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开拓眼界

固然曹丕和蔡吉早已订有婚约，可现在与蔡吉同处狭小的空间内还是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特别是车厢内还坐着另一个碍眼的家伙。比拟曹丕的拘束，孙权的一举一动倒是落落风雅，很有几分放浪不羁的名流风采。不过孙权的举止在曹丕眼里倒是轻浮之极，令他有一种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踹下车去的打动。可惜此地并非许都，曹丕就算牙再痒，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权在他身边装腔作势。跟着车外的侍女放下幕帘，车厢完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蔡吉靠在扶几上，细心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个少年。幼年的曹丕内敛恭敬，尚未褪去稚气的脸上，唯有一双富有曹家特性的丹凤眼透着锋利机灵。而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孙亚夫则眉飞入鬓，眼带桃花，甚是张扬自傲。不过蔡吉这会儿招两人上车，可不是纯真为了养眼的。跟着牛车吱吱转起，蔡吉换了个坐姿开口向曹丕与孙权问道，＂不知两位如何对待梵学？＂＂他山之石，能够攻玉。梵学甚是精美，梵呗更是好像仙乐。＂孙权抢先作答道。梵呗即佛教音乐，因其极富异域风情，在汉末颇受上层人物爱好。汗青上曹丕的弟弟曹植就在游鱼山之时，听到山谷流水声，清扬哀婉。在谛听很久后，曹植深有所悟，乃摹其音节，按照《瑞应本起经》写为梵呗，撰文制音，传为后式。这曲《鱼山梵》在唐朝时传入日本、朝鲜诸国，而曹植也被东亚国度奉为了梵呗鼻祖。当然眼下的曹植年仅十岁。而作为他哥哥的曹丕就算是对梵呗心有好感，这会儿为了对于＂无耻之徒＂，也不得不唱起了反调，＂梵学固有独到之处，然其僧徒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长此以往，易使物力凋瘵，民风浇诈。故丕觉得此拜佛之风不成涨。＂＂曹公子多虑也。不过是些愚夫愚妇，借佛之名祭奠方术，与梵学何干。＂孙权不觉得然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蔡吉既然肯出资帮助支谦翻译佛经，那必是对梵学心存了好感。但是亲目睹过蔡吉斥责玄女祠的曹丕，远比孙权清楚齐侯对宗教的态度。但见他义正辞严地驳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昔徐州牧陶恭祖好佛。其帐下小吏笮融便大起浮图寺,以黄金铸屠像，裹挟信众万人不足。恭祖身后，笮融领其信徒杀官作反，为祸徐扬二州数载方为官军所灭。如此前车之鉴。岂可不防！＂曹丕对佛教谨慎的态度，让蔡吉甚是对劲。引进梵学是一回事，办理宗教则是别的一回事。总的来讲，曹丕的一席话代表了汉朝士林对佛教的支流观点。在汉儒看来佛的蛮夷身份，以及不知臣君之义、父子之情的教义都是要严加防备的东西。以是佛教传入中原虽已百年不足，但在汉朝却始终没能昌隆起来。蔡吉对佛家的态度当然也是谨慎的。因为这个期间的佛教并非后代已与中原文明融会的汉传佛教。初期传入中原的佛教不但具有进犯性，并且权力欲极重。僧侣在操纵信徒的虔诚大肆敛财之余，还裹挟民意，乃至蓄养僧兵。企图介入皇座。后代的三武一宗灭佛，便能够视作为皇权与神权在中原的四次大比武。比武的成果天然是皇权大获全胜，落败的神权被驯化为皇权统治东西。不管是信佛还是灭佛，佛教毕竟会在以后的五百年内渗入全部中华大地。正所谓堵不如疏，在蔡吉看来尽快将佛教顺服并为本身所用，才是本身该揣摩的事情。想到这里，蔡吉昂首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少年郎。欣然问道，＂那二位可知胡报酬何如此热中在中土弘扬佛法？＂许是蔡吉的题目过分腾跃，让前一刻还在争辩梵学好坏的曹丕和孙权不约而同地楞在了当场。蔡吉却不管二人的反应如何，持续自顾自地说道，＂天下博知，不出三支，来中原弘扬佛法者素以月氏人居多。二位可知这又是为何？＂＂月氏始居敦煌﹑祁连间。后为匈奴所破﹐西击塞王。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武帝元朔元年，汉使张骞至其国。今后两国来往渐密。据悉月氏共分休密、双靡、贵霜、胖顿、都密五部歙侯，以贵霜部最强。