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君臣之隙
“只是皇上,臣却觉得,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去想结婚王之事。”阮元道:“天命在皇上,而不在结婚王,这是高宗天子生前,便用二十二年时候奉告天下万民的事理。即便结婚王与洪翰林,与其他文人多有交换,他又怎能与高宗天子的意旨相对抗?皇上如此对待结婚王,倒是过当,因结婚王的原因,要置洪翰林于死地,更是毫无需求啊?”
“那皇上可曾忘了,那日万寿寺之会,皇叔对我二人所言呢?”永瑆续道:“皇叔说得对啊,我大清建国以来,几近每一次易代之事,都是一番腥风血雨,为了争权夺利,几位皇祖被皇玛法圈禁,皇伯也被废去宗室身份。如许的兄弟相残,父子相忌,害了多少人,又误了多少国度大事啊?当时和珅权势日盛,如果我兄弟二人因争夺太子之位的原因,竟然兄弟阋墙,那今后的大清天下,就真的要走到颠覆那一日了。以是我兄弟二人发下誓愿,不管哪一人做了太子,都必须接管皇阿玛的阿谁成果,没被立为太子之人,毫不得有任何贰心,必须极力帮手将来的皇上。将来不管谁做了天子,都要兄弟合力,肃除和珅,再兴国朝盛治。这一番话,臣是一向服膺,也一向照做的啊?莫非皇上,竟还是信不过臣吗?”
方出得西华门,只听得前面又有人叫道:“阮侍郎留步!”定睛看时,本来是一行人走到了本身面前,为首的身着团龙补服,气度娴雅,天然是结婚王永瑆了,前面还跟着几个主子。阮元也赶紧施礼见过永瑆,道:“回结婚王,鄙人当说的话,都已经与皇上说完了,只是……皇上还没有承诺开释稚存兄。”
可既然嘉庆已经问了本身,本身也只得迎难而上了,便道:“回皇上,赵忠毅公主持前明选事,多用贤臣,屏退不肖,一时正士,遍及朝野,若无魏阉秉政于后,前明也不会亡于李闯之手。”在清朝,提及明清易代,士人也只得解释为明亡于李自成,以示清朝“得国最正”。
“阮元,你本日说得够多了,退下吧。宏亮吉的事,朕自有处断之法,不劳你操心。”嘉庆道。
“皇上,臣晓得,臣常日与那些学者文人,来往是多了些,可臣这心之所好,却也是改不得了。皇上的情意,臣也明白,臣一边兼着军机大臣,一边与这些好名好言之士来往颇密,实在是倒霉于皇上的。实在臣看了之前旧制,自乾隆二年军机处复立,成为定制以来(军机处始建于雍正七年,本来只是西北用兵临时设立,当时怡亲王允祥作为工头军机大臣进入军机到办事。雍正十三年雍正驾崩后,军机处一度被改成政事处,直到乾隆二年,才正式定立军机处为决策机构。),从无亲王入主军机处的先例,臣本是不该在军机处当值的。既然臣超越了先例,加上宏亮吉之事,让他先将奏疏递到臣这里,是臣有过,还请皇上惩罚于臣,革去臣军机大臣一职,听臣本身归家保养天年便是。”永瑆晓得,如果本身在政事之上不做任何让步,只怕嘉庆毫不会善罢甘休,因而只得自行引退,既为了救援宏亮吉,也为了消弭嘉庆疑忌之心。
“回皇上,臣与洪翰林,确有言语分歧乃至大异之处。但臣却觉得,因言语学术上的分歧,而对他见死不救,这不但有损同僚之谊,并且会误了国度大事。”阮元道:“眼下皇高低诏求言,恰是天下万民争相进言之时,如果皇上真的处决了洪翰林,天下万民又会作何设法?他们只会以为,皇上这是言而无信,他们也只会想,为皇上上言,能够会给本身带来杀身之祸,他们每次上言,都只要合适皇上情意,才气安然无恙。可皇上的情意是甚么?他们并不晓得啊。久而久之,为求自保,不管官员诸生,都只能退而求其次,自保性命,不再为皇上上言进谏了。如果走到那一步,那皇上改革吏治,复兴朝纲的尽力,不就白搭了吗?”
