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会嘉庆
“愿闻恩师见教。”阮元道。
只是这时阮元尚且不知,这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朱珪。
“既是如此,门生今后也定当谨慎行事才是。”阮元也对朱珪报答道。
“你且抬开端来,朕与你多年不见,晓得你在浙江办事,一向很有效果,朕也……朕也欢畅。你且先与朕说说,浙江诸般事件,可都安好,那蔡逆之事,现在可有停顿?”嘉庆见阮元已经到了身边,也忙不迭的向他问起浙江政务来。
“但是阮元,朕也不能只听你们几个一面之词啊?”嘉庆叹道:“这件事,朕本就不想专断,是以对军机大臣一一详询,厥后朕想着,即便朕仅同军机大臣一同商讨此事,你等外人听了,一样会觉得朕有专断之弊,是以朕最后尽集大学士九卿,一并商讨你这折漕之议,最结果不出所料,应者寥寥。你等联名督抚有四个,可当日力主此议不成行之人,少说有十余个啊。那你说,朕应当听谁的呢?还是说,你等那般联名上疏,本就是想在直省自壮阵容,以图京中卿贰由此心生惊惧,故而不得不平从你等呢?”
“好了,蔡逆之事,过不在你,你一介文官,数年来努力海防,能有如此成绩,朕已经很对劲了。至于赔补亏空……阮元,你且对朕说实话,朕看历代先帝上谕,责令赔补亏空不过是三年之限,为何到了你这里,你夙来精于赋税计算,却说必须十年才气尽数赔补呢?”
只是,当嘉庆说道“朕也欢畅”时,阮元却不测发明,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嘉庆,竟不测向后挪动了几寸。
“皇上,臣等绝无此挟上之意!”阮元赶紧答道,可即便如此,想到朱珪先前之语,额上也不由盗汗渐生,看来结党之言,嘉庆绝没有置若罔闻。
“阮元,快、快起来,再走得近些。来人,把阮元的垫子放在朕身前,朕……朕要多问问他浙江的事!”内里候旨的张进忠天然会心,便即入内,将阮元所用的垫子放在了嘉庆面前三尺之处。阮元走近前来,跪倒在垫子上,他自清楚,嘉庆让他在这里对话,已是对他莫大的信赖。
阮元自入仕至此也只要十五年,可出任巡抚便已长达四年,青年时为官顺利,自不以宦海勾心斗角之事为念,即便偶有艰巨之时,也能仰仗本身独到的应对之法,到处化险为夷。可听朱珪之言,这托津竟是软硬不吃,本身身在杭州,京中宦海也绝难兼顾,又想着孙星衍的叮咛,一时候却也没有妥当对策。只得对朱珪拜谢道:“恩师垂训,门生自当服膺,今后门生自当应机而变,至于其他……总之门生毫不主动获咎别人便是。”
“伯元,无需如此。”朱珪摆了摆手,道:“那托津之事,教员也有所耳闻,他并非以学问见长之人,你去找他,他多数也不会理你。总之京中这些官员,你如果想要他们都对你有所体味,乃至都与你做朋友,这是绝无能够的,总会有些人与你有所反面,乃至排挤于你。就是教员我,也不敢包管朝中没有针对我的人啊?但反过来讲,如果你在京中,能多些弟子朋友,他们清楚你为人本性,你碰到不白之事,他们可觉得你申冤,为你辨明本相,起码求皇上从轻措置,那教员看来,便已经不轻易了。”
“臣谢过皇上观猎之恩!”阮元听着嘉庆前后之语,也垂垂清楚嘉庆本意还是重用本身,至于警告之事也何尝不是对本身的一种庇护,心中亦是感激。次日,阮元便也同其他王公大臣一道,前去西北之处的围场,共观嘉庆行围。
实在阮元对这清赍银之事一向也并非全然认同,但考虑到漕务鼎新老是要有个开首,才承诺了其他几名督抚一同上疏,这时想来便也照实答道:“回皇上,这清赍银改制有加赋之嫌,臣并非不知。但臣也与其他几位督抚详加商讨,苍内行中有粮,是以直接交粮所受承担,实在不如交银之重。更何况漕务改制,非一朝一夕之事,若能以清赍银为始,以后层层更革下来,或许三五年后,漕务就会大有转机了啊?”
不想嘉庆却摇了点头,道:“朕不是说这个,萧山牧地之事,朕看着你等所行,并无错误,但另有些事朕却感觉你做得不当。客岁清赍银一事你可还记得,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多显而易见之弊,你为何却还要同那几位督抚一道,去联名上这奏疏呢?”
