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步辇
徐玠仿似感知到了红药所思，将她揽紧了些，微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耳畔，道：“红药，你可莫要别学这……女子。你得在我身边，一辈子都在我身边。你承诺我。”
建昭帝不由笑出了声，振袖道：“成，成，你是诚恳，咱大齐就属你徐五最诚恳。”
迹近于恶棍的一番话，建昭帝却仿佛挺爱听，笑呵呵地捋着才蓄的短须。
不消昂首，她亦晓得，他此时必然红了眼眶。
男人么，她还是有些体味的。
数日来的展转郁结，尽在这暖意当中，散作云烟。
因宫规之故，红药此番觐见，只带了一个仆人，她便挑了行事老成、见惯油滑的鲁妈妈。
她素知徐玠常在御前走动，却也未曾想到，这对君臣能处得如此之近，真跟亲戚似地。
雨大了些，滴水檐下连起透明的珠串，平整的砖地上雨点飞溅，似打碎了无数琉璃。
红药认命地福了福身，以一种与神采截然相反的恭敬语声说道：
从十八少年郎、到八十白发翁，男人们喜好的，永久都是二八少女、二九女人。
红药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寒微的语声，竟有着一种莫名而来的悲惨。
他将红药重又揽在怀中，感喟隧道：“我自个儿都还没想明白呢，天然也就没体例与你说了。”
“那你做甚么不早说？”红药不乐意了。
虽未摆仪仗，只瞧那步辇的规制，红药便在心底哀嚎了一声：
至于年纪大的女人，除非有特别偏好的男人，凡是他们是不爱的。
她或许不晓得他的很多事，却晓得这一刻他的表情。
既是普通的心机，便与他做一双白首不相离的鸟儿，他飞上青空，她便与白云为伴；他在枝头落脚，她亦敛翼立足。总归他去那里，她便也去那里，也就是了。
“那小东西你再给朕演着瞧瞧，再有阿谁大师伙，朕好轻易叫人安设妥了，你也给演示演示。”
雨丝敲打着车厢，有一种难言地喧闹。
总之，只如果年青女人家就成。
老女人啊！
她没说话，只向徐玠的怀里偎近了些。
他现在已是镇国将军，红药有了诰命，自是需得称一声“夫人”的。
越往下说，他的手臂便越用力，仿佛要将怀中的人嵌进身材里去。
而在红药跨出殿门时，耳畔所闻建昭帝说的最后一句语便是：
红药直听得一脑门儿的汗。
低眉敛首地避立道旁，红药只能暗安闲心中祷告：可千万别出啥幺蛾子。
这一刻的徐玠，就像个孤零零没了家的孩子。
再有第三条，便是这位徐五爷还是个大大的才子加财神。
鲁妈妈畴前常随刘氏进宫，对内宫的几处首要宫殿亦颇熟谙，此时闻言便道：“主子说的是。从这儿去坤宁宫近些，若不然，还得先绕到外头去呢。”
枉她一小我在那儿瞎想了半天。
这小东西与大师伙，不知又是甚么罕物？
“得了，你又不是头一返来，跟朕装甚么诚恳。”建昭帝似是表情甚好，挥手叫起时，还不忘嘲弄了徐玠一句。
红药暗自翻了个白眼。
非常迫不急待的模样。
扶着鲁妈妈的手出了养心殿，红药在门檐下立了半晌。
一则，人家乃是天子陛下的亲戚，正端庄经的皇亲；二则，这些年来，徐五爷简在帝心，建昭帝对这个侄孙格外偏疼几分，现在又予了他巡查陕甘的差事，可见陛下这宠啊，只盛不衰。
“红药，她和你并不一样。你是我两辈子里独一想要靠近之人，而她么……我实也说不出对她是如何的想头。抚心自问，多数我也只是有那么一两个执念，想要从她那边得个说法罢了。”
他游移起来，仿佛在考虑用词、又仿似本就词穷，好一会儿后才又道：“……但是，我与她虽从未会面，她之于我，却又是很首要的。”
不就是个老女人么，有甚想不明白的。
方才她还想着，这大雨的气候，又怪冷的，此行应当见不着那些妖精，却未料，这才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那妖精里的山大王。
“我们还是先去坤宁宫罢。”思忖再三，红药如是说道。
到得此处，二人自是谨遵祖制，规端方矩膜拜见礼。
罢了，由得他去吧。
建昭帝早知他们会来，听得常若愚通传，立时道了个“宣”字，人已自御案边站了起来，笑吟吟地看向徐玠伉俪。
待这个过场走完，天子陛下便笑道：“罢了，朕这儿现在也只能留下小五一个，小五媳妇便去瞧瞧太后并皇后吧。这些日子她们老在朕耳边念叨着，朕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
这一遭，徐玠终是闻声了。
真特娘地不利。
上回见她，还是四个月前结婚后不久，也只是仓促一晤，三公主赏了一幅亲画的百子图，现在便悬在红药的小书房里呢。
