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好时光
一帮丫环纷繁掩口，想笑又不敢笑。
顾清萝道：“娘娘多虑了。修士唯观玄览，岂见风月？何况徐先生这年纪嘛，也不消忌讳吧。”
进了院子――徐小乐没认出月门上那两个籀文――顾清萝斥一一众侍女，道：“请徐先生随我来。”徐小乐哎哎跟着进了静室，内里高奉三目四首八臂斗姥元君圣像，座下有玉皇上帝，头顶有三清天尊，非常齐备，真像是修行道人的经堂。
顾清萝道：“人自出世便是要死的，如此想来，活着时候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不都是多余的？但是人生可贵，这些多余的事，多余的话，又有哪一桩、哪一句不该珍惜？”
顾清萝持续道：“不过这事娘娘亲身跟他说，不免是有些难堪，我怕这位徐先生的师叔祖，未曾与他说过女丹呐。”
代王妃正在察看徐小乐，见他看着琴出神，心中不免对徐小乐高看了一眼：清萝的面貌在宫中都是罕见的，很多老修行见了她都不免心跳面赤，这少年恰是慕少艾之时，却爱素琴赛过爱美人，的确是个修行好苗子。
徐小乐看着香头明灭，道：“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现在却又感觉都是废话，不敢说了。”
代王妃很等候地看着徐小乐，见他久久不说话，神情冷了下来，道：“徐先生，你如何说？”
徐小乐跟着顾清萝走了一起都没说话的机遇，心中暗忿：话本里都是哄人的！甚么蜜斯墨客私会后花圃，这些大户人家的蜜斯稍稍走动两步，身后就要跟上五七小我，墨客一句话都说不上就被人赶走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扫视神仙姐姐身边的侍女。两个贴身丫环，一个抱琴一个捧香，就是她俩紧挨着神仙姐姐，把徐小乐隔开两步以外。这两个丫环以外，又有捧衣服的，抱嫁妆的，打伞的，持屏的。这还是只在府中行走，属于最低配置。
徐小乐赶紧帮腔：“是啦是啦，我师叔祖跟我说过全真的金丹大道，说过龙虎山的三元大丹，也说过雷府玉丹……女丹修行次第，还真没特地跟我说过，约莫他算出我今后只生男孩，用不上女丹。”
女丹修行中的斩赤龙就是断绝月经，徐小乐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当初在在穹窿山看书，可没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是只是字面上的熟，真的女修他却一个都未曾见过，更别说会商“赤龙”的题目了。
合法徐小乐感觉无趣的时候，前面竹林绝顶呈现了一道黑瓦白墙，恰是一处别院。地上也从青石板成了窄石条拼的人字纹路。
这回连顾清萝都忍不住笑了。
徐小乐就暗道：神仙姐姐真是走到那里都有好琴，难怪上回顺手就把望云送我了。
顾清萝嫌他话多，偷偷瞪他一眼，本想佯嗔吓他，落在徐小乐眼中倒是一片风情。她道：“娘娘，公然如此，还是我与他先论一回道，印证修为，然后我们再静室详说。”
徐小乐顺着神仙姐姐的话头道：“是极是极，这位神仙姐姐说得对极啦！白叟家说‘三口不谈玄，六耳非论道’，这事哪能胡说！”
徐小乐看了看神仙姐姐。顾姐姐端茶遮面，看不出是甚么神情。
顾清萝走到徐小乐面前，道：“请徐先生随我来。”
代王妃没读过《孟子》，听着感觉怪，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穷究，因为顾清萝已经带人走了。水池边看鱼的女子都是王府女人、媳妇，刚才被代王妃支开，现在见那位“女仙家”走了，便纷繁围回王妃身边，说些锦鲤、蔷薇之类的话题，也就容不得代王妃多想了。
正所谓疑邻偷斧，越看越像贼……代王妃有了成见，看徐小乐也就越看越像高人后辈。固然恰好与“贼”相反，事理倒是一样的。
徐小乐干咳一声，端庄起来，不敢再随便落脚，还不忘找回场子：“实在我在高山上也常常滑倒。”
徐小乐发明本身竟然听懂了，道：“姐姐说的是，就如当年在林入耳琴，现在对坐赏香，一如梦幻泡影，倒是我短短平生中可贵的好光阴。”
徐小乐舌头都打结了，朝顾清萝躬身施礼，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顾清萝取了个蒲团给徐小乐。两人隔案坐下，她又取了线香引燃，放在案头。见徐小乐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看本身，顾清萝道：“你如何不说话了？”
顾清萝道：“前两日雨多，青苔长起来了，谨慎滑脚。”
既然神仙姐姐翻开了话匣子，徐小乐也就不端着了。最后这么一小截路，他妙语连珠，从园林风雅谈到了诗画逸景，很有些刹不住脚的意义。顾清萝一言不发，脸上也看不出笑意，但是她就长了一张菩萨脸，就算不笑也让人感觉东风拂面，格外靠近。
徐小乐顿时精力抖擞，哈哈一笑：“再滑我都能如履高山……”地字未尽，脚下却已经打了个滑，几乎跌倒。
代王妃微微皱眉，道：“清萝此言有理，不过……若真是三口不谈玄，六耳非论道，岂不是要我孤男寡女……”
代王妃笑道：“如此甚好！”
顾清萝怕徐小乐演砸了暴露马脚，起家告别，徐小乐也赶紧跟着起来。这时候徐小乐才见顾清萝身后跟着的侍女度量素琴，漆面暗哑，神光内敛，没有涓滴火气，回想之前音色清澈，能传出里许，可见也是一张不逊望云的好琴。
徐小乐张了张嘴，正在考虑该如何答复的时候，就见神仙姐姐插嘴道：“江湖上口头修行之辈太多，这事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她说罢转向徐小乐，又道：“徐先生医术是好的，修为如何我们却不晓得。其间人多口杂，不如先在王府住下，平静时再演说一番。”
徐小乐暗道：神仙姐姐不是江湖方士，必定不会跟这位王妃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呵呵，还修行不错？修行人全精全气，神足身壮，阴阳调和，比如师叔祖就完整没有涓滴阴阳失衡的体相。可代王妃一看就是肝经火郁，眼睛里都还带着血丝呢，多数是月经不调，瞎扯甚么斩了赤龙。
代王妃一笑：“是啦，我做他娘亲都够了。”
顾清萝笑了：“此生无余事，不负好光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