“伯元,这朝廷人事,向来便是如此。”朱珪叹道:“你中进士时年纪不及我,可厥后升迁之速,教员却再也见不得几个了。但你当年升迁过速,不数年便以而立年纪,与其他前辈得以并列,如此或许各位前辈尚能容你,能够后的人呢?以是当年你超迁之际,便有些流言流言,你自也清楚的。但当时不管阿文成公,还是你王恩师,都情愿一力包管你才堪大用,其他耆宿当中,刘中堂、纪大人,与你也有友情,以是直到现在,你仍可保巡抚之位无虞。可这几年间,就是教员我也垂垂发明,朝廷里的人开端变了,你王恩师此次从热河返来,就要归隐韩城故里去了,刘中堂、纪大人,身子也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包含教员我,只怕过不了多久……罢了,这些话不提了,总之当年我们这些看着你入仕的老朽,是都不顶用了。可前面的年青人呢?这些年里,皇上也补了很多新人做侍郎、入军机处做章京,他们在你当詹事的时候,有的连司官都不是呢。你当年因何超迁,他们是一无所知,可论年纪,或许他们也大不了你多少。他们见你如此年青,便长年身居高位,却又不体味你升迁启事、品德学问,乃至你都不在朝中办事。长此以往,他们要如何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对你信赖无间呢?到时候只怕他们明里不言,暗里也会裁抑于你,更何况这清赍银、牧地之事,你让他们去做,他们还一定做得来呢。如许想想,他们心生妒忌也就不免了。毕竟卿贰之数有限,可想仕进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啊。”
“皇上明鉴,是臣忽视了。”阮元听嘉庆这番驳斥之语,一时却也想不出甚么辩驳之议,只得自认错误。所幸嘉庆说这番话时,言语尚属暖和,看来只是劝戒,却非斥责阮元。
“不过依我之意,你倒是也不必如此拘束。朝堂之上,庆中堂虽说多与你反面,总也是个光亮磊落之人,不会倾陷于你。董中堂呢,因故里在富阳之故,见你抚浙多年渐有效果,对你也有好感。戴大人夙来对蔡逆主剿,与你定见不异。以后……如果英和英侍郎能入军机处,他对你实在也非常推许,你只与他放心同事便好。但其别人就难说了,特别是那日集议之时,仓场侍郎托津,但是保持党之语都说了出来,这但是皇上最大的忌讳啊。伯元,教员多年不在京中,对这个托津侍郎实在不熟,只觉他果于进取,办事也不包涵面,如果他今后得以晋用,那你可要谨慎了。”
“好,做得不错,依你之言,如果果能新账无亏,旧账渐次赔补,朕天然能够多给你些光阴去办。”只是说到这里,嘉庆却也话锋一转,对阮元叹道:“只是阮元啊,有些事朕想着……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次日阮元一行再度北上,很快到了承德,得知嘉庆这时正在张三营行宫围猎,也便持续解缆,隔日便即到达行宫。嘉庆听闻阮元前来觐见,自是欢畅万分,当即安排了阮元入对。眼看阮元模样,比起四年前离京之时,多了几分沉着慎重,却也多了几分沧桑。回想阮元初出京时,本身也对阮元并无绝对信心,可四年下来,阮元抚浙却已颇具效果,心中天然也多了一丝对劲。
“皇上,今时分歧昔日。历代先帝之时,或许亏空之数不如本日,又或许碎务开支不及本日,若如此,赔补亏空天然不需十年之久。但臣在杭州,对于各项开支均已严加清查,开源节流、兴利除弊之举,臣亦已实心办理,如果要包管旧账得补,新账无亏,非十年不能成全功。只是臣虽经心钱谷数算之事,老是资质驽钝,如果皇上另有良策,也请皇上宣示于浙省,臣必极力推行。”阮元答复道。
想着或是嘉庆先前冲动不已,一时也需自行禁止,阮元便没在乎,答道:“回皇上,浙江碎务,臣已极力去办,这几年浙江多有水水灾情,也都一一贯下指导赈灾之法,所幸皇上多番恩赐,蠲免受灾各县田赋,又兼浙省贩子多急公好义之辈,屡有助捐义举,百姓糊口还算安稳。现在川楚安宁,赔补亏空一事,经臣三年筹划也有了转机,若能依定制赔补,十年以后或可尽行无亏。只是蔡逆降而复叛,实在是臣忽视粗心,还请皇上降罪。”
