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抄家(下)
来人的年纪也已经不小,又高又胖,隆起的啤酒肚,如同怀胎女子。头上四品顶戴,脸上不必,恰是宫里那位二总管崔玉贵。
几名流兵搬来屋子里的太师椅,让赵冠侯等人坐下,又沏了茶,十格格小声道:“这个大肚子顶不是个东西,珍妃固然我不喜好,但好歹也是万岁的妃子,一进了永巷,就被他搜去了金饰新衣,的确是奴欺主。我如果不来,你还压不住他,如果阿玛不当权,他怕是也不怕我。等我找个机遇不好好清算他,让他晓得我的短长。”
崔玉贵固然被推了一把,却无怒意,发倒挑起了大指“好!这手活真标致,我看洋技师也就如许。”
“回二总管的话,卑职一贯是带兵,未曾做过这差事。”
赵冠侯一笑“二总管,话不能这么说啊,弟兄们是受命办差,天然到处所就要搜。再说这事件早不宜迟,张阴恒和阿尔比昂人友情最好。待会如果窦纳乐爵士一到,为他说几句话,你说这家咱是抄啊,还是不抄啊?只能先弄个木已成舟,让洋人说不出话来。至于说私藏夹带,我保了,这事不会有。当众搜身,这让弟兄们的脸往哪放。”
等看到来的是赵冠侯,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赵大人,是你啊!如何崇受之没来么?这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事,他倒会支令人,把你个外官给派来做这事,真是越来越胡涂了。我说,你干过抄家的活没有?”
崔玉贵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飞速切换了一副笑容,松开赵冠侯,分人群抢步上前叩首“十主子,主子崔玉贵,给十主子存候。主子说是谁呢,见面就喊崔不响,要换个旁人,主子非撕了他不成。”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张家浮财查抄登记结束,像是四时衣服,绸缎金饰等等不必多言,古玩书画,宋版书乃至现银银票也有很多,这些东西折合起来,代价已经非常可观。
“那也得去谈判,拿着旨意去问,必定是甚么都问不出来。西欧银行的金库,都是洋兵背着枪守着,比起我们户部的部库办理还要严格,就像大使馆一样,我们进不去。”
崔玉贵久在宫中,变脸工夫炉火纯青,此时脸上看不到半点方才的怒意,却似三月东风般温暖
毓卿一笑,轻声道:“留着送你家阿谁大的吧……陕西巷另有个野的,阿谁也得要金饰供着呢。”
他本来是庆王府的寺人,因为唱戏唱的好,身上又有极俊的把子功,被庆王保举入宫,才到了二总管的位置上。庆王不但是他曾经的仆人,亦是举主,恩典和干系,都非平常。十格格固然不在宗人府列名,但是于崔玉贵而言,乃是不敢不认的仆人。
十格格哼了一声“崔不响,你也不消来这套,你现在是宫里的二总管,不是在庆王府当时候了,我也管不了你。这事该如何办,你本身衡量着办,我就在这看着,就看你如何对待我的朋友。”
“这个,还得赵大人帮手,教教我如何存,如何取。不怕您笑话,主子是乡间人出身,不晓得这些洋玩意,到了洋行,也不晓得如何跟他们谈判。取钱的事,您很多操心,这个折子……是主子的一点小意义,另一个折子,是贡献十主子的。”
赵冠侯站起家,走到保险柜之前,毫不客气的把崔玉贵一推“多大点事,还用的着请洋人,躲开点吧,我来。”回击找官兵要了根铜丝,在内里鼓捣几下,随即只听一声轻响,一个保险柜就被翻开。
“那就对了,我一猜你就是内行。我可奉告你,这差事是太后的旨意,查抄的财物,皆要造册入宫。我的人没到,你的人,如何就先出来了?这如果丢点甚么少点甚么,这个沉重你担待的起么?我这还没到,你们这就脱手了,不成,这差事我接不了。我怕是已经有很多东西丢了,你们这几百人可都别走,我得挨个的搜。”
赵冠侯看看存折,脸上神采淡然“二总管那里话来,大师既然是一家人,如何能不相互谅解。比及您甚么时候想取这笔款,派人找我,我带您去取。这内里,总得有个证人,大师才好放心。”
“您喊的就没说的了,说实话,好长时候听不到您喊主子崔不响,主子这内心,还怪想的。十主子,您今个如何这么闲在,上这玩来了?”
