对了。
再一想，这事儿竟是徐玠捅出来的，东平郡王的确恨得牙痒，若非陛下在前，他准定一个窝心脚踹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