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阮元的博弈
“余帮主,我此次南下杭州,对加耗之事,也多有刺探,沿漕百姓,多有言及漕帮海员偷卖漕粮之事,或许并非帮主部下之人,可这类人却很多啊?帮主可否包管,部属绝无此类假公济私之人呢?”阮元安闲道。
余得水一时不清楚阮元来意,也只好照实答道:“不瞒中丞,这运河之上,近十余年,看着还是一片承平繁华,可此中,却早已是百弊丛生。富纲和玉德走了,但十几年来,漕粮征收,实在一向在不竭加赋,正赋本是未几,加耗却已渐划一于正赋了。这确是几任大吏不恤民情,肆意分摊之过。可这些年过来,沿河高低,不管官吏,都已经构成了风俗,加耗,乃至相互攀比着加耗,早就成了民风,如果一升一斗都不加的,反倒是异类,在官府里过不下去的。如果想尽数撤除旧弊,纾缓民力,规复嘉白帮的名声,可不是去了两个督抚大员,就能尽数整治的啊?”
“阮中丞这说的是那里话?咱这嘉白帮,常日也是想要个好名声的,如何能够和那些贪吏一起坑害百姓呢?”余得水听着阮元这句话,仿佛也有些心慌,忙笑着解释起此中颠末。
“如果如此嘛……”阮元思忖半晌,垂垂有了体例,道:“余帮主,这收粮之事,由本地官吏办理,确是定制。可即便如此,朝廷并无其他规定,说我巡抚部院便不能监办啊?是以我也想着,今后收粮,我必然调派巡抚部院吏员前去监办,我幕中多有筹算之人,到时也会一并前去,如许上面官吏得抚院监察,天然也会收敛了。不过……”说到这里,阮元俄然话锋一转,问道:“余帮主,这滥征加耗之事,我想漕帮海员,也多有参与吧?”
余得水看着阮元,也垂垂清楚,漕运中的很多弊政,阮元定是早有体味,不然这时不会如此安闲言事。想到这里,也不由摇了点头,叹道:“阮中丞,实在沿漕海员有些盗卖漕粮之举,老夫也是清楚的。嘉白帮不算多,可如果严查,只怕有些人也难逃干系。实在话说返来,做海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咱这里海员普通能拿二两现银,其他各帮呢?有些只怕北上一次,三五个月下来,都拿不到两贯钱的。并且现下天下百物,都垂垂贵了起来,就是满打满算的二两银子,实在也不大够用了。以是有些海员家中贫苦,便只得做些见不得人的活动,倒是也没体例。当然了,老夫这里一向是严查盗运之事,如有海员自带土产逾制,或私贩漕粮多了银子,咱嘉白帮向来都是严办,毫不容情的。”
“既然如此,就费事帮主了。”阮元这才将陈阿三劫盗南沙,盗匪横行,难觅踪迹之事,说了一些与余得水听,这时四下无人,天然也只要二人晓得此中动静。说到详细安插时,阮元也并未全数言明,只是说道:“钱塘江以南,我自有体例,只是江北这一带,眼下官兵乏人,若只差各县衙役前去,又担忧多有疏漏。是以相请帮主派人前去,帮我刺探动静,如无形迹可疑之人想要渡江的,尽快上报钱塘仁和二县便是。若能如此,帮主当为剿匪之事立一大功。”
“我登陆去,是有要事,你先在船中等待,入夜我自会返来,晚餐他们应当会筹办,不消担忧。”阮元叮咛过杨吉,便跟着前面来船高低来的几小我,一同向寺庙走去,方当入寺,火线又是几小我劈面而来,为首一个老者见了阮元,也是毕恭毕敬的上前作揖道:“阮学使?公然是阮学使啊!不对,学使现下已做了巡抚,该叫阮中丞了。却不知中丞台端光临,竟是有何要事?如果我们嘉白帮帮得上忙的,中丞固然开口,小人这里,定当极力而为。”
阮元前来之地,天然便是嘉庆二年他与孔璐华南归之时,被不测带去的嘉白帮。而这位与阮元施礼的“余帮主”,恰是当年聘请阮元的余得水了。余得水引着阮元进了寺庙正殿,内里的安插,和两年前几无二致,桌上的茶水也和当年一样浑浊。阮元自带得净水过来,以是只是将茶杯在口边一碰,却不饮下。余得水清楚阮元本是干净之人,能有此礼,已是对本身的恭敬,便也未几言,直接问道:“阮中丞,前年是小人冒昧,一时不知中丞情意,便即相请而来。却不知本日,竟是中丞亲身帮衬蔽舍。如许说来,中丞定然是有要事而来了?却不知眼下浙江,竟有多么要事,需求中丞如此劳心劳力呢?”