“滚起来发言!我明天来可不是玩来了,是看你们的公事来了,你不是说谁保他么?我保他,你看行还是不可?”说话之间,十格格来到赵冠侯身边,手紧抓着赵冠侯的胳膊,眼睛紧盯着崔玉贵不放。如同猛虎,即将下山扑食。
崔玉贵翻出枪来,脸上暴露一丝奸笑“哈哈,好他个张阴恒,我早就看他不是东西。胆小包天,在家里藏个这个,这回就送了他的违逆不孝!”随即又把几个折子拿出来,却看不出关窍,只好就教赵冠侯。
那些官兵与街面上的人久打交道,小声群情着“洋人如何样不晓得,我看都城里那些白钱飞钱,也就是这手腕,这大人,不是荣家门的根柢吧?”
崔玉贵嘲笑两声“你保他们,谁保着你啊?少废话,连他们带你,全都得搜!”
崔玉贵不像李连英,对于西欧的事物贫乏体味,像这银行,就更没传闻过。一听到保密两字,面前一亮“赵大人,你说的保密,是指对普通人保密,还是对谁都保密?假比说如果老太后下道懿旨?”
与这个大事比拟,银财帛富的查抄,反倒不那么首要,他也就该退就退,该让就让,不再执于讨取财帛。身后的寺人都惟他号令行事,见他叮咛着跟着查抄,就赶紧跑到府里,跟着官军开端行动,同时登记造册。
“二品?很大么?信不信我一句话摘了你的顶子!今儿个,我还就搜定了!”崔玉贵是寺人中唱戏出身,有很不错的把子功,固然养尊处优多年,技艺大不如前,但是力量老是有的。伸手就要抓赵冠侯的衣领,赵冠侯目光一寒,冷森森的说了一声“本身找的!”
再者在此次宫变中,庆王一样是大功臣,及时通报围园杀后的动静,使慈喜筹办全面,此功可比救驾。以后的天子荣枯之事,离不了与洋人谈判,现在的事件衙门,以庆王为尊,更是少不了他从中转圜,这小我,本身就更不能获咎了。
自李连英以下,宫中就数崔玉贵权势最重,他与李连英沾亲,并且还是个长辈,李要喊他一声表叔。但是在位分上,反倒是李于崔之上,差事上,崔玉贵只能猜出慈喜想做甚么,然后去做,李连英却能在此以外,对太掉队行规劝指导,一如虔诚练达之老总管与主母的干系,比起崔又胜一筹。是以崔玉贵对李连英,实无甚么好感,更多的是妒忌。
展英心知这是要钱,想是崔玉贵晓得赵冠侯新近频得恩赏,便想要借机欺诈。刚想与赵冠侯分辩几句,赵冠候的脸却也沉了下来“二总管,外务府的差使是会同步军统领衙门抄家,可没有别的。要想搜我这个二品命官,你怕是还差燃烧候。”
赵冠侯只扫了一遍,大抵就判定出来,崔玉贵这帐本上,起码有二十万以上的款没有落笔。别的那些存折里,他也藏匿了几个不记,珠宝中,一件极好的祖母绿扳指,被他记成了绿石扳指,大抵是要以次充好。这些关窍看的出,此时只能当没瞥见,反倒是一笑“我是个武人,不懂帐,二总管如何写,就如何算。”
却在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大喝道:“崔不响,你要干甚么!如何着,是要疯啊?大庭广众下殴打朝廷命官,你活腻味了么?”
