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头
那校尉不苟谈笑，冷着眼看马车上的赵正两人，“何为的？”
徐厨子固然长得魁伟，但看着赵正脸上一副谦虚的模样，内心却软了很多，叹了一口气，说：“糠有！能匀个几百斤给你……”
赵吉利转头，脚下差点拌蒜。
一脸懵逼的赵吉利还不晓得就这几句话的工夫，赵正已经把全村的鱼都已经卖出去了，赵正见赵吉利发楞，赶紧使了个眼色，这货这才拾起扁担，挑起筐来，跟着往阛阓外走。
徐厨子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赵正，很久，才道：“你大小好歹也是个官……”
“得了！”大汉思虑少刻，便道：“先送这两筐，转头沽了价，再说那三百斤的事。”
“马嚼料要吗？送你几捆得了。”徐厨子没好气，“你不是有钱吗？去买不就完了？”
“那就好，我代全村长幼多谢官长活命之恩！”赵正一听有门，立时大声感激，徐厨子却说：“可你这不是悠长之计……如许吧，你村里可有匠作？克日营里要打造补葺一批军器，要些铁匠、木工……”
“是又要兵戈了么？”赵吉利听闻真的要郎中，神采一变，问。
“承惠！还烦请官长带路！”
大汉眯了眯眼睛，似是不太信赖，面前此人一身破褴褛烂的粗布袄子，头上扎着一方辨不清色彩的方巾，脚踩露着丝的棉鞋，裤腿上另有一块一块的泥渍，不像估客，更像个乡间种地的泥腿子。
两人把鱼干送到伙房，徐厨子又带着去了账房，数了一堆铜钱。赵正拿着七百个铜钱往褡裢里塞，直塞得鼓鼓囊囊的，另有四百多个没塞下。
赵正凑上前去，“要多少，有多少！”
那男人在阛阓外取了马，在城门口等赵正赶了马车，便作伴出城往西而去。
一旁的赵正瞧此人身上的袄子脏兮兮泛着油晕，再看下身绵袴上绣着纹，打扮不像浅显百姓，似是军中厨子，因而赶紧起家，“官长，柴您且慢些看，我这有鱼，不如买些回营……便宜！”
“不吹你能死？”那大汉骂道：“我要三百斤你可有？”
苍宣县城里的物质相对充沛，肉菜皮布、陶瓦碗罐一应糊口物质应有尽有，彼时河西走廊上的大户人家未几，但因割地的启事，这几年稍有资产的人家都纷繁迁入了凉州境内，此时摊档前人来人往还算热烈，沽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太费事了！官长，能够折换些粮食？”
“你这厮口气倒不小，我与你交甚么朋友！”那大汉“嗤”一下笑出声来，手里却捡起一条巴掌长的鱼干打量，“就这些么？”
赵正追了上去，“不瞒官长您，我是村里的里正。我村里三百多口，眼下全村剩不到三五日的口粮。现在这世道粮价崩坏，哪哪都缺粮，几百个铜钱实在难明口腹之难……”
“不敢不敢！”赵正道：“好米好面不要，碎米和糠可行？”
平凉村的鱼干水分较多，成色不好，两人直蹲了快有半个时候，筐里的鱼只卖出去了三两斤，赵正抱着褡裢坐在扁担上，闭着眼睛直打打盹，赵吉利闲得无事，拿着秤杆子敲鱼摊子中间的柴火剁。
“鱼！”顿时的男人在辕门前下了马，向领哨的校尉施礼，“金司兵！本日怎得亲身领哨了？”
徐厨子瞪圆了双眼，“军粮你也敢打主张？”
“那就行！”赵正涓滴没带考虑，当即就答允了下来。
“这柴如何卖啊？”一个穿戴绵袴袄子、头戴软裹幞头的魁巨大汉踢了一脚，问道。
赵吉利昂首，“柴火主儿方才去了茅房，还未曾返来。”
赵正没接茬，徐厨子却说：“那是我们军器营掌兵的兵曹。起初年是河陇行军大总管的帐前中郎，前几年请战去了石头城，成果兵戈受了伤才到了我们军器营来的。叫金阿贵，新罗人。”
赵正赶紧下车施礼。
赵吉利挑着担子不敢吭声，直到转进了一片板屋，到了后营，才吐着舌头道：“元良，你可瞥见方才辕门那校尉，脸上一道疤，可瘆得慌！”
走了不到三里地，便有一座木寨，旗号飘展，门口两个执矛贯甲的兵士远远地迎了上来，“徐厨子，本日买了些甚？”
“打不兵戈，物质老是要留齐备全的。”徐厨子说，“你们有人，就明日先来。行不可我不敢打包票，但营正那我能说上几句。至于人为么，不敢说有多高，但有饭吃。”
“啥也别说了！”赵正晓得他要又要说“军粮”这类知法犯法的事，赶紧打断：“糠!官长，糠就行！”
但比起普通的泥腿子，此人又比他们会说话，一口一个“官长”，叫得内心非常舒坦。
“没寻着！”徐厨子拉着那叫金司兵的低声道：“弟兄们多日未食荤腥，他们家的鱼便宜，看打扮又是乡里的农户，不是无良的估客。金司兵，摆布都是买卖，谁买谁卖不都一样？”
金司兵不置可否，摘下腰间佩刀，用刀鞘翻了翻框里的鱼干。见无异状，又冷着脸核阅了一番赵正，然后才踱了几步，让开了营门。
“之前送鱼的估客呢？”
“有！”赵吉利插嘴道：“我们村不但有铁匠木工，另有郎中……”
徐厨子道：“送鱼的，带来认认门路，今后还得来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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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六文阛阓税，赵正寻了一处空位，让赵吉利将晒得半干的鱼摆在了显眼处。
“十七……”赵吉利刚一开首，被赵正打断了，“交个朋友，十五文一斤，全拿走！”
赵正恍然，棒子啊？
“郎中也要！”徐厨子闻言面露忧色，道：“前几日营正也说要制备药草，营里郎中不敷，县里的要价太高，正筹办去乡里看看。”
“有！”赵正一拍大腿，“不过得过些光阴，这鱼得晒！官长你只需奉告我地点，过几日我便给您送去……包管您要多干我们就晒多干！”
“便宜？”那大汉凑过甚来看了一眼，“你这鱼干水色太足，要价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