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斗灭蒙风卷残云，忧别离缱绻不舍

印云墨深深看了他一眼，回身迈上峰顶平台。他猛地转头，云海间的铁索桥空空荡荡，再没有了印暄的身影。

仿佛一道开天辟地的金色雷霆，破开乌泱泱乌黑一片的苍穹，回旋的龙影光芒漫射，无数灭蒙哀嚎着在普照六合的金光中溶解，连那一对妖皇伉俪，都在龙威下瑟瑟颤栗。五爪金龙游动于极天之上，收回一声泰初烁今的龙吟。

印云墨凝睇印暄，脸上神情柔嫩得像要熔化。“暄儿，”他主动搂住印暄的腰身，将额头抵在对方下颌，温声道，“别怕。”

“我看他两个都不扎眼，等会儿拿到东西，我们先走。你我同业就够了，跟这些不入流的货品组甚么队！”印暄不甘地在他耳廓上轻咬几下，又忍不住伸舌去舔，行动缠绵，语气倒是不容商讨的倔强。

为防打草惊蛇，世人在离灭蒙巢穴二十里外就按下云头。现在已近傍晚，天涯暮光暗淡，苍穹仿佛灰蒙蒙倒扣的碗，一片沉寂中只闻风声吼怒。嵇康放入迷识，谨慎地向灭蒙巢穴延长，在触到此中一个最大石圈后敏捷撤回，说道：“大小巢穴约有上千个，靠近中间有个最大的，应是妖皇地点。别的，妖皇不止一只，而是雄雌一对。”

印暄道：“我从不带丹药。”

印暄这才欢畅了些，道：“那就一口气结束吧。”旋即现出金龙正身。

“别说了！”嵇康喝止，“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势而为，既不能善了，就脱手吧。其他鬼帝那边，我们犯不着去援助，但也不能落井下石，就各凭本领好了。”

“……龙王？不，这股威压……是龙神！东来神君？！”五方鬼帝瞠目仰首看天，无不心神剧震。杜子仁神采惨白，喃喃道：“他……他竟站在万龙之主的头顶上……”

杜子仁凉凉道：“世事瞬息万变，打算再周到也有所不及嘛。”

在金龙的一对龙角之间，印云墨长身玉立，手持仙器摇光鞭，朝云层般的灭蒙群横扫而去。星宿流光携着龙威，如风卷残云，将下方密密麻麻的灭蒙一扫而空。在这片破了大口的云层合拢之前，印云墨又将鞭梢团起，向上一抖。上千个灭蒙巢穴里的数万鸟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繁离地直冲高空。

嵇康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印云墨，神采沉郁。

杜子仁喘着气瞪他：“你另有脸评头论足？这里最没用的就是你！”

被掀翻一地的灭蒙们尖叫着，奋不顾身扑上来抢救鸟卵。印云墨并不管它们，抛出乾坤壶，将半空中一小部分非常沉重、落地速率较快的石化卵支出囊中，数量约有三四十枚。他将此中一枚扑灭，清爽沁骨的异香顿时氤氲开来，足足飘散出百里，将之前阴兵鬼将带来的瘴气与瘟疫完整遣散。

“第六层，夜叉，对应八苦之……‘爱分袂’。”印云墨这才认识到，具有龙神之力，在这八部浮图中如鱼得水的印暄，忧愁的究竟是甚么——他忧心分袂，唯恐获得后又重新落空，更惊骇的是东来会借法则之力卷土重来，届时他宁肯远远避开再不相见，也不肯亲眼看着他的小六叔被东来伤害。

“叔夜，剩下的都给你，你本身决定如何分吧。”印云墨扬声道，明朗语声随风飘送，“我与暄儿先走一步，我们塔顶再见！”

嵇康立即道：“我也有一颗，本筹算送给朋友先人，先拿来应急。”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前面的峰顶平台应当是小我天下，并非共用？”他转头，见对方清俊的脸上隐现忧愁之色，不由一怔，“如何了，暄儿在担忧甚么？”

