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戏里戏外
宋青葙接过茶盅,捧在手里,嗅了嗅芬芳的茶香,淡淡道:“千玉是个聪明人,难怪能与丁二周旋这么久。我不是气他,而是活力郑三。”顿了顿,声音低下来,“眼下我倒是光荣出了先前那档子事,如果真嫁到顺义伯府,这日子……”
郑德显笑得含蓄,举杯悄悄碰了碰丁骏的酒杯,“看来哥哥尝着滋味了,恭喜哥哥。”
郑德显看着天气不早,先在摘星楼订了席位,然后兴冲冲地去千家班的草棚子。
隔着薄如蝉翼的绡纱,他的声音低且媚,有种魅惑人的力量。
凌云轻笑,“我也是戏文唱多了,俄然想出来的主张。之前走街串巷搭戏台的时候,这类才子才子的戏码最受欢迎。三郎,你跟宋女人就是一对薄命鸳鸯,郎有情妾成心,苦于贩子流言与爹娘压力而劳燕分飞两地相思……这出戏唱出来,任是再无情的人也会被你们的情义打动,到时候再有个知情识相的人点拨几句,五爷一点头,三郎跟宋女人的事不就成了?就五爷的身份职位,谁敢拨他的面子?”
郑德显瞧着镜子里本身的面庞,笑道:“凌郎的手真巧,心机也巧,多亏你想出这个别例,要单靠着丁二爷但是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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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柳谨慎地换过热茶,端到宋青葙面前,踌躇着开口,“女人在为千玉活力?他就是个唱戏的,不值当。”
宋青葙顿足,“贡院四周有家叫文福记的笔墨铺子,掌柜姓赵,有信送到那边就成。”
大爷见了公然欢畅,骑着马就往演乐胡同冲,可惜铺子已经打烊了。
丁骏懊丧不已,“尝个屁,三四百两的银子砸下去,就摸了两动手,不过……值!”
此时现在,下洼子。
秦镇表情也不错,看着方桌上一摆溜放着的三十二个磕花饽饽,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欢乐。
要真是看心上人就好了,可现在是对着三十二个硬面饽饽,这场景太吓人了。
“千玉也想探探女人的底儿。”千玉悄悄叩着屏风边框,有点像西皮流水的板儿。
看到丁骏的模样,郑德显内心早有计算,不动声色地问:“比起小市街的小娘子如何?”
远山到隔壁酒楼转了一圈,探听到点心铺子的掌柜姓崔,是个矮瘦子,打杂的是他婆娘,年纪已经不小了,白案倒年青,二十出头,可惜是个少年郎。
屏风内,暴露他半截儿手指,苗条有力,保养得很好。宋青葙着意地看了几眼,低声问:“千云为何找上千家班?戏甚么时候上演?”
千玉闻言,却轻松起来,笑道:“有女人这番话,千玉就放心了。我平常上午排戏,下午下台,夜里多数没事,女人若找我,草棚子前面一溜最东头那间就是。”
凌云随之起家,伸手勾着郑德显的脖子,娇声道:“丁二爷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三郎可不能跟他学坏了。”
郑德显笑着又给他斟满酒,慢慢道:“提及来,兄弟倒有个别例……兄弟倾慕那人很久,可惜中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我娘死活不让人进门,无法兄弟只能出此下策。”
虽是端庄八百的事情,经他这么一说,却平空多了几分含混。宋青葙气恼,起家道:“银子我收了,玉娘何时跟你们走?”
一套才十文钱,太便宜,应当卖二十文,不对,卖十两银子才合适。
远山与近石这两天得了个差事,就是找卖磕花饽饽的点心铺子,并且大爷还特地指了然,别的处所的不要,单要演乐胡同的。
此次呢?
郑德显大喜过望,眯着眼思忖半晌,蓦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寻他。”
千玉答复:“甚么时候开演,我不清楚,他也没说,就说年前练熟了。至于为何找上千家班,一来德云社庆丰班等着名梨园子有专门写本子的人,他们向来不消内里的本子;二来,千家班到京都不满半年,还没站稳脚根,手头不如何余裕,千云一脱手就是五百两银子,有这笔银子,梨园子高低三十多口就能过个安稳年;第三……”笑了笑,“这出戏,千云指定由我演。”声音里,含着浓浓的自嘲另有一丝几近没法辩白的苦楚。
郑德显忙起家长揖,“兄弟多谢哥哥成全,丫头的事绝对没题目。阿谁千玉,只要我们打算安妥,迟早也是哥哥的人。”
两人找了好几天没找到,好轻易明天有铺子开张,远山眼尖,一下子瞧见内里摆得磕花饽饽,立即冲上前,一个很多地买了全套。
千玉有事乞假没下台,丁骏正无聊,两只眼睛四周转悠着想找点乐子,瞧见郑德显,就乐呵呵地跟他到了摘星楼。
千玉却赶着问:“若千玉有事寻女人,该往那边去?”
