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但是她还活着。
她已经非常疲累了，遣走了正在给她清算房间的小宫女，把门闩上，又把厚厚的窗帘放下来。
折柳的眼睛闭着紧紧的，眼角渐渐析出一滴小小的浑浊的泪水。
不去看秋千如何哭嚎着被拖下去，折柳俄然想起来，凤蝶说过这宫里几个大宫女名字都是淑妃亲身取的。
折柳闷哼了一声，这才觉出膝盖的酸痛来，安然一边细细地给她捏着，一边絮絮地说，“都知监几位寺人，一下雨就没一个能爬起来的，不然也不能让马寺人爬上去，他本年不过才四十二岁，大本领没有，就是身子骨健壮……”
用了多少挣扎多少心力，她这才平安然安地返来！现在皇上的封赏有了，骄易她的秋千也被活活打死在中庭，她现在应当做的就是为本身之前的行动喝一声彩，然后闭上眼睛在这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安然渐渐地拍着折柳，一向拍到她再也没收回一丝儿声音。他谨慎翼翼地铺好被子，扶着她躺平在床上，又帮她散了发髻脱了鞋，坐在凤蝶的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折柳从他摊开的手掌上捏起一小堆药粒，放进嘴里，喝了一口凉凉的酒酿冲下去。才把嘴里那些咽下去，就被安然塞进小半块佛手酥。她实在早就饿得不可，油腻的酥皮这时候只感觉甜美极了。
她不是那么娇弱的人，看着本身面前打死了小我就吓得要命。
直到感觉折柳后颈不那么硬、放松下来了，他才渐渐地问道，“你刚返来，这端熹宫就打死了个宫女……”
看罢行刑，折柳渐渐地走回本身的屋子，正在擦拭窗棂的小宫女瞥见她过来，吓得仓猝跪在地上。
正五品尚宫。
安然部下不断，从那小毯子里倒了一碗出来，这才扭头向她看来，“桂花酒酿，用井水彭湃了的，我还给你拿了点你爱吃的佛手酥。”
“小坛子里是甚么？”
说了这话，安然才感觉怀里的折柳重又放松下来，把头埋在本身的颈窝里。
“怕甚么呢？先如许罢，不必擦了，我睡会儿。”
四十杖。
“不要怕，我在这。”
宫里的刑杖不似刑庭的那样沉重，但是只要二十下也充足要了秋千的姓名。淑妃说杖责四十，明显已是下了把秋千生生打死的心了。
但是只要微微一闭上眼睛，面前就是秋千被打烂的下身和那双怨毒的眼睛……
折柳还在安然怀里伏着，但是声气都已不对了，她咬牙道，“连你也来问我？”
“不是。”安然答得极轻极快，“既是有你的干系，那她就是该死的。我不过问一问，怕你一时想迷了，反想些有的没的。”
看着秋千被堵了嘴拖下去，折柳把统统的软弱困顿都丢在脑后。她抬开端，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前面。
认清内里的人是安然以后，第一时候袭来的感受竟然不是欣喜不是高兴，而是一阵止不住的困乏……
“乖，吃了一会儿睡觉就不做梦了。”
“我给你弄了点朱砂安神丸，你吃了睡一觉。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安然的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一个小些一个大些，把门拉开以后，折柳还瞥见他别的一只手上托着一只小巧的坛子。
闻着有些酒香气，折柳看着安然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也就重新回到床上坐着。从她的角度看畴昔，安然低垂着头敛了端倪，格外有种让她放心的感受。
她几近是轻巧地站起来，快步走畴昔把门翻开，门缝里立时暴露安然的脸来。
“之前在家的时候爱吃，进这宫里几年，口味更加淡了，那里还吃得了那甚么佛手酥，又是油腻又是豆沙馅的。”
安然看她几下就把那小块糕点吃下去，笑了笑，给她喂了一口酒酿。又把佛手酥放在她手里，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咬着，又俯下身去，给她渐渐地按着膝盖。
“如果只是因为她给平王的兵指路，我就叫娘娘打杀了她，我还不至于如许难受罢？连用绣墩敲死了平王我都不难受，但是秋千……”
安然的脸不能说是欠都雅的。
“如果不是你害我在先……”
“今后再有甚么人，我替你杀了罢。”
“平王派兵来捉我的时候，就是这丫头给指的路。”
折柳几次确认再三，每个边角都遮得好好的，折柳坐定在床上，这才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安然又捏了几下，这才站起来，坐在折柳身边，看她没骨头似地靠过来，搂住她揉了几下肩膀，这才开口。
“折柳，折柳，我给你拿了药来。”
折柳一向绷着的那根弦终究败坏了下去，吐了口气靠在大迎枕上，看着安然的背影抱怨起来，“都说在主子跟前服侍甚么好东西见不着，可这宫里连口鱼肉都吃不着，连块香肥皂都不敢用，怕冲了殿里燃香的气味。”
方才抱怨了几句，现在一下觉着身上筋骨都软了，她靠在安然的身上，鼻子有点酸。
一口气吃了三块酥，几近觉着有些撑着了，折柳这才感受心也不慌了气也不短了。安然把酒酿递给她，她一口气又喝下半碗去。
她如何唠叨，安然也不接话，只是把那朱砂安神丸搓了小小的一粒一粒的，端了小碗酒酿就过来，喂她吃药。
“就算你不逼着淑妃娘娘，她也一样会死。如许的人，哪个宫里都留不得。”
起码，她而后顿顿都吃获得粳米饭了。
“我传闻死的是个叫秋千的？”
“我来的时候，瞥见中庭那一摊血了。”
“好了，别给我捏了……今后调到尚宫局去，想跪也没机遇了。”都知监固然是好处所，但是倒是非常辛苦，现在皇上身边不管大小杂活，都是都知监的小公公们忙活，安然固然临时还在内书院上学，但是做活必是少不了的。
***
是安然。
可总有那么一小我，不管他长很多么都雅，在你的眼睛里都只是家人的模样，仿佛他天生就该长成阿谁模样。瞥见他的第一眼不是心动，而是心安。
听得这话，他怀里的折柳身子一下生硬了起来，猛地就要坐直，复又被他拉畴昔揉着。
秋千、芍药、画眉、凤蝶，听着既不是一个系列又不特别好听，不过这里却有个启事。淑妃取名字的时候曾经说，这是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最喜好的四样东西。
“不是我必然要逼着娘娘把她打死……皇上已是亲口封了我做尚宫，还不晓得那尚宫局哪位积年的老嬷嬷被顶了下去，我这才十七……当众领着兵把我指出来的秋千我都放过的话，今后陷在那尚宫局里头，说不得骨头渣子都叫人吞了。”
只可惜，多夸姣的回想也毕竟会有被实际活活打死的一天。
安然的手一下一下地拍在折柳的肩背上，又轻又慢，拍得折柳有些昏昏欲睡地。
好久甚么都没吃，她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只能吐出些净水来。整整一夜没睡，再加上这些远远超出她才气的比武，让她的头痛得仿佛要炸开，心跳得几近感觉本身要死了。
门外俄然传来拍门声，折柳猛地一激灵，有那么一刹时，几近觉得是脑海中那双眼睛彼苍白日地就来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