不过,嘉庆也的确没有过分难堪宏亮吉,次年闰四月间,嘉庆便即下诏,将宏亮吉无罪开释,其所上奏疏,也一并公之天下。宏亮吉现实在伊犁遣戍的日子,只要百日。但即便如此,宏亮吉回归中原以后,也再不仕官,居家著书终老。
而随后阮元也得以兼署礼部左侍郎,持续办理乾隆大礼事件。嘉庆四年玄月,乾隆的裕陵终究补葺结束,其他典礼,也一应筹办恰当,乾隆梓宫入陵安葬之日,也就到了。
宏亮吉却把本身文中之言忘了,只得道:“伯元,我常日就这本性子,骂过的人也很多了,说不定那句话说胡涂了,就把尊夫人也一并获咎了,若真是如此,我给夫人赔个不是吧。也是朱大人奉告我,皇上这一亲政,就下诏求直言,有很多人都给皇上上了奏表,我这又平活力,就写了那一长篇文章出来。唉,现在想想,做天子的,向来都有天子的心机,我也是真傻,还觉得能够与虎谋皮呢。若我早知如此,这一封上疏定是不上为好了。”阮元听着宏亮吉言语,竟已经垂垂不信赖嘉庆,可嘉庆对本身,对永瑆,又何尝没有保存,又何尝不是恩威并用?一时之间,不由也有些心伤。
回想几个月来,与嘉庆一同对抗和珅的宗室,本来淳颖、绵恩、永瑆三人,都获得了重赏,得以位列要职。可没过量久,因为恒谨之事,淳颖和绵恩不得再执掌宿卫,这一次宏亮吉的事,又让永瑆如此惶恐不安……
想着本身固然在嘉庆身边极力讨情,可宏亮吉却仅仅免于一死,阮元也有些过意不去,道:“稚存兄,皇上那边,我已是多番劝谏,可最后也只得稚存兄免死遣戍。实在是小弟无能,不知如何帮手为好,才累得稚存兄如此,还望稚存兄包涵。”
“那样就好。”永瑆道:“剩下的事,也只要我能办了。归根到底,他是皇上,我倒是他皇兄。这是皇阿玛的意义,以是我也没有再与他争夺皇位之念,可皇上他又如何能放得下呢?或许就在本日,我也该与他做个告结束。”
“阮元,朕且问你,你为官经历,与那宏亮吉大不不异,你常日治学之道,朕听闻与他也相差甚远。以是你究竟是为了甚么,要这般不吝本身名位,而为他讨情呢?如果朕觉得你与他党同伐异,连你官职也一并夺了,你不感觉,这是得不偿失吗?”嘉庆俄然问道。
“皇上,这……”阮元听着也是一脸茫然。
“结婚王放心吧,皇上并未惩罚于我。”阮元道:“这一年来,皇上为人办事,我也看得清楚,既然他情愿重用我来办事,天然也不至于因为一件与我无关之事,就对我罢官夺职。说到底,皇上还是仁慈之主啊。”
朱珪也安抚宏亮吉道:“稚存,话说返来,还是我孤负了你,年初带你来都城,我也没想到这很多,是我该给你赔个不是才对。但你也放心,我与伊犁的保中堂也有些交换,保中堂最是珍惜人才,我也已经给伊犁去了信,奉告保中堂你这件事前后委曲。到了那边,你尽管放心度日便好,依我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能放你返来了。”
送别宏亮吉以后,阮承信的手札也从扬州送到了都城,上面写着江镇鸿思忖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向朝廷捐纳十五万两白银用于军费。眼看江府日渐式微,这时只要持续向朝廷表示忠心,才是保存之道,不管阮承信,还是江镇鸿,对这一点都还是清楚的。
“结婚王,您又何必……”阮元也担忧永瑆不顾本身安危,反而做出自害之举。
“皇上,此事臣也有所耳闻,结婚王收信以后,并未拆阅,而是次日一早,就直接交给了皇上,以是臣觉得,结婚王绝无不臣之心。至于洪翰林上疏之人,洪翰林的本性臣也略知一二,他只是个七品编修,常日与皇上见面未几,可结婚王雅好文学,对有才学的翰林,常常格外恭敬,是以洪翰林会信赖结婚王的为人,也不难了解了。”阮元道。