比及他将存折拿给十格格,两人到了无人之处,倒是笑的前仰后合,再也节制不住。十格格边笑边道:“崔大肚子一肚子坏水,这回该死他吃个亏。这个土鳖,卢布和阿尔比昂镑不分,只看数字大小,不看看是甚么钱,他那二十万,只值咱的一半,等他将来晓得今后,看他去哪哭。”(未完待续。)
像此次查抄张府,慈喜太后对于张家的财产,也何尝没有觊觎之心,所派者必是亲信,以防中饱私囊。但是李连英乃是亲信,现在国有大变,多有事与其商讨,就派了崔玉贵的差。崔玉贵当然爱钱,可更贪权,他现在如果能抢一个荣枯之功,将来出息不成限量,这时把他赶出来办这差,内心就更加不快。
“那就这么办吧,来的这么多人,也都不轻易,二总管也得照顾着上面的人不是?这里的事,我懂,从我这不会出甚么忽略。”赵冠侯边说,边提笔落上本身名字,算是对这笔帐的确认。崔玉贵大喜,伸手把折子和印信拿出来
崔玉贵见两人神情,赶紧给赵冠侯磕了个头“这……这但是主子不晓得,闹了半天,您和十主子是……是好朋友啊。这事可怪您,如何不早说啊,早说就没这事了。这话如何说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了么。”
崔玉贵不晓得这些折子的关窍,判定多少,端赖数零。贰心黑手毒,本身留下的两个折子,都是大数,给赵冠侯的折子上能看懂是三万,毓卿阿谁折子则是一万。他本技艺上的两个存折,数字加起来大抵是二十万,如何看也是本身占了大便宜,恐怕赵冠侯不快,还解释着
“主子这差事归去,要对付的人多,好多在宫里出不来的,都希冀着放差的人带好处归去,大师活命。赵大人多谅解谅解,宫里也有不轻易的。”
崔玉贵一听这话,不知动了甚么心机,连连点着头,又见其他保险柜里,放的除了这些东西外,另有些极贵重的珠宝。连同前面查抄的东西,统计一下,已颠末端百万之数,恨的一咬牙“好个张阴恒,真是没少搂啊,跟洋人那都吃肥了。这回,要他个好瞧。大人,您借一步说话,咱对对帐。”
但是最贵重的东西,想必是放在那几个保险柜里。这东西是西洋钢铸的,上的是暗码锁,官兵拿了刀劈了两下,崔玉贵就急道:“别乱劈,万一把内里东西弄坏了,谁赔的起。这事,我看得找洋人技师,他们手巧,也许能把这玩意翻开。”
“那不成,我也跟您说个实话,这抄家的差事和崇文门税监一样,就是酬功的。老佛爷晓得崇礼不轻易,拿刺客很费了些心力,特地让他日子好过点,手里有点钱,好过个肥年。就算他没露面,该有的那份,不能给落下。赵大人既然是本身人,您这一份也落不下,另有十主子,主子这也得有个贡献不是?您如果感觉合适,就列上名,如果分歧适,咱再筹议。”
两人来到张家的堂屋,房间里再无第三人,崔玉贵将手头的帐本递畴昔“大人,您看看这帐,这么写,行还是不可?”
“你不来,我就清算他了。真拿本身当根葱了,便是我打了他,还是能找出理来。毓卿,你喜好甚么尽管说,我设法把它拿走送你。”
几个保险柜里放的,花花绿绿,尽是西欧各国钞票,另有与各国公使的一些手札来往,再有,就是几个折子和图章,外加一支极其精美的象牙柄,纯金小手枪。这枪尺寸小,按此时的说法,能够算做掌心雷那一类的枪型,只能打一发枪弹,射程也近。
“十主子,您这话一说,主子成了背主忘恩的小人,那不就该天雷劈了去?您到甚么时候,都是主子的主子。既然您都来了,那另有甚么好说的。赵大人说的也是,方才是主子没有想全面,这段日子您是晓得的,事情太多,脑筋都被搞的乱了。现在沉着下来想一想,倒是这么个事理,从速的抄家,从速的交差事。宫里也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主子去做,在内里迟误大了,老佛爷那边,也是没法交代。”
“那如果我喊的呢?”
“这是西欧银行的存折,跟我们的银票也像,也不像。银票能花,你拿着存折,到了不通兑的处所没法使,再说也找不开。首要就是个提款的根据,得共同着印章来用,才气从银行里提出款。西欧银行利钱低,几十万的款存出来,年息也就是两厘。但是有一桩好处,保密。存款人姓名保密,就算是朝廷去问,也问不出甚么。”
只听声音,赵冠侯便知是十格格到了,公然见她带着几名长随分人群过来,毫不客气的看着崔玉贵。“崔不响,你还熟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