“是吗……或许,你所言果能有效果才是,你精于算学,办事当真,朕原是应当信赖你的。”说到这里,嘉庆仿佛也有些难过,道:“也不瞒你,朕看其他各省赔补环境,大多都不睬想,成日只说甚么经心极力,竭诚赔补,可到底补上了多少?至于你说十年以后便可尽行无亏,你有甚么体例,无妨也奉告于朕。”看起来其他各省的亏空环境,即便白莲教之战已经结束,仿佛也并无转机。阮元自不敢坦白嘉庆,便将本身新旧账分立、严查仓储、宽以驭商、清算盐务、海塘除帮办之弊等事,一一贯嘉庆言了然。
“另有,你前几日进奏之事。”嘉庆续道:“你奏折以内,言及二事,其一为海塘兴建预筹用度,这个朕已经准了。但前面一项,所谓驻防八旗生员当场插手秋闱,这是你未经八旗政务之人所能擅作主张的吗?你可知国朝八旗生员,乡试只准在顺天府招考是何企图?是朕不但愿八旗后辈,在科考一事上多耗心力!朕也清楚,读圣贤书,明忠孝礼义之大端,即便八旗后辈也当为之。可读书归读书,科考归科考,朕也清楚,多少生员举人困于场屋,数十年而仅得一星半点的功名,以是八旗后辈即便功名不高,一样有别的路子能够晋用。但如果朕许了你此折,今后八旗后辈,大家都去应举,一半八旗生员半生考不出一个功名,他们那里另有工夫去练习骑射?如果朝廷要补兵缺,他们去补了又有何用?眼下八旗文靡之风日甚,朕想着有些八旗后生确是才调过人,去应举也是功德,可如果那凡庸之辈也弃了本业,竞响招考,今后上阵兵戈,朕要用甚么人去啊?”
“也罢,朕之前问过岳起,他也是一样言语,想来你等也是为国献策,只不过另有公允之处罢了。只是阮元啊,朕听你之意,你也清楚这清赍银改制或有新弊,那你当时为何不去制止他三人呢?或者你也能够再商讨一番,寻个不生新弊的体例出来,那多好啊?你等想着虽有新弊,却能除旧弊,可那只是你等一厢甘心的设法,究竟上如果旧弊不能除却,又生出新弊来不成遏止,你等却待如何?凡事总要谨慎才好,至于岳起,唉……也确切可惜了。”本来此前不久,岳起入京到差以后,便因江苏巡抚任上旧疾难愈,竟而归天。
“唉,你看朕都说到那里去了,这要紧的事,一时却都忘了。”看起来嘉庆仿佛又规复了本来的态度,道:“此次你北上,朕本意也是请你共观围猎之事,以作犒赏。你在海疆四年,虽未亲临疆场,可居中安插,亦自有功,朕看来不亚于川楚将士,恰好参赞侯德楞泰也到了行宫,你二人明日便随朕同观射猎,你如果不便骑射,只在一旁看着也好,朕也要给百官,给本国使臣看看,你一介墨客,一样能办成这很多军政大事!”
“算了,你本非旗人,张承勋入旗也不久,如此莽撞却也不免。朕本也想着广开言路,力求直言,可你等之言也要保全朝廷大局啊。这件事,朕只先采纳你二人之议,对你们不做惩罚。今后如有其他不便之处,你等也要持续进言才是。”看嘉庆并无苛责于己之态,阮元便也再次叩首,称原是本身草率。
“恩师指导得是,若公然如此,门生自会多与那托侍郎来往一些,他清楚门生赋性,今后多数也便能开解了。”阮元答道。
阮元想着岳起勤于除弊,而漕务尚无多少改进,却已经成了不归之人,心中也不由为他可惜。
“回皇上,臣清楚端方,萧山牧地之事,臣也是将真相悉数奉告张侯,得张侯允准,才与张侯一并上疏的。”阮元忙奏对道,听嘉庆之语,仿佛是对他参与旗务不满,既然如此,阮元便也直言真相。
“也好,私事之上,你多谨慎些总没有错。至于公事,今后也自当直言于上,只要你言事之际并非特地有所针对,教员信赖,朝廷里多数人是能看明白的。再说了,教员这大学士估计还能做些光阴,你在杭州有甚么想办的,就持续去办吧。”朱珪天然清楚,阮元为官,谨慎是不成或缺的,可他平生尊儒重道,乾嘉易代之际也颇能直言于嘉庆,却怎能因师徒之故,竟弃本身终心机念于不顾?是以公事之上便只劝阮元放心。阮元自清楚恩师情意,便对朱珪再次拜谢,也去筹办出发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