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赤血朝珠
“老爷睡了，是我忘了关灯，屋里没人。”这时候天已放亮，管家见黄岭风尘仆仆，袖口沾着血迹，忍不住问他，“少爷，你这是……”
杜月笙穿好了衣服，从西配房走出。
摆布无事，戴笠便将两颗朝珠递给马汉三，“这玩意叫‘东珠’，满语称作‘塔娜’，产自黑龙江流域，极难获得，有‘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的说法，这东珠本来就不易获得，个头大一些的更是奇怪物，而朱色彩更是万中无一。”
戴笠摇点头，“不对！这不是两个旅，这是一万条性命！”
东配房里戴笠和马汉三守着四个铁匠，正咔咔咔咔一刻不断地锯着铁链。老管家沏了茶，又叮咛下人端上了糕点和生果。铁匠们埋头苦干，那里还顾得上稍歇半晌。
戴笠和马汉三早躲到一旁，制止影子映在窗户上。可铁匠们哪晓得这些，四人被大半夜抓来开锁，更见到这希奇古怪的九索铁箱，早就一肚子的疑问，又见戴笠和马汉三嘀嘀咕咕神奥秘秘，四人全都料定这箱子里保准是见不得天的贼赃。
黄岭听到屋内一阵脚步声，惊得瞪大了眼，“如何还一屋子的人呢！到底如何回事儿？”
“不晓得。”黄岭点头道。
“你呀，做事细心，但目光始终不敷长远。”戴笠笑了笑，放下茶盏，“我们中国人讲究礼尚来往，送礼品，该送甚么？不过要让对方喜好。我不体贴这箱子里是甚么，总之应当是件好东西，这就够了。没翻开更好，我们送的就是原汁原味，送的就是毫无保存。”
戴笠将一根手指竖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出了事？”
黄岭推开老管家，就要排闼闯出去，西配房内传出一声咳嗽，黄岭当即站住。
“少爷！少爷止步！”老管家披了衣服，排闼从门房走出。
“他如何返来了？”杜月笙问道。
“明天就是开香堂的日子，这节骨眼上竟然出乱子！”杜月笙少有的怒形于色，他走到东配房门口，头也不回道，“等着！”排闼进屋。
马汉三眸子转了转，“如果内里的东西很贵重……”
戴笠一脸倦怠，答复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说说你吧。你此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不过经此一役，你身份难保不会泄漏。康公那边你是回不去了，过了年，你就去北平吧，那边有个站长的空缺，你去恰好，趁便抓起北平的谍报事情。”（康公便是康泽。百姓党间谍体系中，最首要的一支就是“答复社”。“答复社”又分为三支，一支是贺衷寒的“政训”体系，一支是康泽的“别动队”体系，一支是戴笠的“间谍处”体系。康戴二人深受蒋介石信赖，百姓党内称二报酬“康戴二公”）
若换在平时，黄岭也就退了，可此时的他在江堤上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无处宣泄，返来连一个下人竟也敢禁止，当即叫唤道：“我只见寄父，干旁人甚么事？寄父！寄父！”
“有两个兄弟中了枪，我急着拉他们返来救治……趁便集结些人手畴昔。”黄岭解释道。
马汉三早传闻孙殿英盗了东陵，光金银珠宝就装了四五十箱，此举触怒满清氏族，遭到社会各界分歧声讨，清室遗臣多次到卫戍司令部要求严惩。孙殿英为免于惩办，不得不四周办理，东陵珍宝便是最好的贿赂之物。而戴笠手中这两颗赤红的朝珠，传闻就是乾隆爷脖子上佩带的朝珠，传闻那朝珠本来共一百零八颗，乃无价之宝，孙殿英将其拆开了送人，戴笠手中这一对儿是此中最大的两颗。
“不晓得。那伙人带着家伙，技艺相称了得，都是逃亡徒……”
“有甚么事不能比及天亮再说？”杜月笙寒着脸道。
“一问三不知！那你不上去帮手反而做逃兵！”杜月笙火气上涌。
马汉三见那两颗朝珠足有葡萄大小，光彩暗淡，偶有荧光射出，毫不是檀木，倒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看不出到底是由珊瑚还是珍珠制成。
老管家派人很快请来了四个铁匠。这四人各自围着铁箱转了数圈，东敲敲，西碰碰，再歪着头将耳朵贴在铁箱上凝神静听。
马汉三取出一把盒子炮来，压着嗓子问道：“先生，我去赶走他？”