“余帮主,既然如此,我倒是能够给皇上上疏,将你等漕运海员困顿之状,言于朝廷,眼下朝廷已定了旗丁饷银酌情补充,水抄本与旗丁无二,用银之数,天然也要再增加一些。依我之意,裁夺头舵增银一两五钱,其他海员,人为各增一两,帮主觉得如何?”让余得水又一次意想不到的是,阮元听了本身的辩白,不但没有驳斥本身抵赖,反而主动要求为海员增加人为。而一两银子或许对本身而言微不敷道,对浅显海员而言,倒是人为涨了一半,如此厚利,本身又有何可回绝的事理?
“无妨,你等带路便是。”阮元仿佛对此也早有筹办。
余得水听着阮元之言,也是暗自迷惑,按理说阮元来本身这里,应当是他有事相求,可不想阮元刚一开口,便要本身减少征收漕粮,嘉白帮因帮着官府多行加耗,这时风评已经每况愈下,是以减征漕粮之事,本也是本身乐意为之,可阮元提出一个虐待前提,多数前面就会有更难的事要本身做。也就持续问道:“阮中丞,若能将加耗减至乾隆五十五年之额,虽说不能尽除其弊,但对于宽纾民力,自也是大有裨益。可这漕赋之事,向来难行,大人虽规定了酌减数额,可上面这些收粮的官吏,却一定听啊?如果他们一面欺瞒大人,一面征粮仍旧,却又如何是好?”
“那就多谢余帮主了,帮主请。”阮元也回礼道,接着,一行人便走入了那“寺庙”当中。
“阮中丞,如果如此,我嘉白帮高低人等,定然感激中丞眷顾之恩,来日中丞如有何调派,嘉白帮也必定尽力以赴,方能报中丞互助之万一。可中丞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只如果我等力所能及之事,小人必然加派人手,定要让中丞对劲才是。”余得水清楚,阮元此次来到漕帮,连续为本身解了两大困难,如果本身不能回报,今后运河一起,本身申明是必定保不住了。是以,只要他更进一步,尽力帮忙阮元,才气保持巡抚部院和嘉白帮的干系。
阮元将右手悄悄向后摆了三下,余得水当即会心,忙叫身后诸人退出正殿,只剩下本身和阮元二人。可阮元却没有直接申明来意,反倒问余得水道:“余帮主,我记得之前来你漕帮之时,你曾对我言及漕务之弊,此中之一,便是本省大吏,大多不恤漕务。可现在富纲交结和珅,已从云南缉捕归京,不日即将处绞。玉总制也调去了福建,不在这里了。如果他二人都不再插手漕务,你这里收粮、人为之事,但是有所好转?”
“实在皇上亲政这一年来,对漕粮之事,也一向倍加用心。”阮元道:“我在户部之时,也曾和我户部的坐师商讨过此事,所谓加耗,本是黑钱,虽有弥补折损之用,可毫不能滥行加派。以是我二人也曾禀明皇上,今后征收漕粮,不要先看征粮多少,而是以征粮数额是否充足为准,或许如许,能够减轻很多百姓承担。既然我们都以为,漕粮加耗无度,是近十余年的事,那我这里也有个打算,自来年起,漕运征粮,以乾隆五十五年实收之数为准,自此以外,不再另征加耗。余帮主,你意下如何?”
“算朋友,或许……也就是萍水相逢吧。但你放心,他们毫不会对我等有半分歹意就是了。”阮元安闲道。一行船只也就如许,在前面划子引领之下,又过了几处乡野水道。俄然,傍晚暮色之下,一处寺庙呈现在阮元和杨吉等人面前。
“伯元,这……这究竟是甚么人啊?他们说‘教员’,莫非,这也是你的朋友不成?”杨吉看着前面来船来人,固然清楚对方没有歹意,却更加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