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审问
骚猴儿吐了两口水,将头后仰,庇护脸部不被踢到。郝老六恼着骚猴儿在船上对他调侃,“叫你油嘴滑舌!”抬起大脚,又朝骚猴脸上踏去。骚猴儿双手捆在身后,没法抵当,但是并不影响他还嘴。
“我说两句,听我说两句嘛。” 老崔见郝老六又要打,再次拦住他,俯身对骚猴儿道,“你娃真不要命了么?还不松口!”
“他跟王八似的咬着我不放,找死!”郝老六甩开老孙的手。
郝老六有些吃惊,道:“如何?”
郝老六隔着牢门瞥四人一眼,到一旁摆满了铁钩、烙铁、皮鞭等刑具的长桌上掂起一把盒子炮来,对着油灯细细打量。
“六子,不是不让你送,题目是往那里送。”老崔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骚猴儿生于东北,水性很差,落水后慌乱间连狗刨也健忘了,灌了满肚子的江水,被袍哥救起后一向处于昏倒状况,这时候正抬头躺在地上,呼噜呼噜地睡得正香。
“不晓得你前阵子听没传闻到一个动静:大西王张献忠的宝藏被人挖到了。”老崔压着嗓子道。
“老崔,这几把匣子枪,能看出甚么文章么?”郝老六是个浑人,从小好勇斗狠,人送外号“好地痞”。他自幼就一口一个“老崔”称呼娘舅,老崔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早些年从未正眼瞧过这个游手好闲的外甥,不想这外甥自从做了袍哥,竟也混得风生水起,几年间从一个跳滩的跑龙套袍哥升到了下四排中的“巡风六爷”。无法郝老六还未到而立之年,尚不敷称呼“六爷”的资格,船埠上的兄弟只好叫他“六哥”。
“这是那娃子的身份证明,这证件被水泡了……恍惚得很。看不出真假,看着不像是捏造出来,莫非瓜娃子真是国军的间谍?”老崔猜疑道。
武岳阳瞋目而视。
地牢较为宽广,呈长方状,中间被胳膊粗的木栅栏隔成两半。武岳阳一行四人被关在木栅栏内里。
郝老六一咬牙,抡拳向下。目睹骚猴儿小命不保,武岳阳和姚青同时喊道:“松口啊!”
出了地牢,两人上木梯,回到茶馆包房。郝老六长长出了一口气,“妈勒屁,费了吃奶的劲儿,屁也没挤出来半个。尽早给这些龟儿子扭到治安队去,免得老子看了心烦!”
“说话算话!”骚猴儿道。他这么一张嘴,郝老六从速退开,躲瘟神普通逃出地牢去。哗啦啦用链子将牢门重新锁好。
骚猴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里呜呜啊啊嚷着:“打死小爷也不松……”
郝老六冒了一身的盗汗,“你是说,这几个瓜娃子……”K
牢内醒着的四小我一齐看向郝老六,没人答话。
突来的亮光使已经风俗了暗中的武岳阳有些不适应,他眯起眼,看着郝老六噔噔走下木梯,点亮油灯。
武岳阳、姚青、骚猴儿和梢公老孙被郝老六一伙儿袍哥捆登陆来,回到江干的临涛茶馆。武岳阳四人被反剪了手丢进茶馆内埋没的地牢里。
“往治安队送,没有一点好处,即便他们真是犯结案子的棒老二,功绩也归在治安队朱队长头上。话说返来,若他们真是……”老崔稍作停顿,意有所指道,“若他们真是‘有来头的’,我们擅自扣押他们,难保他们不会抨击。”
“我们舵头就此事曾派人去邛崃露台山探查,听闻被派去探查的兄弟前两日返来了。舵头当即分拨我们弟兄们守好各处要隘,查问寻查过往可疑行人。她固然名义上打着制止日寇入侵的灯号,实在不然,我倒感觉她另有图谋。”老崔侃侃而谈。
郝老六擦了把汗,刚喘气两口,听到姚青这么说,又气又怒,提鞭便冲姚青走去。老崔仓猝抱住郝老六,“老六老六……可不敢打死人呦,这几个另有效。你歇着你歇着,我来审他们。”老崔好说歹说劝住郝老六。郝老六瞪姚青和武岳阳一眼,提鞭又要抽梢公老孙,老孙一边连连告饶一边缩着脖子往武岳阳身后钻。郝老六骂道:“妈勒屁,软骨头还敢穿黑袍!”顺手将皮鞭朝老孙丢畴昔,皮鞭砸在老孙肩头,掉落地上。老孙猛一颤抖,连叫“不敢不敢,饶命饶命”。
“你先松口,我给你们搬个火炉来烤烤火,再搞些热乎的饭菜,想必你们又冷又饿,你如果情愿穿戴这淌水的衣服也由得你。”老孙以退为进道。
骚猴儿雷打不动地躺在地上熟睡。郝老六气不过,跨步畴昔,一脚踢在骚猴儿腰间,“让你穿黑袍!”骚猴儿惨叫一声疼醒过来。郝老六又踢,边踢边反复着,“穿黑袍!穿黑袍!看你还敢!”
