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芳春（二合一）
如此夺目短长的二夫人，绿烟凡是想要活命，便毫不肯往前凑，今见栾氏亮出证据，她自是吓得腿都软了。
绿烟闻言，游移了半晌，颤声道：“回五爷的话，王妃这半年并未如何，不过是与二夫人斗了几场，皆落鄙人风。倒是四女人，因着三月的芳春会，她这些日子上蹿下跳地到处刺探五爷的事儿。”
风拍小帘，携来缠绵花香，却终是拂不散这院中的萧瑟，因而，展转流连，毕竟散去……
因急于进京，他带着十余名侍卫骑快马先行一步，背面还渐渐跟着几十张骡车，此中一半儿是梅氏商行的货色，余下的一半儿则是各地土仪，从江南绸缎到辽北皮货，应有尽有。
屋中空了下来，徐玠悄立窗前，久久望向这孤单空庭。
思及此，徐玠面上的笑容愈浓，又道：“至于绿烟，她的感化只要一样：便是刺探动静。旁的都不需她来做。这颗棋子我还不想太早废掉。”
她就晓得，此事必然惹得徐玠不快，可她又不敢相瞒，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说着他便回身行至东墙的条案边，提笔沾墨，边写边道：“再加青金石手串儿一匣、东珠一匣、珊瑚四座、银丝幻月纱两端，桃花茜纱两端。”
栾嫂子这回听清了，虽仍旧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再问，应了个是，便自退下。
暮春时节，原应花木葱笼，而影梅斋中，却着有一种难言的萧索，仿似这院子并无人居住。
金家乃是家生子，对府中景象比徐玠更熟，栾嫂子此时躬身道：“爷说的是，那小子叫生财。”
徐玠“嗯”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
若非为着自个儿的毕生大事，若非为着他割舍不下的那小我，他才不会临时窜改打算。
总有一天他都要讨还返来。
未几时，栾嫂子也返来复命，道是绿烟已经归去了。
“本日有个翠儿被打发去了庄子上，是如何回事？”徐玠不带情感的声声响起，绿烟下认识打了个暗斗。
跟着话音，从他身上披收回的冷意，亦垂垂淡去。
再一个，徐婉贞的婚事亦是她的芥蒂，人家都那么诚恳地表示愿帮手了，她也就借坡下驴，从而后将二房的事丢开了手，心中乃至还模糊觉着，如此强有力的姻亲，徐肃今后的日子也不必愁了。
“回爷的话，找到了。主子遵循主子的叮咛布施了他几次，现下他瞧着倒是有点儿人样了。”金二柱想也未想，答得缓慢，显是一听便知徐玠问的是谁。
宿世时，宁萱堂四个大丫环有一个算一个，没少给徐玠下绊子，徐玠每回背黑锅、受算计，背后都有这四位的影子。
脑筋矫捷却不自作聪明，如许的下人，才是最得用的。
时近傍晚，天空垂垂由浅碧转作深蓝。
徐玠接过翻了几翻，皱眉道：“三殿下那边少了点儿，得再添几样。”
“主子服从。”金二柱立时应下。
徐玠没说话。
他最赏识金老二的，便是这类不问后果结果，领命就干，且还能桩桩件件都干得标致的干劲。
他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再加上一张刚正的脸，予人的感受只要两个字——好人。
院子里很空，那棵原就半死的梅树，已经被他连根拔了，空落落的青砖地上，些须散落着几缕斜晖。
绿烟因低着头，并不知他的行动，此际便道：“奴婢悄悄问了人，传闻四女人比来两次出门儿，都是直奔梅氏百货。”
说来讲去，他的阿谁好四妹，也算居功至伟。
“绿云？”栾嫂子一下子昂首，面色极其讶然，觉得听错了，忙又诘问：“主子说的但是绿云么？”
王妃自是心疼小儿子，倒也插过几次击，还把苏氏叫去立端方，誓要压下她的气势。