或许宏亮吉的事,嘉庆一开端就不是针对宏亮吉本人的。
“皇兄,朕并非绝情之人,又怎会如此苛求皇兄呢?皇兄做这军机大臣,又没有任何不对,如何能由朕来开除于你啊?至于宏亮吉的事,朕想着再过几日,再下定夺不迟。你也先归去吧,万寿寺里,朕与你相约不管谁做了天子,都不得无端倾害未做天子之人,那一句话,朕也还记得。”对于永瑆之事,嘉庆天然也不但愿做得过分绝情。
阮元听了这句话,也不由再一次垂垂生出了盗汗,后心的衣服,也再一次湿得透了。
“你想好了,是你在决定宏亮吉的存亡,还是朕?!”听着嘉庆的言语,只觉非常峻厉中带着七分果断、冷酷,可即便如此,最后却也留下了三分记念与不舍。
“如此可多谢朱大人了。”宏亮吉笑道:“只是朱大人,伯元,你们在都城仕进,可比我遣戍伊犁难为多了。帝王心术,向来难测,皇上做了皇上,也就不是之前的皇太子、嘉亲王,高宗天子的十五阿哥了。你们如果还像之前普通看他,必定要亏损了,今后在都城里,也谨慎点吧。”
“你是不晓得啊,伯元那日为你求了情返来,心中还一向为你担忧呢,那日皇上可甚么都没和伯元说,直接就让他返来了。也是以后又过了好几日,才传来动静说你不消砍头了。哈哈,那几日我们家中夫人,还一向追着伯元骂呢。洪相公,你说你是不是之前真说了甚么不该说的话,我家夫人一提起你,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伯元讨情,夫人都不肯意放他去劝皇上呢。”杨吉也不在乎阮元,独自与宏亮吉说道。
“雅好文学、格外恭敬?”嘉庆俄然嘲笑道:“清流终勒东林碑,戍骨几埋代州土,阮侍郎,这两句诗做得不错啊?不过这诗中之人,朕明史所学未几,倒是不清楚了。你却感觉,赵 南星此人如何?”
对于阮元而言,以后一段时候,却又有很多好动静。
前面嘉庆兄弟的扳谈,阮元就不得而知了。当时嘉庆屏退了身边统统内侍,就连纽祜禄氏和张进忠,也不知二人扳谈言语。
总之过了几日,宫中传来了新的动静,宏亮吉言语多有不敬之处,但毕竟忠心为国,情有可原。诏免除极刑,遣戍伊犁。而永瑆也主动上表,辞去了军机大臣之职。工头军机大臣变成了庆桂,他夙来办事慎重,一时也无人非议。嘉庆又将兵部尚书傅森调入军机到办事,以确保职员充沛。
“伯元,你也极力了。”永瑆安抚道:“实在这件事,你本也不该参与出去,归根到底,还是我和皇上的事。只是可惜了你,也可惜了稚存了。对了,皇上可有因你前来劝谏斥责于你?他也正在气头上,你如许如果把他惹怒了,今后仕进也不好做了啊?”
看着宏亮吉这般模样,阮元心中固然仍然信赖嘉庆,却也不由很多了一层隐忧。可这件事前后因果,俱皆摆在面前,本身即便想否定,又如何否定得了呢?一时无言,也只得与朱珪一道拜别了宏亮吉,送他西行去了。
听着阮元这番话,嘉庆也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嘴,又看着阮元言语诚心,也不觉有些窜改了动机。可宏亮吉上疏之事,却并非他一人之事,因而嘉庆持续道:“阮侍郎,你所言或许也有些事理。实在如果宏亮吉直接向朕上疏,朕或许也就会免其一死,但是你应当晓得了,宏亮吉这份上疏,本来是给了结婚王的,他这番大费周折,倒是何意呢?是想奉告朕,朕不配直接上疏吗?还是说,他感觉结婚王处断起这些事来,会比朕做得更好呢?”