印云墨接过丹瓶，嘀咕了句：“总感觉过分顺利，有点轻视法则……”话音未落，暗沉沉的远处俄然炸出了一团团炽亮的绿色火光，仿佛无数鬼火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在夜色中非常眩目。随后，兵戈敲击声、鬼哭狼嚎声、飞沙走石声……异化在鸟类的唳啸中轰霹雷隆地混响起来。

印云墨赶紧又放出一只传音纸鹤，顷刻苦笑起来：“灭蒙妖皇伉俪将我当作是他们一伙，怒不成遏地骂我背信弃义，连派出的使者也在半途召回了。”

“灭蒙脾气凶悍暴烈，如何能等闲相同？”期间杜子仁在一旁泼冷水，“别是激愤了对方，转头打起来更吃力量。”

印云墨取出一张定位传音符道：“能修炼到妖皇品秩，定然灵智已开，我与他们相同看看可否晓之以理，做个两边都得利的买卖。”他指凝灵光，书咒文于传音符上，而后扬手任其化鹤飞去。半晌以后，仿佛有了回应，印云墨传音入密，两边无声地谈了足足一炷香工夫。

乾闼婆，以香气为滋养的乐神，善巧操琴、作乐歌舞；弹一弦琴，能令其作七种音声，每声又有二十一解。天帝欲闻琴声，便于座下燃奇香一柱，乾闼婆闻香而来，操琴吹打，以娱帝听。

印云墨盘腿坐下，安抚地摸了摸坚固的金色鳞片，笑道：“都要分开了，道个别也不准？”

青烟愈发浓烈地簇拥过来，他的身影在漂渺香气中垂垂消逝。

摇光不知是有所感到，还是豪杰所见略同，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世人各取兵器宝贝，飞向灭蒙巢穴，远远见墨云垂天，如大潮横扫六合之间。近看本来是成千上万灭蒙收回粗厉刺耳的唳鸣，钩爪间风刃翻飞，尖喙里石弹放射。石弹迅疾如暴雨，将沙砾空中砸出密密麻麻的深坑，如果射在修道者身上，以这万弹齐发的凶悍能力，连防备性灵器也难以长时抵当。

欣然若失地发了一会儿呆，印云墨打起精力，将八种奇香遵循方位放入莲花瓣尖的镂空熏炉内，一一扑灭。八缕卷烟，别离闪现佛花、祥云、白象、琵琶、净瓶等状，袅袅地被吸入花心当中，最后在莲蓬上固结成一具只要单弦的琉璃琴。

印云墨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我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可有够蠢。到嘴边的鸭子让它飞掉？”

印暄后退几步，沉声说：“走吧。”

世人将脱胎换骨丹集合装了一瓶，交给印云墨。

奇香缭绕中，印云墨白衣披发，指尖拨弄琴弦。万千种婉妙浊音应弦而发，哄动祥云翻卷、天花乱坠，令闻者欢心高兴，不成言喻。

印云墨转头，并不理睬。

印暄在印云墨耳畔道：“我早就想一口吞了这跳梁小丑，你偏不肯。”

唔，或许是表情不太好，想要静一静吧。印云墨想着，纵身跃上莲花座盘腿而坐，将那具琉璃琴置于膝上。

印云墨又摸了摸盘在腰间，化作星云腰带的摇光。自从印暄在戈壁滩上现出龙神金身，摇光就一向保持着仙器形状，不再化为人形，连认识都封闭了似的，这会儿唤他也不见回应。这景象之前从未有过，宿世当他还是临央时，天锋倒是常常耍小性子，摇光一贯朴重刚毅、唯命是从，不知为何眼下却有些变态。

嵇康愣怔地接住，张了张嘴，却又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印云墨伸手把他的脸扒开，哂笑道：“谨遵圣谕。”

摇光嘲弄地瞥了难堪的杜子仁一眼，说道：“我的丹囊中刚好有两颗。”恰是他为左景年的凡人之身脱胎换骨后残剩的。

嵇康笑道：“子仁不知易临王子的辩才，我当年是领教过的，说舌灿莲花还是谦善了。”

