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伤痕
说好的吟诗作对呢？
且还是命案？
只是，婚姻到底乃是大事，礼不成废，若此时暗里见面，万一被赴宴的女眷瞧见了，那起子长舌妇最善无中生有，只怕有损红药的名声。
徐玠却没去凑这个热烈。
徐玠原还筹算着，约红药出来见个面，给她透个动静，让她放心，可过后却又感觉，这似是有些冒昧。
可奇特的是，据方才看到的供词，贺氏身故之时，周遭并无人得知，直到章兰心回屋后发明其尸身，惊呼尖叫，这才轰动了世人。
细雨如烟，掠过国公府轩丽的屋舍。微凉的风来了又去，卷起落英，抛于阶前或檐角，落下斑斑红泪。
徐玠神情一凝。
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难不成……章大女人死了？
不管生前多么高贵，在灭亡的面前，统统仿佛都不值一提。而生与逝，存在与灭亡，二者间离得如此之远，却又如此之近。
徐玠一怔，旋即转首：“她招认了？”
“怀恩侯夫人死于头部重创。”站在尸身边的许承禄斜靠着墙壁，手里抓着把瓜子儿，一边说话，一边闲闲地嗑着，神情间并无“死者为大”的敬意。
徐玠点了点头，冲金二柱使了个眼色。
徐玠蹙起了眉。
又是怀恩侯府？
是故，一俟察知东平郡王并国公爷有游湖作诗的意义，他立时尿遁离席，引得两位勋贵老爷非常难过，深感本日这桩雅事失容了很多。
东平郡王已经向定国公道式提亲了，婚书也是当着他的面儿写下的，国公爷佳耦对这椿婚事非常对劲。
他沉吟着没再往下说，心中那种奇特之感，始终挥之不去。
莺儿乃是章兰心的贴身丫环，亦是怀恩侯亲身押来的本案凶嫌，而此前拿到的那些供词里，独缺了莺儿的那一份。
所谓境由心生，因着心有欢腾，这软绵绵的雨，便也没那么讨人嫌了。
难为许承禄，在这类味道里竟也能吃得下零嘴儿。
说好的高雅才情呢？
“徐五爷您在这儿呢，可叫主子好找。”那管事模样的男人此时快步走来，一面说话，一面抹着脸上的汗，随后侧身指向那内卫，点头哈腰隧道：
媳妇儿到手，徐玠的嘴角从当时起便一向咧着，耳朵根儿都快裂了。
别的，如果先偷袭再击杀也就罢了，如果正面遭遇并重击，贺氏死时的动静该当不会小。
因而，认亲宴酒至半酣，便有那多金公子、繁华闲人，执长篙、乘轻舟，将一席人间欢宴，吃出了渔樵况味。
只是，这伤口的形状却并不不异，后脑分裂，凶器明显是有尖角的，而前额之伤却仅为凸起，凶器应是圆钝之物。
徐玠乐孜孜地想着，忽见林外仓促行来两小我，走在前面的是其中年男人，著一身国公府仆人服色，瞧来像是个小管事。
他就晓得，郡王爷这个只会玩儿的，与国公爷这个只会打的，两下里凑一块儿，准定风雅不起来。
从游廊转过一道葫芦门，便是内卫官署的小花圃。那园中只种了几棵枇杷树，满树新绿的叶片，除此再无别的花木。
正思忖间，蓦地，徐玠面前探出了两根拈着瓜子的苗条手指，那指尖拢处，向贺氏前额的凸起点了几点。
照此看来，贺氏要么是被人从后偷袭，后脑先挨了一记，转头时再被人重击前额，继而倒地身亡；
或许，如许的情感，亦是令他感慨的一部分吧。
徐玠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贺氏所受之伤，尽皆位于头部，厥后脑偏上的位置，有一处较着的伤口，上头固结着厚厚的血痂，别的，前额处亦有两处凸起，呈青紫色，应是以重物大力击打构成的。
天将向晚时，在内卫官署的后堂，徐玠见到了贺氏的尸首。
说着便抢先回身出了屋。
徐玠摇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分开了内堂。
瞧瞧，还没离岸多远呢，这戏就唱上了，且还是杀气腾腾的武戏，都能把那满湖烟雨给炒熟喽。