“四mm也是拼了老命了，可知她都探听到了甚么？”徐玠问了一句，撩袍便欲坐，俄然想起屁股上另有伤，脸黑了黑，又将袍子放下了。
而自那今后，二房便成了苏氏的一言堂，针插不进，且她面前又有孕在身，连朱氏都要退出一射之地去，更遑论旁人了。
从那天起，绿烟做回了一个诚恳人，在徐玠面前像只避猫鼠，喘气都要掐成几截。
就这般正着来、反着去，朱氏很快便落了下风。
徐玠微微点头。
徐玠之前便与他商定本日看账，不过，他此时却另有安排。
“另有，三月二十八，你记下这个日子，待定下详细的时候，你提早半日把人带到我说的处所去。”徐玠又叮咛道。
当然，在扬“名”之前，还要先把氛围给衬托起来，也免得过于生硬了。
下笔如飞将诸礼添毕，又回身笑道：“三殿下比来身子大好了，我们的礼也不能薄。”
徐玠双眉一轩，面带迷惑：“王妃要请娘家侄女儿进府？不年不节地，她们来做甚？”
绿烟已经不是头一回听他如此评价朱氏了，早没了初时震惊，中间的栾嫂子更是如此。
徐玠单独立于案前，垂眸打量着案上的青东瓷茶盏。
“芳春会是几月初几来着？”徐玠忽地开了口，说出的话却完整不与前事相干。
可惜的是，他瞧不见。
徐玠沉吟半晌，叮咛她道：“再过个几天，你想体例让绿云病上一病，最好是个不太重的病，躺上半日即好的那种。”
三月十五，朱氏雷打不动地去了卧梵刹。
他将冷茶泼去窗外，提起茶壶倒了半盏温热的，尚未及饮，帘外便响起了金二柱的语声：“爷，主子来了。”
“栾嫂子，带她下去吧，再去背面把金二柱叫来。”他叮咛了一声。
且因长了一张极具棍骗性的脸，金老二干起好事来的确无往而倒霉，宿世时，若非东平郡王府被灭了门，他很能够会代替葛福荣，成为王府新一任大管事。
卧梵刹建于前朝兴积年间，位于京郊半月山的山颠，至今已逾两百年。
“对，是绿云，你没听错。”徐玠似是知她所思，很好表情地解释道：“我们在宁萱堂的人不太够，那处所人都满了，只要先空出位置来，我才好往里安插人手，可巧我顿时要做的事需求一个替罪羊，就绿云罢。”
绿烟由是晓得，那俊美无俦的少年郎，那里是她的夫君？那清楚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心硬如铁、行事狠辣，全无一丝怜香惜玉之心。
他将茶盏搁了，问：“三个月前我要你找的人，你可找了？”
而实在，这货刁猾得令人发指。
徐玠入迷地看着窗外。
“哦，快到月末端。”徐玠心平气和地说道。
金二柱忙应是。
可恰好地，平素瞧来身子骨儿极好的苏氏，这一立端方，当下便成了病美人儿，没过上一日，便“病累交集”躺倒在床，有出气无进气地，大有一命归西的架式，直把王妃闹了个措手不及。
厥后，前朝历烽火而毁灭，灭国前夕，玉京地动，卧佛山生生被震下去半边儿，再无卧佛之形，倒如一勾残月，垂垂便有了半月山之名，反倒是卧梵刹留名至今。
绿烟愣了半晌，方小声道：“回五爷的话，是三月二十八。”
“回主子，车队明日才气到都城，主子先把礼单拟好了，请主子过目。”金二柱不愧是小我精，徐玠这厢才问，他便从靴筒里抽出备好的一沓礼单，双手奉上。
现在，将来王府大管事那张朴重的脸上，带着端严的神情，束手道：“爷，主子把帐本带来了。”
这也不能说朱氏想得错了，唯苦了徐肃，本来只是矮了亲大哥半个头，现在却连媳妇儿都比自个儿强势，他备受打击，一天六合颓废下去，虽才只二十，那一身的低沉老气，直如人到中年。
紧接着，定北侯夫人便哭哭啼啼登了门，先拉着女儿的手哭，再拉着朱氏的手哭，成车的药材不要钱似地往王府搬，那厢苏氏便一天六合挺尸，母女两个的确共同得天衣无缝，几乎没把王妃给膈应死。
芳春会，他倒几乎把这事儿给忘了。
盏中茶水早便凉得透了，浅碧的一汪，透出几分清冷。
