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长安夜话
这是她那日用來威胁他的凶器,就是这个,划伤了她的脸,划痛了他的心,却也是他们熟谙至今,她留给他的独一念想。
到得现在,固然官方的漫骂谩骂之声还是未止,但比之最后,无疑已是天上地下的不同。宇文宪这段时候的繁忙,天然就是清算残存的反对派人士去了,这期间,听多了说宇文邕好话的,倒叫他这个做弟弟的很有些义愤填膺,但在正主面前,他倒是如何都不能吱声的。
洁白的雪地,狰狞的伤口,兵器的寒光,另有那人冷然笑着的面孔……那么实在,那么刺痛,那么的,锥心泣血、蚀骨穿肠!
“你來了啊。”随便地点了点头,宇文邕表示他在一旁坐下,神情也是透暴露多少实在的体贴:“比来这段时候辛苦了。”
“你说的对,重新至尾,执迷不悟的都只是我一小我。如果能早一点看破,我们的干系,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上很多?”眼神略有些迷离地看动手中的匕首,宇文邕的低语声在偌大的御书房里悄悄回旋,恍忽间竟似带起了覆信,使得这方六合都显得格外空旷寥寂:“不过,仿佛也不大能够了啊,我这么快就拿段韶开刀,你应当,还是会恨我的吧?仿佛,沒有一种能够,会令得我们具有再度推心置腹的机遇呢……”
“是。”毕恭毕敬的答复响起,随即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身戎装的宇文宪大步走进,看起來风尘仆仆,就连那张俊朗面庞之上的怠倦竟是也涓滴不输给宇文邕:“四哥。”
“四哥不必忧心过分,全部长安城的局面现下已经大抵趋于稳定,至于那能够会呈现异状的几个特别地区,臣弟也已经派人时候紧盯,绝对一有环境就当即來报,以是短时候内应当不会再有人胆敢生出甚么是非了。”一五一十地将这几天的安插细细道來,宇文宪倒是主动地就跳过了很多并不如何令人镇静的动静。
晓得他的性子,宇文邕当下也就沒有在这个话題上多做胶葛。看了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沉吟着开口扣问道:“城内的事情措置得如何样了?可另有暴动之类的环境产生?”这是这些天來带给他最大困扰的问題,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他会寝食难安。而跟前的宇文宪,恰是全权卖力此事之人。
宇文邕回过神來,一听到是宇文宪拜见,脸上的神情也就沒有太大的颠簸。稍稍清算了一下思路,他安静如昔地开了口:“让他进來吧。”
“清颜,你的抨击,公然是极狠的啊。”轻笑出声,宇文邕的话语之间却好似有着泪滴滚落而下的萧索与落寞:“就算我放你分开了,那天的统统,毕竟还是成为了我的恶梦,或许这平生,都必定摆脱不了了。”
才打发掉几位亲信大臣的宇文邕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抬手重揉额角,一张素來冷酷的面孔之上便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了些许怠倦。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地措置政事,实在是过分耗操心神,即便他早就习觉得常,却也不免感到力不从心。
下认识地抬眼望了望窗外那一钩细如柳眉的弯月,贰心下微愣的刹时便是忍不住低叹出了声:“竟然,已经畴昔半年之久了么……”
沉默很久,宇文邕缓缓抬手,自胸口的衣衿里取出一物,倒是一柄做工精美的短匕。取下刀鞘,那一点特属于兵器的锋利锋芒便是再无遮挡地四溢而出,连带着周遭的氛围里,都仿佛多出了多少阴冷的杀意,叫人止不住的寒毛倒竖。
“四哥这是说的那里话。”不甚在乎地摆了摆手,宇文宪回以豁达一笑,倒是并沒有放在心上:“本就是臣弟的分内之事,有甚么辛苦不辛苦的。”再者,他也不会感觉面前之人比来的日子有比本身舒畅多少。所谓君王,需求操心的是一个国度,那样的担子,毫不会比他这个身为将军的人要轻。
他永久都不会健忘,是本身的强势逼迫她走上了那样极度的门路,是本身,用一种没法挽回的决然态度,生生地将她推得更远,更是本身,将以往的统统夸姣十足打碎,只为了那一个明知这一辈子都不会实现的漂渺能够……如果不是宇文宪的及时呈现,他能够真的会做出一些令得他悔怨平生的事情,而到当时候,他的日子想需求比现在更加难过吧?
但是宇文邕却仿佛涓滴都沒有发觉到这些。苗条有力的手指悄悄游移在匕首的大要,他谨慎翼翼的模样恍若在爱抚一件绝世珍宝。
说穿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到底还是沒有调和的余地,只要高长恭存在一天,她就永久不会倒向他这一面。早该清楚的态度胶葛,他却假作不知地忽视了这么久……呵呵,原來自夸夺目的他,也会有如此天真的时候啊。
眼睁睁地看着敬爱的女子那般断交地在本身面前亲手毁去面貌,那种感受,就像是一把沒有开锋的刀在心上來回地割着。固然不会致命,但那阵钝痛好像跗骨之蛆普通的如影随形,乃至于他常常半夜梦回,面前晃着的,都是那鲜血淋漓的一幕。
一样的夜晚,周国都城长安。
之前宇文邕决计全面拔除佛道二教,统统寺庙、道观务必裁撤,此中的和尚羽士之流更是必须出家,这一指令月朔下达,几近是引发了周国范围以内的轩然大波。很多激进分子抵死不从,和派去履行任务的官兵多有抵触不说,连**以示抗议的事情都时有产生。一时之间,不但全部长安变得乌烟瘴气,就是朝堂之上都显得波澜诡谲,很多大臣联名上书劝谏,最后却都被宇文邕一一采纳。他以一己之身力排众议,顶着全天下的骂名实施鼎新,将从寺庙和道观中清查出來的财物尽数分派给百姓,这才逐步有了支撑者的声音。
“启禀皇上,齐王殿下求见。”就在一地愁思剪不竭、理还乱的时候,书房门口倒是俄然传來了阿常的声音。
阿谁女子,那场风雪当中的追逐,那日黄河岸边的对峙……原來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去得那么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