红药一面往外走，一面心下猜疑。
红药闻言，内心格登了一下。
真是女人？
红药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沉默着，到底耐不住，便又凑着他的耳朵眼再问了一遍。
若此女与徐玠果有一段宿世宿缘，那就不好说了。
这话说的，她又有点儿酸了。
一刻后，马车在皇城根儿下停驻。
很久后，红药方才自那由疏转密的细碎声入耳出，本来是落了雨。
红药很快得出告终论。提起的心也落下去了一多数儿。
“哟，本宫就说这道旁的美人儿瞧着眼熟呢，公然的，还真是徐五夫人来着。可见本宫这眼神准得很。”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徐玠眼观鼻、鼻观口地站着，正端庄经隧道：“微臣冤枉。微臣一贯很诚恳，请陛下明察。”
惜乎老天爷并没闻声她的话，抑或是闻声了也没当回事。
人生活着，总会有烦恼、有固执、有化散不尽的各种动机，只要他好端端地在她身边，她也就欢乐了。
“那就有劳夫君了。”红药含笑说道，眼底的柔情似能将这连天寒雨也变作东风。
红药毕恭毕敬地伏隧道了句“谨遵圣谕”，就被建昭帝连连挥手叫退了。
接太小寺人递来的宫伞，徐玠单手固执，转首向红药一笑：“为夫欲与夫人共伞，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大齐虽没有那么些个严规，却也鲜少有哪对伉俪当着人如此靠近的，且还是在皇城当中。
未几时，那一行人便不出红药所料地，在她的跟前愣住了。
但是，细想想，这一双璧人，又岂是凡人可比？
那画儿极是逼真，显是下足了工夫的，也不知三公主在繁忙的功课之余，是如何点灯熬油地画出来的，红药常常思及，眼眶就有点发热。
徐玠仿似又在入迷，很久未曾言声。
鲁妈妈撑起伞，扶着红药顺着横平竖直的宫道拐了两个弯，才一踏进御花圃的大门，忽见火线行来数人，倒是一群绿衣宫人簇拥着一乘步辇，冒雨而来。
虽说天颜不成直视，红药还是乍着胆量，偷摸瞧了陛下两眼。
“我自是陪着你的。”红药伏在他的胸前低语。
便在各色百般的视野中，徐玠与红药踏进了东华门。
荷露她们到底年事太小，没颠末甚么大阵仗，如六宫这类一步一个坑的处所，她们对付不来的。
不是她大逆不道，实是这一名两眼放光、兴趣勃勃的模样，让她想起那一等得了新玩意儿的小孩子家。
随后，那步辇之上便传来了一道熟谙的、柔婉的语声：
才子行事，脱略行迹；财神更是财大气粗。人家乐意给夫人打伞，干卿底事？
马车缓缓驶过街巷，北风吹动车帘，“呼啦啦”地响着，偶尔间杂几声“噼啪”的碎响。
不过，徐玠接下来的话语，却又将那些许酸意化了去。
先去皇后娘娘那些见过礼，余下的时候，便尽可在仁寿宫一带消磨。
当红药扶着徐玠的手步出马车时，却见红宫墙边、琉璃瓦下，雨线如幕，似要将这红红翠翠的色彩，隔在那薄幕以外。
因本日并无大朝会，建昭帝很早便散了朝，此时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故徐玠并红药便沿宫墙先行向北，复又转西，穿过慈庆宫后苑，再过两道朱漆宫门，便也到了处所。
红药想多与三公主说会儿话。
他想要个靠近之人，紧紧地伴随在身边，不离不弃。
凝睇着面前春花般的笑容，徐玠的心底升腾起一阵暖意。
红药翻了个明白眼。
而后，她那脑瓜子里方才将徐玠所言“女人”二字之前的那段话，给揣摩了一遍。
红药倒也不是吃飞醋，只是，多多极少会有些膈应。
谈笑了几句，徐玠便与红药双双跪伏于地，拜谢天子圣恩，建昭帝也说了些竭力的话，将一应册、券尽皆赐了。
他深深地吐纳了几息，方用很低的声音道：“若说识得其面，倒是没有的，但是……”
偏巧，她也想。
他们向来都很埋头。
此言原第打趣，偏徐玠反话正听，立时躬身道：“谢陛下金口玉言，臣就是个诚恳头，陛下可不能欺臣诚恳啊。”
雨丝如绵，狭长的宫道里，现出一双共伞而行的俪影，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瞧见了，咋舌者有之、恋慕者有之、侧目者更是有之。
徐玠仍在笑，只是，那眼底深处的落寞，却浓得化不开。
颦眉揣测了数息，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声道：“那我问你，这女子但是你上辈子就熟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