徐玠将礼单还予了他，又叮咛道：“另两位公主殿下，也都对比着三殿下的来，小皇子殿下并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又是一等，你也酌情添几样上去，再拟来我瞧。”
“便宜你了。”他从牙缝里迸出了这几个字。
最后修建寺庙时，半月山还叫做卧佛山，是以山形似卧佛而得名，卧梵刹之名亦由此而来。
嗯，衬托，这个词儿也是话本子里瞧来的。
芳春会，倒是能够让或人好生地扬个“名”。
若再敢动别的心机，这些东西便会立时呈现都城最下三滥的处所。
徐玠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倒是冰冷的。
她的婚事原就高不成、低不就，现在再搭上朱氏日渐坏掉的名声，更加艰巨起来。
她用力地绞着衣袖，面孔有点泛白。
绿烟如蒙大赦，很快便随栾嫂子退了下去。
就是那种你迷路时会不由自主向他问路、丢了钱也毫不会思疑到他身上、被好人欺负了头一个向他乞助的那种好人，君子君子、正气凛然，让人本能地生出信赖。
金二柱天然又是二话不说地应下了。
想来会很出色吧。
徐玠微微一笑：“甚好，过几日我会奉告你个处所，你把人往那边引一引。”
“叫老金盯着些，看能不能把人拉拢过来。”徐玠的语气很淡。
几次三番下来，朱氏刻薄新妇的风声，垂垂地便传到了外头，而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徐婉贞的婚事。
却不知，到得当时，那初识情味、旧意绵绵的女子，在见到回想中令人沉吟至今的君子时，又会是多么的神采？
“出去。”徐玠笑应道，举盏浅啜了一口茶，那门帘亦自挑起，现出了金二柱那张朴重的国字脸。
到得此时，苏氏母女却又表示得格外热情，双双表示愿助朱氏一臂之力，替徐婉贞寻一门顶好的婚事，且还当真挑了几户人家请朱氏遴选。
但是，绿烟却能够清楚地感遭到，屋中的温度正在敏捷变低，而阿谁不竭披收回冷意的中间，恰是徐玠。
她自也晓得，人家母女这是唱双簧呢，只是，那定北侯府乃老牌勋贵，根底妥当，细论起来，东平郡王府竟还要差上人家半筹，这么个背景薄弱的儿媳，凭朱氏那三板斧，底子赛过不住。
栾嫂子忙应下了，徐玠便又转向绿烟：“我方才的话你没闻声么？王妃这半年都在做甚么，且说来。”
徐玠对劲地展了展衣袖。
“我记得，翠儿有个哥哥在跨院管传话，是不是如许？”徐玠问一旁的栾嫂子。
绿烟昂首看了他一眼，又忙垂首，战战兢兢隧道：“奴婢听王妃漏了一句，说是……说是五爷的婚事也要相看起来了。”
现在他幸运重生，早便盘算了主张，这辈子要做个睚眦必报之人，上辈子获咎他的，这辈子一个都别想跑。
却不想，栾氏一招出罢，又出一招，竟拿出了绿烟的贴身衣物，很直白地威胁道：
“好了，不说这些烂事儿。”徐玠深吸了口气，抛开诸般邪念，转望金二柱：“车队到都城了么？”
“另有，今儿四女人走后没多久，王妃便叫葛福荣家的去了朱府，说是要请几位表女人过府做客。”绿烟又加添了一句。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徐玠嗤之以鼻。
金二柱领命而去。
梅氏百货也是徐玠名下的，里头另有东平郡王的一成干股，便被查出来也没甚么，都是明面儿上的买卖。
不过，名虽还是原名，寺宇倒是几经重修，现下的卧梵刹，还是大齐建国年间重新补葺的，寺中香火却也颇旺，后山那片桃花林犹为三春之盛景，每年踏青玩耍者数不堪数。
她竭力凝下心神，方轻声将翠儿之事说了，末端又道：“……王妃念在她是初犯，只把人发送去庄子上，还说若再有下次，就要把她一家子都发卖了。”
徐玠眯起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