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嫁妆丢失
“看，下雪了。”“咦？都三月天，如何还下雪？”
“呀！蜜斯，你如何把茶水沾到身上呢？”夏菊看着雪狸绒毛大袄上高耸的褐色茶渍，吃紧嚷道，语气里带着一股焦炙。
“桂枝四两，去皮；生姜三两，切；附子三枚，炮，去皮，破八片；甘草二两，炙；大枣十二枚，擘。”
“真的？”
“咦？”男人看了看手中的古书，方才回身。
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的拿着五根手指头在男人面前闲逛。
男人身后有一株极其苍葱的松柏，口侵碧汉，森耸青峰，偃蹇形如盖，虬蟠势若龙。在雪地里摇摆着身躯，却仍然挺直地耸峙。
“不，你家蜜斯欢乐的紧。我今儿穿那件粉色石榴裙，等秋菊返来，让她给我梳个元宝髻，是时候给新夫人存候了。”
明朗透辟的声音在凌晨冷冽清幽的花圃中回荡着。
昨夜的宿雪已经停歇了，春闺院的抄手长廊上被西风刮出去的冰雪被几个粗使丫环扫得干清干净。氛围不是太开朗，略显阴沉，长廊像条白脊背的巨蛇，伸向远方灰蒙蒙的烟霭中。西边花圃里用心设想的盘曲不平的空中，也被这场初春雪填平补齐，变成白茫茫的一块高山。
纳兰柒朝本身父亲瞪着双如小兽般湿漉漉的瞳孔，眉飞色舞地笑着，脸上素净明朗的光彩逼得四周缭绕的雾霭都散开了。
纳兰柒淡淡瞥了眼垂着头，吃紧在衣柜中翻找的夏荷，缓缓开口道。
昨儿新夫人归家，二房春闺院倒是热烈了半宿。挂灯结彩、鼓吹喧阗，丫环、小厮、厨娘个个都笑逐颜开的。如果不熟谙的人瞥见，该觉得是娶了新嫁娘！
“呀，甚么事？”还不待纳兰柒开口，正拨着灯芯的夏荷就跳了出来，一脸的迫不及待。
“甚么？丢了嫁奁！哪两件？”夏荷莽鲁莽撞地开口，圆溜溜的瞳孔里粉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纳兰柒在摆布摇摆的烛光中看着本身这两个毛毛躁躁的丫环，好气又好笑。
“好嘞，为父抱柒儿去，免得等下有人哭囔本身脚走疼了。”男人弓下腰，熟稔地抱起纳兰柒。清幽淡雅的墨香劈面而来，纳兰柒感到本身眼中有着氤氲环绕的湿意，她冷静的把头埋在了父亲的前襟。
“我说啦，我说啦。把鼻子捏塌了，柒儿就不美了。”女童赶紧举手告饶。
还隔着几十步路，她已然能够清楚瞥见父亲亮绸面的乳红色对襟袄褙子上用金线勾画的松竹，以及牢固发髻的白玉发冠两边垂下的深紫色丝质冠带。男人手中还拿着一本古书，姿势高雅地站着。
夏荷急得涨红了一张脸，也顾不上尊卑有别，小声嘟囔着。可待得她对上自家蜜斯琉璃珠子般淡默透辟的眸子，又没出处的感觉心安。翕了翕嘴，终是甚么也没说，起家做事去了。
“这事说来别致，今儿早上新夫人的贴身丫环清算嫁奁时，发明丢了两件！”
“呀！蜜斯！这天凉，你如何不好好呆在床上？”因着赶路的启事，夏荷潮红的脸上还覆着一层精密的汗珠，她也顾不得擦，咋咋呼呼地嚷着。
“这莫不是柒儿？柒儿还未上族学，安知这药方？”
倒是个聪明的丫环，可惜性子太急了。
“小声点！”秋菊利落的给了她一记爆栗。小丫环揉着本身的脑袋，垮着脸嘟嘟囔囔。她瞥了一眼自家神采未变的蜜斯，见蜜斯没一点为本身做主的设法，很有自知之明的歇了下来。
她的视野转到窗角那支倚着窗棱纵横而出的梅花上，只要二三尺长，却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孤削如笔，赫赫的在雪中明的如火。
“偷御赐的东西，这不是作死么？不过这新夫人不过一个外室，还回门，真当本身是新嫁娘吗？”夏荷一愣，急赤白脸地嚷着。
“比祖母的金金饰还真！对了，爹爹，我摘了红梅，摆在您的书房中，岂不是有提神醒脑的妙处？”
眼尖的秋菊第一个嚷了起来，一双并不大的颀长眼快被她眯成了斗鸡眼。
纳兰柒眨了眨眼睛，掩下内里的狠戾。复又把本技艺中的杯子搁在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上，舒了口气，方才开口。
冬梅！纳兰柒睡眼惺忪的眸子猛的一凝。
纳兰柒转头叮嘱本身的两个丫环，碎步走出长廊。“吱呀吱呀”有些溶解的冰雪收回弦乐的声音。
“蜜斯，新夫人说今儿雪天，不消存候了，方才大太太屋也传人说不消存候。”说曹操到曹操就到，穿戴青灰色连襟裙的人影仓促跑了出去，又携了股逼人的寒气。
“咦？花圃里莫不是二爷？”
“上个月祖母身边的方嬷嬷病了，我刚幸亏一旁。林郎中说是伤寒，就报了这个药方。”