老崔抿一口茶,道:“送堂口上去。”
梢公老孙倒是安然无恙,只是浑身湿透,江水顺着裤腿流了满地,他嘴唇发青,牙齿咯咯作响,冷得伸直成一团。
郝老六挥鞭照头就打。武岳阳摆布躲闪,无法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行动不便,郝老六又是一味追打。武岳阳被逼到角落里,结健结实地挨了十几鞭子。武岳阳也算硬气,皮鞭啪啪地抽在身上,隔着浸湿的白袍,能清楚瞥见一道道血痕,他始终没有吭一声。
“龟儿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郝老六气恼地翻开牢门,高举起皮鞭问武岳阳道,“你再硬气给老子瞧瞧?”
客房内里,郝老六与三五个袍哥弟兄胡吃海喝一番。郝老六抹抹油腻腻的下巴,“嚼了姜电影(姜电影:肉),灌了黄汤(黄汤:酒),别吃到狗肚子里去,守卡放滩招子都亮着点,别出去有的没的胡说,谁敢放风出去莫怪六哥短了他的利子(短利子:割舌头)!”
“如何?”郝老六一把夺过绿皮折子,可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瞄了两眼,又递还给老崔,问道,“这上面写着甚么?念念,念念。”
老崔早就风俗了外甥对他如许称呼,并不以此为忤。船埠上众袍哥都是弟兄相称,那又有甚么不对的?他读了半辈子书,没混得半点功名,只好投奔外甥混碗饭吃,常日里跟在郝老六身边为他出运营策。郝老六虽嫌他唠叨,但他的建议郝老六还是服从的居多。
骚猴儿也犯了倔,打死也不松口。郝老六怒极,一手薅住骚猴儿头发,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照骚猴太阳穴比齐截下,高高举起,叫道:“再不松口,我打死你!”
众看客哪敢招惹袍哥,一哄而散。
姚青看不下去了,“停止!你如何说也算个长辈,这么打一个毫无还手才气的后辈,传出去也不臊了面皮丢你们船埠的人!”
郝老六肝火尤盛,这一脚就要踢烂骚猴儿可爱的嘴脸。骚猴儿没法还手,上身倒还矫捷,脖子一扭,躲过郝老六的大脚,一口咬在他裤腿上。江上风硬,郝老六穿得较为厚重,骚猴儿没咬到肉,咬住了裤腿不放。郝老六抖了抖腿,没有摆脱,他劈手啪啪打了骚猴儿七八个耳刮子,又使足了力量,将骚猴儿甩到空中,但是骚猴儿如王八咬人,死不撒口。郝老六腿上挂了这么一个肉秤砣,一时候竟对之无可何如。
骚猴儿晃着脑袋摇点头,瞪着郝老六不肯松口。
翻船时,姚青被扣在船底,她身上的伤势没有病愈,本来就没有精力,此次受了江水浸泡,浑身冰冷,更显委靡。
“还能往哪送?”郝老六抓起圆桌上的一壶酒,抬头灌了两口。
茶馆门口围了很多看热烈的百姓。铁牛从茶馆内出来,一脚踢飞门口晾晒蔬菜的箩筐,撒了满街的萝卜干。铁牛叫道:“看啥子看看啥子看!我们兄弟抓了几个棒老二,又没得妖妖怪怪,里三层外三层你们摆起龙门阵来喽!逛逛走!”
郝老六放下酒壶,“为啥子?”
“可不能往治安队送。”老崔点头道。
客房内只剩下郝老六和他的狗头智囊娘舅。两人推开圆桌,掀起一侧墙壁上的山川画,暴露前面三尺宽的暗门来。郝老扭动门环,向一侧拉开暗门,顺狭小而昏黑的一条甬道向下进到地牢中去。
郝老六看贼一样盯着老崔,“你今儿个咋了,神戳戳的。又不让打又不让送出去,你要把他们当老夫供起来?”
“杀人啦!拯救呀!”骚猴儿扯嗓子大呼起来。
“你别卖关子!直接说送那里嘛!”郝老六不耐烦道。
郝老六的拳头终究被老孙截住。他挡住郝老六的胳膊,劝道:“老六,这几个娃娃身份还没查清楚,莫要意气用事!”
众袍哥晓得郝老六这是要审肉票了,承诺一声,各自出堆栈去。铁牛照理留下来,如铁塔般守在客房门口。
郝老六走到牢门前,嚷道:“你们这些棒老二到底是从哪个山头下来的?犯了甚么案子,敏捷讲出来,免得六爷抽你个皮开肉绽!”
老崔捏着绿皮折子,皱着眉翻看结束,倒吸一口气,道:“有文章,大有文章啊!”
“去去去!都被水泡烂了还讲甚么真假!”郝老六甩了甩盒子炮内里的积水,当啷一声扔到长桌上,抓起他用惯的皮鞭,“老子给他们用用刑,看他们还死鸭子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