语毕，忽地皱起眉，“啧”了一声，以袖掩鼻，朝徐玠歪了歪脑袋：“得，这味儿开端大起来了，出去说。”
又或者，先是有人从正面攻击，贺氏反身逃窜时，后脑再遭重创，最后伤重不治。
金二柱会心，拉着那仆人走去一旁说话，徐玠这才肃容问：“是你家大人叫你来的？”
幸得他徐五有先见之明，早早走避了事。
心下转着动机，他未再多问，只叫来那名管事，请他向世子爷萧戎代为道歉，便与郭大江一同分开了。
“世子爷叫主子领这位军爷来找您。”
贺氏是昨晚身故的，现在又正值春暖，尸身已然停放了一整天，开端有了些窜改，味道也确切不小。
但是，那春夜独占的草叶芳香，亦足以涤去方才的阴冷，让人觉出此际恰是春温，是一年中最好的风景。
不过，再一转念，徐玠却又满心肠欢乐。
“仵作已然详细验过了，此处，才是致命伤。”许承禄的语声非常悠然，俊美到明丽的脸上，有着一抹似凉似暖的笑。
归正他徐五郎是丢不起此人。
一时候，湖面上浆声欸乃，烟波倒影、水鸟翩飞，倒还真有点儿像是人间瑶池，生生把个认亲宴变成了诗宴或茶宴。
这等东风烟雨的好景，游湖是最为适宜的。
想来事情不小。
一个个脑满肠肥（此处特指他亲爹东平郡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书都读到某植物肚子里的家伙们，偏要去附庸个风雅，学着人家读书人搞甚么画船听雨、凭水临风的花头巾，也不嫌丢人。
徐玠因而大为感慨。
以婚姻、以保重、以爱恋与相知，携起两小我共同的余生。
毕竟，这群勋贵中最闻名的“才子”，便是郡王府的徐玠了，几首名诗唱响大齐，若没了他在，那些二世祖又能写出甚么狗屁玩意儿？
带着满腔的遗憾，王爷与国公爷双双坐上了画舫，而没过量久，那舫中便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倒是唱起了一出《杀天门》。
徐玠“唔”了一声，眉头却并未曾松开：“这表白那凶手应抢先是在贺夫人背后偷袭，而后再从正面将她打死。但是……”
东风温软，万物朝气盎然。而在一院之隔的内堂，却躺着一具永久落空了朝气的尸首。
徐玠也已瞧见了那名内卫，虽并不识得其人，然此人身上所披收回的那股子森冷之意，倒是他熟谙的。
许承禄闻言，抬手往嘴里丢了两粒瓜子儿，一脸地云淡风轻：“到了我们内卫手里，她就是个铁打铜铸的，也得给本官开口。”
莫非凶手半途换凶器了？
“标下郭大江，见过徐五爷。”那名内卫利落地行了个礼。
内卫的武寺人，个个有若阴司鬼差，而此中俊彦，自是当属许承禄那妖孽。
“是，我家大人请五爷速去署中一见。”郭大江语声降落，向前踏了两步，谨慎隧道：“怀恩侯府出了桩命案。”
紧随厥后的，则是个劲装青年，生得其貌不扬，腰畔悬了一面亮晃晃的铜牌。
是故，离席以后，徐玠强按下与才子一晤的动机，在湖边漫步解酒，并未曾令人往里送动静。
两度人生里，这并不是徐玠头一复生出人间无常之感，只这一次，贰心中已然再没了宿世的不甘与愤激，唯觉美满欢乐。
虽说那天杏子林中，他向她透露心迹，在挨了她几下踢打之下，亦得了她的允可。
这供词与尸首，像是有点儿对不大上。
许承禄“噗”一声地吐掉瓜子皮儿，开口时，语声如长按的冰弦，凉凉拖起余音：“阿谁叫莺儿丫环一口咬定，她只拿铜砚砸了贺夫人后脑一下。”
两卫在京里的名声一贯很差，不管勋贵还是文官，皆避之唯恐不及，若非有急事，许承禄是断不会在国公府举宴的半途，派人过来寻本身的。
因为，他找到了平生相伴的那小我。
总归能见着的。
“爷，来的是内卫的人。”陪侍在旁的金二柱低声提示了一句。
徐玠知他夙来如此，越是重案、大案、要案，其零食耗损的速率便越快，此时见状亦不觉得意，只细细察看着贺氏的尸身。
闲的不是？
这差不离就是定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