那民气机如何会这么巧?这的确不是饽饽,而是一幅幅精美的画,你说饽饽做得这么精美,教人如何舍得下口?
宋青葙不由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策画好久,方道:“眼下我也没好体例,等想出个端倪来,会找人知会你……你平常可余暇?”
碧柳从没见宋青葙这么愤恚过,在武康侯府出事那次,女人是震惊且自悔,被赶出白家胡同,女人是绝望又绝然,可前两次,她都能很快地安静下来。
凌云执把桃木梳,细细地将郑德显的头发梳顺,轻柔地绾成髻盘在头顶,用亮蓝色的缎带系紧,再戴上四方安定巾,拿过靶镜,“三郎,如何?”
两人说谈笑笑吃吃喝喝甚是投机,直到各自都有些醉意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大爷是不是魔怔了,这哪儿是看饽饽,的确就是看心上人,那眼神柔得能拧出水来。
远山蓦地心惊,七月末,大爷曾跟安国公府的丁二爷抢太小倌,捱了侯爷好一顿怒斥,此次,不会是故态复萌吧?
宋青葙深吸口气,指腹摩擦着纸卷,极力安静地说:“公子既然找上我了,又何必卖关子?”
千玉放下茶杯,起家,慢悠悠地踱到屏风前,“女人不爱看戏,可有得是人想看女人的好戏。”
“那鄙人就不客气了,”千玉低低笑着,颀长的手指拂过绡纱,形貌着黄杨木框架上繁复的缠枝梅纹路,“相托之人姓凌名云,艺名千云,这出戏就是他写的。我曾与他在同一处学艺,对他的小癖好略有耳闻,见到戏本子不免遐想到三四个月前京都挺颤动的一件事,就趁便探听了下……王大哥平日对我有恩,恰好他为银子忧愁,我想我既然承诺他作媒人,干脆好人做到底,就一同来看看。”
进雅席时,郑德显使个眼色,丁骏心知肚明,将侍从留在内里,低声问:“神奥秘秘的,找哥哥有甚么功德?”
丁骏色眯眯地笑道:“唔,戏好,此人呢,更好。兄弟见过阿谁当家的旦角没有?艺名叫千玉的阿谁,嘿,绝了,那扮相那腰身,比女人还女人,一个媚眼飞过来,能叫你魂儿都飞了。”
远山与近石惊诧地对视一眼,再度将目光投向大爷秦镇。
回到西配房,宋青葙将手里的纸卷往桌上猛力一拍,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无耻!卑鄙!”
凌云笑道:“丁二爷不是看上了宋女人的丫环,三郎结婚后把那丫环许了他就是。另有,千玉,丁二爷对千玉但是肖想了一个多月,千玉扮相好,演大旦角最特长,到时管保让丁二爷看呆了眼。有两个娇娇滴滴的人儿勾着,丁二爷哪能不经心极力?”
宋青葙含笑,“王劲跟玉娘的事儿,我本就没筹算劝止,倒是公子,听着像是个明白人,如何说话也藏一半露一半?”
声音更低,几不成闻。
丁骏蓦地想起之前见到的温婉女子来,内心又是爱又是恨,“那小娘们够凶暴的”,一口喝了杯中酒,将酒杯顿在桌面上,“如有朝一日落在哥哥手里,哥哥毫不能轻饶了她,总得爽上十回八回才行。可惜,哥哥这几日忙,没工夫去逮她。”
要寻丁骏很轻易,中午在摘星楼,下午就在千家班,都是演乐胡同一带。
肝火不加粉饰地从她柔弱的身躯披收回来,竟如惊涛骇浪般可骇。
王劲闻言,忙恭敬地答复:“我找人算过了,十六那天是谷旦,如果便利的话,我巳初在角门等着。”
郑德显眼眸一亮,“凌郎的意义是……”
宋青葙微微一笑,“排戏与我有甚么相干?我不爱看戏。”
“没想到兄弟竟是个多情的种子,”丁骏感慨不已,拍拍胸脯道:“这不算甚么,都包在哥哥身上。不过可得说好了,结婚后那丫头可得归我,兄弟不能美人在怀就忘了哥哥。”
郑德显考虑会,“如何把戏唱到五爷跟前去?千家班又不像德云社,凡是红白丧事就少不了,五爷管着教坊司,好听的曲儿听很多了,能看上这个草台班子?”
郑德显挑起他的下巴,呢喃低语,“我内心只凌郎一个,再不会有别人。”
郑德显不说话,先斟满两杯酒,笑呵呵地端起一杯抿了口,“天然是大功德。”酒杯一放,夹了块卤牛肉细细嚼了,问:“哥哥近些日子总在千家班听戏,这千家班是戏好还是人好?”
凌云托腮斜睨着郑德显,“草台班子有草台班子的好,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偶然也想来碟清粥小菜换换口味……传闻平常五爷生辰都是安国公上赶着筹办,本年五爷整二十,不知如何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