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贰）
武松此时再看时，只见灶边梁上挂着两条人腿。
孙二娘道：“只听得叔叔打了蒋门神，又是醉了赢他，哪一个来往之人不吃惊！有在欢愉林做买卖的客商常说到这里，却不知这前面的事。叔叔困乏，且请去客房里将息，却再理睬。”张青引武松去客房里睡了。两口儿自去厨下安排些好菜美馔管待武松。未几时，便整治齐备，专等武松起来相叙。
两个是本府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备棺木盛殓了尸首，尽来告状，催促缉捕凶首偿命。城里闭门三日，家至户到，一一挨察。五家连续，十家一保，那边不去搜索。
武松出了一口恶气，内心顿觉舒坦很多，当下撇了刀鞘，提了那染血的朴刀，出到角门以外，来马院里解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内里，包裹安妥了便拴在腰里，当下也不逗留，拽开脚步，倒提朴刀便走。
武松答道：“一言难尽！自从与史进诸位兄弟相别以后，便到得牢城营里，得蒙施管营儿子关照，对了，那人唤做金眼彪施恩，我两也算一见仍旧，每日好酒好肉管顾我。厥后我才晓得，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欢愉林内，甚是趁钱，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那厮，倚势豪强，公开白白地夺了。施恩如此奉告。我却路见不平，醉打了蒋门神，复夺了欢愉林，施恩以此恭敬我，日子也算过的欢愉。谁想到，厥后竟然被张团练打通了张都监，定了战略，取我做亲随，设想谗谄，以此来替蒋门神报仇：八月十五日夜，只推有贼，赚我到内里，却把银酒器皿预先放在我箱笼内，拿我解送孟州府里，强扭做贼，打招了监在牢里。多幸亏施恩高低将钱使透了，才未曾受害。又恰当案叶孔目仗义疏财，不肯谗谄平人，而当时当牢的一个康节级与施恩最好。两个一力保持，待限满脊杖，转配恩州。昨夜出得城来，叵耐张都监设想，教蒋门神使两个门徒和防送公人互助，就路上要成果了我。到得飞云浦僻静去处，那几个鸟厮正欲脱手，先被我两脚把蒋门神的两个门徒踢下水里去。赶上这两个鸟公人，也是一朴刀一个搠死在本地，都被我撇在水里。考虑这口气怎地出得？是以又连夜回了孟州城里去。一更四点，出来马院里，先杀一个养马的后槽；爬入墙内去，就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直上鸳鸯楼，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都杀了；又砍了两个亲随；下楼来又把他老婆后代养娘都戳死了。四更三点跳城出来，走了一五更路，一时困乏，棒疮发了又疼，因行不得，投一小庙里权歇一歇，却被这四个捆绑将来。”
武松看着先吃了一惊，肚里悄悄深思道：“老子横行一世，却不想今番在暗沟里翻船，死得没了分晓！早知如此时，不若就留在孟州府里，哪怕天亮走不脱时，便再和官兵杀上一通，就是吃个一刀一剐，却也留得一个威名于世！”
知府传闻罢，大惊，敏捷差人下来简点了杀死人数，行凶人出没去处，填画了图象、格目，回府里禀复知府，道：“先从马院里入来，就杀了养马的後槽一人，有脱下旧衣二件。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空中，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访拿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如有人得知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访拿。
不见内里来人，只听得内里应了一声道：“我来也！你们不要脱手，我自来开剥。”
却说孟州城里张都监衙内也有躲得过的，直到五更才敢出来。世人叫起内里亲随，内里当直的军牢，都来看视。张扬起来，街坊邻舍谁敢出来。捱到天明时分，却来孟州府里告状。
却待合眼，只见庙外边俄然探入两把挠钩一上一下把武松搭住。
武松一起到城边，立住了脚根深思道：“若品级二日城门开时，这事只怕早就让人发觉了，当时候，全城戒严，只怕走不脱反倒要被人家拿住。不如连夜越城走了好。”武松盘算了主张便从城边踏上城来。
武松一夜辛苦，身材困乏，棒疮发作又疼了起来，武松熬了几十里，更加短长起来，还那里熬得过。幸亏武松瞥见前面一片树林当中，有一个小小古庙，武松想也不想，便直奔进内里去了。这小古庙内里破褴褛烂，早就断了香火，案几都被砍翻在了一边，上面落满了一寸后的灰土。武松看着归正也不嫌弃，把朴刀倚了，解下包裹来做了枕头，扑翻身便睡。
次到厨房里，灶下杀死两个丫环，厨门边遗下行凶缺刀一把。楼上杀死张都监一员并亲随二人。外有请到客长张团练与蒋门神二人。白粉壁上，衣衿蘸血大写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楼下搠死夫人一口。在外搠死玉兰一口，奶娘二口，后代三口。——总计杀死男女一十五名，掳掠去金银酒器六件。”知府看罢，便差人把住孟州四门，点起军兵并访拿职员，城中坊厢里正，一一排门搜捉凶人武松。
武松红了眼，大开杀戒一顿以后，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这才缓缓垂下持刀的手臂来，仍由着那未干的血迹沿着刀锋一点点滴落下来。武松深深吐了口气说道：“这才出了我心中的鸟气！敢算计我武松，便是这般了局！”
这四个男女一起上自言自说道：“看！这男人一身血迹，也不知是那里来？”