“吵甚么吵！没瞥见蜜斯还在里屋睡着吗？”熟谙的凶暴口声响起，内里蓦地一静。
女童笑嘻嘻地跑上前去，待到男人身前，止住脚步，作了一辑，脆生生答道：“可不就是柒儿吗？爹爹莫不是昨夜花酒喝多了，人都分不清了。”
纳兰柒直到后半夜方才有些睡意，但睡得极不平稳，只感觉坑上被烧得炽热，熏得她流了几层汗。
“夏荷，出去吧，我起了。”一阵风似的圆脸丫环袭了出去，许是方才在雪地里走了一趟，裹着一股逼人的冷气。
调皮且带着稚气的童音似娟娟细流，和着逐步溶解的冰雪，在初春的凌晨缓缓流淌着。
纳兰柒想起宿世的一些隐蔽，想要发笑。世人皆知纳兰家有位一画令媛的二公子－纳兰俊义，却不知他还是位医痴，老是坐着妙手回春的好梦。何如天赋有限，这记药方的功力还不如自家女儿。气得他老是一边拍着本身幼女脑袋，一边大呼：“柒儿如何不分些天禀给为父？”
“蜜斯，今晨产生了件大事！”这是个瓜子脸的丫环，许是因为方才跑出去的启事，正粗粗喘着气，却也顾不得安息，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随后，她瞅着本身主子色彩未变，谨慎翼翼地问道：“蜜斯莫不是不喜好冬梅？”
好一个贼喊捉贼！整治倒是整治了，不幸本身的乳娘，被活活打死！若不礼尚来往，还真是担不起上天垂爱，重活一世的机遇。
“胡扯，小小年纪，和谁学来的混话，你家爹爹如何会去喝花酒？还不快交代这药方你如何晓得的。”男人状似愤怒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女童挺翘的琼鼻。
还真配不上这个名字，纳兰柒手一抖，嘴边浮起一抹耻笑。
纳兰柒一面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上月才过了15岁生辰的圆脸丫环，一面捂着茶杯暖手，抿了口热茶。
摆布睡不着，纳兰柒干脆披了件雪狸绒毛大袄，立于半开的牖户下看看雪景。
“可不是吗？”秋菊微蹙着眉头，谨慎翼翼瞅了一眼自家蜜斯，见纳兰柒一张俏脸虽在烛光中忽明忽暗，却也不见恼色，遂拉着夏荷半蹲在自家蜜斯身边，复又开口。
“蜜斯！新夫人用心叵测，这丢了嫁奁的事指不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今后还不知有多少龌蹉！蜜斯，你如何还这么落拓。”
纳兰柒闻言抬了昂首。隔着远远的，只能瞥见一个恍惚的表面，可她晓得那是本身的父亲。
“前几月，新夫人他爹不是又升了吗？官拜一品！丢的仿佛就是皇上赐给新夫人爹的两颗金丝香木嵌蝉玉珠。对了，这几日你让屋里的2、三等丫环安稳些，传闻等新夫人回门后，要好好整治一番！”秋菊用翠花帕子捂着本身的嘴，悄声细语道。
“对了！蜜斯，你瞧我这记性。方才在路上遇见大太太屋里的春暖，她说大太太筹算等你这月过完6岁生辰，把她屋的二等丫环冬梅也拨过来。”
“夏荷，这个点父亲该起家去书房了，你去找一红梅案底的嵌珐琅瓶。秋菊，你让管花草的丫环把窗角的红梅剪几枝下来。”
卯时三刻的时候，穿戴划一的纳兰柒抱着景泰蓝瓶，披了件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带着两个丫环出门去了。
“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材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踏实而濇者，桂枝附子汤主之。”
“你说吧。”她小口抿了抿热茶，方才不急不慌地开口道。
男人复又不敢置信的揉了揉本身眼睛，眨了几下，才挑着眉毛，半蹲身子开口。
“你们在这儿站着，我去见父亲。”
却见他面前俏生生立着一女童，被一袭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罩得严严实实，只暴露一张含笑嫣然的精美小脸。女童手中还捧着一盛着梅花的嵌珐琅瓶，更加衬得她肌肤赛雪，明眸皓齿。
天还未亮，她又被几个丫环唧唧咋咋的嬉闹声吵醒。纳兰柒所居的东院兰花阁本是由几个老太太拨下，端方极大的丫环照看的，昨儿正院人手不敷被借了畴昔，哪知一夜未归。剩下这几个难当大任的倒是一点不顾忌内屋主子，在内里闹腾得短长。
纳兰柒仍然纹丝不动的立于窗边，思路却飞到了宿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