不知过了多久，印暄痛下定夺，放手对印云墨道：“走吧，我看着你走。”铁索悬空，上不接天下不着地，薄纱般飘零的云雾间，他的神情冷峻而温情：“我会返来找你，小六叔，你得等着我——你必然要等我。”

的确谦善了，应当说是入迷入化的大忽悠……印暄想起旧事，心中默道。

接连查抄了几十个巢穴里的卵，也没有找到月支香，被完整激愤的灭蒙守势更加疯暴。其他四名鬼帝那边仿佛有些抵挡不住了，感到到有另一支步队参战，便朝这边挪动，以图合力得救。印云墨目睹那棵大柳树挥动着残肢断臂，保护着神荼、郁垒杀将过来，张天师拂尘稀少、王真人一套飞剑缺了好几口，呼唤出的阴兵鬼将也被灭蒙妖皇伉俪喷出的沙尘暴卷得七零八落，模样非常狼狈，不但发笑道：“也不知是听了哪个缺德鬼的调拨，就吃紧忙忙赶来当炮灰。若非如此轻敌，先绸缪恰当，凭四个鬼帝联手，一定不能成事。”

摇光鞭、月轮“残血”、黄金间碧笛……更兼有浩繁飞剑、道术，符箓宝贝，世人一边犁庭扫穴般收割着群飞的灭蒙，一边向石圈内的巢穴推动。

杜子仁不平，还要再说甚么，印云墨结束了传音，对世人道：“差未几成了。灭蒙妖皇伉俪有一爱子，天生根骨低劣不能修行，若想脱胎换骨，须借助灵药之力。以是提出用四颗脱胎换骨丹，换四枚石化卵。但不准我们踏入巢穴，会有一群灭蒙将月支香送来，我们只需备好买卖品，等着就行。”

金龙吐出一声不满的吼怒，甩了一下长尾，远处顿时传来山崩地裂之声。

印云墨刚想迈步桥头，却被印暄紧紧捉停止段。

第六十八回斗灭蒙风卷残云忧分袂缠绵不舍

“香行百里，能驱瘟疫，公然是月支香。”印云墨对劲地深吸几口香气，收了七八枚在袖子里，将其他石化卵朝空中上的嵇康抛去。

刚踏上西北浮岛，举目便见一马平地的茫茫戈壁，空中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砂砾，间或一两丛灰头土脸的红柳与骆驼刺，昼热夜冷，非常枯燥。在这片几无朝气的荒沙当中，能够保存繁衍的妖兽种类希少，此中包含了以砾石为食的灭蒙。

“云墨……”印暄更加用力地拥抱他，恨不得将他揉进本身的骨肉中，完整融为一体。

金龙瞬行万里，眨眼间便到了浮岛边沿，又掠过铁索桥直至绝顶，方才化为人身落下。

“那我们就基层见？”印云墨抽脱手腕，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吧，不过分手半晌，很快便会重聚。”

灭蒙体型大如马，青羽红尾，长喙如刀，两条后腿钩爪锋利非常发财，翅膀下方另生两只短小却带剧毒的残爪，既擅翱翔也擅奔驰。它们群居于戈壁深处，叼来石块在沙砾上摆列出或圆或方、形状奇特、占地广漠的石圈，作为本身的巢穴标记。

印暄冷声道：“你忘了，下一层的法则是甚么？”

印暄目不交睫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缓缓道：“的确，连我也不能疏忽法则，进入你的峰顶平台。”

“好。”印云墨浅笑着应道。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硬攻了。”杜子仁无法叹道，“说来也奇特，其他四位鬼帝究竟是如何得知动静，联手来夺？莫非……这驱狼吞虎，还是使得早了点，如果等我们先拿到月支香就好了。”

杜子仁顿觉摆脱难堪，扳回一城，扬声说：“我也有一颗，这便凑齐了。”

世人放入迷识一扫，暗叫不好，竟是东、西、北三方鬼帝四人联手，向灭蒙巢穴策动了突袭。

“他毕竟是五方鬼帝之一，怎能说杀便杀了。再说，总得给叔夜留点面子。”印云墨低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