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报应
那日因着县考作弊，在学里被康允之恶心了一番，范同还没气过呢，现在又出这事，他怎能不怒？真觉得有康允之汲引，就不把我这知县当瓣蒜是吧？我要办你，康知府也护不住！
孙宝林连轮作着揖：“岳父骂得是，可好歹想想体例，若真闹起来，我放逐发配事小，只是不幸我那浑家……”
黄押司见他把题目抛给本身，一时不好作答。
正难堪时，客司来人禀报说，知府衙门的一个院虞侯在外头求见。
别看他在乡里威风八面，这会子让老泰山喷了一脸口水沫却连擦也不敢擦，连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范同见状已是不悦，恰好黄押司还犹不满足：“相公，小婿自作保正以来，官府交代下去的事情向来都办得妥妥铛铛，若冒然换人，怕没有合适的替补，镇不住刁民。”
“小人一整天都在府衙值役，未见有人投状。”院虞侯照实答道。
可他也明白黄押司言下之意，这附郭县的知县本就跟刚进门小媳妇似的不好做人，康允之又是出了名的管得宽，查李昂都不让县里派人。这回如果再让他把孙宝林的案子办了，那本身这知县还当个甚么劲？
黄押司总算听明白了，姓范的是不想再掺杂。遐想到他到任两年不足，年底就任满，到时只怕是要走的。
范同看他半晌，点头道：“行了，你归去禀报相公，就说我一订婚自查问此事。”
嗬！没有他孙屠户，我就得吃带毛猪？
“没有？”
昂首去看时，只见范知县已经重新拿起了书籍，一瞅封皮，丽情集！整天闲事不管，却有闲心看这艳情小本！
范同没兴趣听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事情传到知府相公处，就已经不好办了。如许吧，孙宝林。”
范同看都不看他，冷声道：“晓得了，另有么？”
“让他出去。”范同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衙门口值役的公人认得他，也不禁止。进了正门后，往东边廊走，先到“客将司”问了一句，随后便在东廊最背面的“架阁库”里找到了正在翻检文书的老丈人。
范同闭着眼睛听，这会儿展开来，带着一丝迷惑问道：“知府相公让你来问，是有人到府衙投状控告？”
“回相公，另有一事。知府相公听闻那管小溪村的保正，积年来横行霸道，逼迫良善，此番更是调拨一干人等诬告官门生员。被揭露犯警之事时，竟然恼羞成怒，当众行凶。知府相公问，是否确有其事？如有，着即体例。”
孙宝林见状，直勾勾地望着老岳父，但愿他帮着说个情，把这事大化小，小化了，最好是本身屁事没有，再想个别例把那些刁民整治一番。
公然，稍作沉默以后，便听老泰山道：“相公，孙宝林任保正多年，为官府驰驱办事，不免获咎人。有些许非议，也不必当真。依小人之见，趁别人在这，相公训他一顿也好，骂他一顿也罢，只让他今后重视便是了。”
“你奉告我如何通融？我这边把你半子保下来，李家肯依么？到时候真告，如何结束？人家现在是有知府相公撑腰，我且拿他没体例，何况你等？行了，就这么办吧！”
范同盯他一眼，饭桶！
“回相公，那王直学和周散从把知府相公抬出来，乡间人怯懦，一听便怕了，哪敢在证词上签书画押？”孙保正赔着谨慎道。
半晌后，那院虞侯出去，行罢大礼，便道：“奉知府相公钧旨前来知会，李昂为祸乡里一事，经查证，纯属子虚乌有。”
见他不言语，黄押司补了一句：“相公此番保全了小婿，他今后自当……”
黄押司见状，知他已下定决计，瞄了那大气也不敢喘的半子一眼，这没出息的东西！
“你归去今后，想体例停歇一下局势。这头呢，若知府相公问起，我也替你讳饰讳饰，只说你是有些行动不当，但也没甚大的罪恶。就只免除保正之职，不作穷究。”
内心有气，面上便欠都雅，口气也倔强起来：“黄押司，你该晓得此事若较起真来，你这贤婿岂止是撤换这么简朴？现在李家没有循正路投状控告，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也就坡下驴，见好就收吧。”
“哭，哭出泪来我就帮你。”
进了那名为“坐啸堂”的偏厅里，果见范知县斜坐在椅上正看闲书呢。看他两人出去，把书一合封面朝下扔案上，随口问道：“怎地？事办成了？”
照这翁婿两个的说法，在乡里都闹成那般模样了，李家父子必定是要串连相干人等投状告状的。可现在不见状纸，康知府也只是让人来问问，还没让期限答复，也就是说完整交给本身措置，他并无插手的意义。
“他办这事也是为着他，不管？想吃鱼还要撇腥，有这么便宜的事？走！”
把事情一说，立时招来岳父一顿臭骂。
腹诽几句，也没何如，只能带着半子告别出来。
就在王周二人归去交差之时，那先走一步的孙宝林却早已骑着驴进了城门。找个熟悉的人家把牲口存放后，直投县衙而去。
范同笑了，那措大父子两个虽可爱，好歹人家另有些顾忌，没有诉诸公堂留了些余地。你当人家是怕你？那是怕我晓得吗！当着学官和公人的面就敢行凶，只凭这一条，还想持续当保正？这衙门是你家开的？
黄押司即使是老油条，这会子也听得稀里胡涂，范知县你到底是哪边的？我半子不是因着你和李柏有过节，这才惹出背面的事么？
孙宝林一脸倒霉不出声，黄押司上前作个揖，笑道：“相公，出了点岔子。”
“在，在，小人在。”
老头姓黄，在衙署里干了几十年的押司。可别藐视，押司虽属吏人，无官无品无级，但签押公文、催征赋税、协理狱诉，衙门里的事他都能插上手。
“那倒没有。”
“怕是这回牵涉到府里，他不肯援手啊。”孙宝林不无担忧地说道。
黄押司也就是心头恼火骂几句宣泄罢了，如何能够不管？站在那儿喘匀了气，哼道：“这事没何如，只能去求知县相公。”
范同一听下乡，眉头微皱。
虽有不满，但人家毕竟是进士出身的知县，遂耐着性子，把腰板弯了弯：“相公，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孙宝林前面听得欢乐不已，心说要没最后这一句多好？满心绝望，便顾不上答话。
好大一阵，骂得累了，黄押司让中间一个打杂的手分搀着从梯子高低来，点着半子的额头道：“合该我背时，把女儿嫁给你这现世宝！”
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最后把目光落到那缩着脖子的孙宝林身上：“你不是找了人指证么？证词呢？”
黄押司捋着几缕稀少的髯毛，一双小眼似开似闭，少顷，沉声道：“此番可不能再让步了，说不得，要请相公亲身下一趟乡，把事情坐实。”
“岳父，老泰山，爹啊。”
孙宝林听得两腿打战，前胸后背，汗湿衣衫！
翁媚两个一前一后出了架阁库，黄押司领着半子不去设厅，也不去佥厅，而是直奔背面的偏厅。范知县怠政惯了，十天有九天都不在办公厅堂。
“嗯？”范同拉下脸来。
黄押司也听出些端倪来，等那院虞侯走后，方要说话，却见范知县摆了摆手，表示他噤声。
孙宝林听了，点头如同鸡啄米。
黄押司便把事情简明扼要地一说，末端添一句：“诉状投到县里还好办，就怕……”
想到此处，心下稍宽，便连语气也轻松起来：“你是县里的老押司了，依你之见，此事如何措置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