那大汉一瞧也叹道：“公然是我兄弟！”
武松道：“这口鸟气，本日方才出得！‘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还是从速往华阴去的好，我那兄弟只怕早就等我多时了。”想道这里，武松本来的怠倦一扫而空，当下提了朴刀，投东巷子便走。走了五更时候，天气朦昏黄胧，尚未敞亮。
过不得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两小我进到后屋里来。
张青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自从前次别离以后，史进兄弟担忧你的安抚，便暗中叮嘱我悄悄跟了你去，让我高低使钱，给你在牢中打通关联，休要让你受得半点苦头。只是，却特别叮咛不叫你晓得，我办理好了，晓得你下在单身牢里，便也没有出来看你。我晓得你性子直，恐怕你惹着牢里的差办，便在这孟州道上也开了一家店面，一面也好照顾你，是以上分付这几个男女，凡是拿得行货，只要活的。那厮们慢仗些的趁活捉了，敌他不过的必致殛毙，以此不教他们带了刀仗出去，只与他挠钩套索。方才听得说，我便心疑，赶紧分付等我自来看，谁想果是贤弟！”
那四个男女提着那包裹，朝着内里叫道：“大哥！大嫂！快起来！我们抓得一头好行货在这里了！”
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叙礼罢后，张青看着武松高低的血迹大惊失容，赶紧问道：“贤弟如何恁地这般模样？”
那四个伴计听了，从速便拜在地下赔罪说道：“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火家。因为连日博钱输了，去林子里寻些买卖，却见哥哥从巷子上来，身上淋淋漓漓都是血迹，却在地盘庙里歇，我四个不知是甚人。早是张大哥这几时分付道，‘只要捉活的。’是以，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去。如果换了常日，只怕也要坏了大哥的性命。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误犯着哥哥，恕罪则个！”
此时已是深夜，武松一小我走在街头巷尾，除了本身仓促而行的影子以外，却没有半个旁人，静僻了些，也别扭的紧。
武松听得闷呐，只不作声，由他们自说。行不到三五里路，便到一所草屋内，一把将武松丢了出来，侧首一个小门内里还点着碗灯。四个男女将武松剥了衣裳，绑在亭柱上。
“你们瞧他包里这些金银酒器，莫不做贼，着了手来的？”
武松闻声也细细在这昏黄的灯下一看时，那大汉不是别人，却恰是菜园子张青，这妇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这四个男女吃了一惊，赶紧便把索子解了，将衣服与武松穿了，头巾已自扯碎，且拿个毡笠子与他戴上。
次日，飞云浦地保里君子等告称：“杀死四人在浦内，见有杀人血痕在飞云浦桥下，尸首皆在水中。”知府接了状子，当差本县县尉下来。一面着人打捞起四个尸首，都简验了。
本来这张青自从分开安然寨以后，因为惦记武松安抚，便带了孙二娘在这孟州道开了一家分店，也好照顾武松。只是，武松对此却不晓得，故现在番打水冲了龙王庙，落了个自家打杀自家人。
张青佳耦两个笑道：“我们因有挂记，这几时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他这四个如何省的我内心事。如果我这兄弟不困乏时，不说你这四个男女，更有四十个也近他不得！”那四个伴计听得，内心一个劲的后怕，盗汗从背脊上留下来，惊的几个只顾叩首。
这月明之下看水时，也只要一二尺深。武松就濠堑边脱了鞋袜，解下腿护膝，抓扎起衣服，从这城濠里游过对岸。上了水路上来，光着脚板正想着这般不是赶路的体例，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当下欢乐地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打更人更点时，已打四更三点。
武松几番挣扎不脱，反被这四个按着又吃了一顿拳脚，打的武松疲惫了，那四小我便夺了包裹朴刀，却似扛羊的普通，脚不点地，直拖到村边上来。
武松见势不妙，从速一个鲤鱼翻身，跟着身子转动便将那两把挠钩卸在一边，就在武松一个腾空翻转即将落在地上开端反攻的时候，只见那庙门外俄然射入一张巨大鱼网来，将武松兜头罩住，武松拳脚刚硬，但是，怎生何如得了这网绳之物，就在武松困兽普通地发挥不开的时候，这时候，门外有两个黑影便抢入出去一前一后便将武松死死按在地上。武松怠倦伤痛，此番又受制于人，当下说不出的憋火，但是，却又挣扎不起，被人家用一条绳绑了个紧。这时前面又出去两个，只听得那四个男女欢乐道：“这鸟男人肥壮的紧！恰好送与大哥去！”
这孟州城是个小去处，城池上没有多少驻兵，而却这城墙都是用土石作的，也算不甚高。武松躲在暗处，就女墙边上往城下一望，先把朴刀虚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向下，托地只一跳，顺势将棒一拄，便轻巧地立在了濠堑边。
武松唤起他来道：“既然他们没钱去赌，我赏你些个便是。”说着便把包裹翻开，取十两碎银，把与四人将去分。那四个伴计从速拜谢武松。张青看了，也取三二两银子赏与他们，四个自去分了。
武松抬眼看时，前面一个妇人，背后一个大汉。这两人定睛看了武松，那妇人便吃惊叫道：“这个不是叔叔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