想到这里,阮元也不再强求,向嘉庆叩首拜过以后,便即分开了紫禁城。
宏亮吉倒是大难不死,反将存亡之事看得淡了,这时也是一声长笑,道:“洪某本日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但伯元,我这一遣戍,便与朝廷、宦海再无干系。你却分歧了,我看皇上啊,气度倒是比我之前所想,要局促的很。我这一去,看来朝廷又要回到本来那种因循保守,不思进取之状了。”
“皇兄,你与我说了这些,朕都记得。朕眼下只是将宏亮吉下了死牢,将来科罪问斩,也是他宏亮吉要上法场,皇兄却与朕说这些做甚么啊?”嘉庆仍然不肯松口。
“回皇上,所谓君子小人,黜陟与否,人各有所念,赵忠毅公既然主持选事,就只能依本身所知君子小人加以升黜,如果惑于众论,弃取踌躇,反而只能选出很多庸人。然赵忠毅公主持选事之时,杨、左、高、魏诸公一时皆得启用,可见其有得人之才,掌选事可谓称职。厥后小人猜忌于忠毅公,便将其所选之人,一并称为东林,实是诬觉得党,不敷为后代所道。并且忠毅公重处贪贿之风,力绝干进之弊,对于明季政事,也大有裨益。纵观忠毅公平生,他终是心有正气,尽忠报国之人。”阮元道。
这日广宁门外,押送宏亮吉前赴伊犁的一行人也即将出发西进。朱珪与阮元念及与宏亮吉的友情,也都来广宁门相送,杨吉传闻这个外放之人常日朴重,也一并跟了过来,想要看看他是何模样。
因为这两句诗,恰是他为永瑆送给他的赵 南星铁快意所作。
“皇上,臣晓得,当年皇阿玛立储之时,能做太子的皇子,也只要我们二人了。但皇阿玛已经选了你做天子,臣也绝无半分觊觎皇位之心了。实在不瞒皇上,我脾气如何,我本身清楚,皇阿玛也清楚,诗文画艺之事,我确是爱好过了头,再也出不来了……皇阿玛想要的太子,本日的大清天子,就应当是皇上如许能勤于政务,能匡扶弊端,不拘泥于所好的皇子啊?以是当时,我本来就没有争夺皇位的动机,每次升赏百官、上呈贺表,我也是故意自炫才学,只因为我清楚,我这番才学,多让皇阿玛晓得一分,皇阿玛不立我做太子的决意,也自会果断一分啊?以是皇上,臣又怎能在皇上亲政以后,复兴争夺皇位之念呢?”永瑆道。
“杨吉,皇上已经听了我的进言,不得再出无礼言语。”阮元斥道。
“可他此举,却让天启天子如何去想?却让天下士人如何去想啊?阮侍郎,朕所见的天下,与你所见的天下,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啊?”阮元也清楚嘉庆深意,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永瑆对嘉庆天然忠心,但是他毕竟曾经是皇位的合作者,又与文人学者多所交换,官方言论,天然会更无益于永瑆而倒霉于嘉庆了。
“你放心吧,我该说甚么话,做甚么事,我内心清楚。以后的事,就不劳你担忧了。”永瑆笑道,只是阮元听来,这句话当中,却也是饱含苦涩。
“皇兄多虑了,朕对皇兄,并没有半分猜忌之心。”嘉庆道。
“我看你说得对,之前那老天子,就是个糟老头子,这新来的天子,又能好到哪去?伯元辛辛苦苦为他卖力,最后就连求个情,都如许困难,照我说啊,就是无私。”杨吉在一旁也拥戴道。
“可赵 南星主持选事之时,多用东林出身之人,对所谓的齐楚浙三党,却大加贬斥,实在东林当中,何尝没有言过实在之辈,三党当中,又怎得尽是奸佞小人?他此番推举,倒是有些偏了。”嘉庆道。
看来铁快意的事,嘉庆也有耳闻,而更首要的还不是铁快意。
或许本身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