“人影都打在窗户上了，你说屋里没人？！”黄岭叫道。
“万一箱子内里不是宝贝，过后我将这两颗朝珠送他便是。”戴笠道。
“哼哼，金山银山也不过是身外物。能有多贵重？比得过乾隆的九龙宝剑和慈禧的夜明珠么？东陵里的那些宝贝咱也不是没见地过。这铁箱子里的东西，只怕连这两颗石子也不如。”戴笠说着从怀里取出两颗赤红色溜圆的朝珠来。
“这一万人连新兵蛋子也算不上，你还希冀他们上阵杀敌？枪炮一响，全尿裤子！这些人必定是上去送命的，我只看到一万具死尸！”戴笠冷冰冰道。
“万一……”马汉三只将话说了一半。
杜月笙等了半晌，晓得铁箱不会等闲取出，也便去睡了。
铁匠们停了手里的活，昂首看着戴笠，等他叮咛。
老管家见瞒不住了，挡在门口解释道：“少爷，屋里是老爷请来的朋友，正在参议一些事情。”
马汉三没想到戴笠已经想好了退路，更没想到如此无价之宝，戴笠竟眼也不眨一下就要送人，当即道：“先生赤胆忠心为党为国，竟没有分毫私心，军中若大家都如先生，赤-匪何愁不灭，外族焉敢来犯！”
“保家卫国，流血捐躯，这些人死的也不算冤，都是义士。只是我们白白跟杜先生要了一万人，总该有个交代。”戴笠将两颗朝珠在掌内心转了转，揣回怀里，“我们这也算是提早堵他的嘴。但愿这箱子里能开出好东西来，就是玉玺皇冠又能如何，都送他！”
马汉三没回过神来，苍茫地看着戴笠。
得知这两个叫“东珠”的朝珠如此贵重，马汉三仓猝还给戴笠，轻声问道：“您的意义……”
黄岭现在如见了猫的老鼠，刚才的放肆气势全都没了。他低着头，嚅嚅道：“寄父，龙王庙那边，出了事。”
黄岭叫唤着就要往屋里闯。
“屋里这不亮着灯么！我寄父呢？”黄岭嚷道。
马汉三点点头，“这箱子内里，毫不是凡物，我们不先看一眼，直接送到这里来……”
铁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翻开的，毕竟反正箍着九条铁链。
门外忽传来打门声，守院的保镳开了门，黄岭喘着粗气跑进院来，就要进配房。
四个铁匠全都傻了眼，因为那九条铁链相互交叉，相互瓜代穿过，九条铁链交叉成一个团体，并无锁扣构造，令人费解如何铸成。更令人想不通的是，铁箱被这些铁链紧舒展住，仿佛铁箱的仆人压根就没想再翻开它，那么――不翻开还留着这箱子做甚么？铁箱里到底关着甚么东西？
铁匠们满腹猜疑，凑到一起筹议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更好的体例。若不利用蛮力，恐怕用钢锯锯开铁链间相互交叉的铁环，然后再用撬棍将锯断的豁口撑开，一一撑开铁链结点。铁匠们合计了一下，若要将铁箱从铁链中取出，只需将一个侧面的铁链取下，也就是说，需求锯开九节铁链。
“八一三战役（即淞沪会战），我军节节败退，丧失惨痛。兵源弥补是个大题目，委员长也是急得没有体例，特委派我调集江浙一带的处所权势，要枪给枪，要设备给设备，乃至不吝授予官衔。保家卫国喊标语谁都会，真端着枪上火线跟小鬼子冒死就都缩脑袋了……”戴笠用手指导着桌子道，“谁都晓得，兵不好招！但杜先生一口气调集了一万多人，你晓得这意味着甚么嘛？”
马汉三怔住。
戴笠呷了一口茶，头也不抬，说道：“你一肚子的疑问，是不是？”
马汉三沉吟半晌，说道：“意味着兵权，这些人武装起来够组建两个旅了。”
“罗队长将一伙盗贼引来，两伙人在船埠上打了一宿，那伙贼人无处可逃，赶巧不巧躲进了龙王庙。”黄岭将脏水泼到罗队长身上。
“收起来！此人是杜先生的义子。”戴笠耷拉着眼皮，“我们不易出面，静观其变。”
四人听到黄岭在院外叫唤，当即担惊受怕起来，慌乱躲闪。
“甚么贼敢到我们的船埠上撒泼？！”杜月笙挑眉道。
“大哥如需帮手，尽可叮咛。”戴笠道。
马汉三斜眼瞧了瞧众铁匠正各自繁忙着，便扭头扣问似的看着戴笠。
戴笠和马汉三迎上来，四个铁匠则战战兢兢站在铁箱中间，等着仆人发话。
杜月笙见铁索已经锯断了两截，戴笠和马汉三因熬夜，眼圈发黑，满面倦容，叹口气，说道：“你们辛苦了，吃点东西睡个觉吧，不急这一会儿。内里有点事，我出去半晌。”
“一点小事。”杜月笙摆摆手，排闼而出。
“多谢先生汲引！”马汉三起家便要施礼，戴笠手掌下压，表示马汉三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