永元二年贵霜王因求汉公主，被班超回绝，遣副王谢率军七万攻超，为超所败，纳礼乞降。班超一向不知其王之名。便仅以月氏王呼之。＂曹丕清算了一下本身对月氏的体味，侃侃而谈道，＂丕觉得月氏人来中原弘扬佛法，乃是慕我大汉之威。＂＂若真是如此，月氏人理应来中原肄业，而非像眼下这般在中原授学。＂孙权一针见血地抓住了曹丕结论中的马脚。论学问他能够不及年幼的曹丕，但在政治上孙权可比曹二公子要灵敏很多。公然孙权的判定换来了蔡吉认同地点头一笑，＂孙郎君言之有理，月氏绝非平常小国。据孤所知，月氏灭大夏后被西域诸国尊称为贵霜帝国。＂是的，月氏人的国度并非曹丕所描述的部落小国，而是在后代与汉朝、罗马、安眠并称这个期间欧亚四大强国的贵霜帝国。公元前162年，匈奴老上单于西攻大月氏，并将月氏王的首级割下带返匈奴作杯来利用。败亡的月氏部落一起西迁，来到粟特，即后代中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泽拉夫尚河道域，并臣服于本地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巴克特里亚在《史记》中被成为大夏，是一个从塞琉西王朝分裂出的希腊化国度。而塞琉西王朝的渊源则可上溯到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大帝建立的亚历山大帝国。不过悠长的汗青没能保住巴克特里亚的国运。公元40年代末，月氏贵霜部首级丘就却趁巴克特里亚王病卒，国权势大衰之机，举兵南下灭巴克特里亚，并在本地建立了贵霜王国。丘就却作为建国君主被尊称为迦德菲塞斯一世。以后贵霜王国一起南征北战，其边境从后代的塔吉克一向连绵至里海、阿富汗及印度河道域，颠峰时具有人丁百万，兵士二十多万，乃是名副实在的中亚大国。那怕是阿谁像龙套一样被班超打败。连名字都没在中国史乘中留下的＂月氏王＂，还是在中亚被尊称为索特尔.麦格斯，即＂巨大的救世主＂。现在的蔡吉感觉有需求让面前两个少年体味一下天朝以外的天下，因而又跟着讲解道，＂据西域商贾所言，贵霜国据地千里，丁口百万，带甲十万。乃西域大国。贵霜国历代国主皆信佛。传其国主迦腻色伽曾于都城富楼沙（巴基斯坦白沙瓦）请五百高僧举佛典。其海内更是庙塔林立，乃至有浮图象高十丈不足，金面蓝衫身，慈眉善目。栩栩如生。＂蔡吉一席有关贵霜国的先容，令曹丕和孙权听得津津有味。以贵霜国据地千里带甲十万的国力虽远不如鼎盛期间的大汉，但放在现下的中原倒也算得上一方大诸侯。而那高达十余丈的大佛更是令两人瞠目结舌。这也难怪，毕竟那怕是在一千八百年后，巴米扬＂东大佛＂还是是天下级的异景，是希腊式佛教的代表作品。只可惜在蔡吉穿越到东汉之前，这一异景已被塔利班炸毁。不过面前的两个少年并不晓得大佛会在千年以后遭难。就见孙权以心驰神驰地口气感慨道，＂贵霜国为浮图如此大兴土木，必能引得西域佛国万邦来朝。＂此时的曹丕也回过味来。喃喃自语道，＂莫非贵霜国欲以浮图介入中原？＂蔡吉听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两汉三国时，中原的本国和尚半数以上来自贵霜领地，而此时又恰好是贵霜帝国的鼎盛期间。若说二者没干系，实在让人难以佩服。正如后代的大帆海期间，欧洲诸强常常都以布羽士为前锋斥地新边境。约莫这就是所谓的＂软气力＂。只是汗青证明再残暴的软气力毕竟还是需求有过硬的硬气力来支撑才行。想到贵霜帝国最后的了局，蔡吉讽刺地点头道。＂贵霜国主迦腻色伽或有此心，然其国力有限，怕是撑不起此等大场面。＂＂齐侯何出此言？＂孙权猎奇地诘问道。蔡吉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地头思虑的曹丕，一字一顿道，＂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曹丕蓦地抬开端，＂盛极而衰。＂＂恰是如此。＂蔡吉对劲地点了下头。就像曹丕说的那样贵霜帝国在迦腻色伽一世手中达到颠峰，同时也在他手中走向式微。不管迦腻色伽一世是真痴迷佛教。还是想操纵佛教助贵霜帝国向外扩大。迦腻色伽一世对佛教的支出都已超越了贵霜帝国的极限。更无庸说其还地处被后代称为＂帝国坟场＂的阿富汗地区，一旦国力显出疲态，周遭的游牧部族必会趁虚而入。究竟上就在蔡吉穿越到东汉之前的两年间，贵霜帝国的末代君主韦苏提婆已然即位。倘若汗青没有产生窜改的话，贵霜帝国将在此君手中分裂成多少个小国。以是蔡吉并不担忧会有本国权势借佛教介入中原。相反她还大有借贵霜国动乱之际，从中亚汇集古印度以及古希腊文献的设法。乃至学后代的唐朝以佛教节制西域千里佛国也是何尝不成。那曾想还未等蔡吉将心中设法说出口。孙权已抢先一步拍腿叫道，＂贵霜能以佛号令诸胡，大汉也可借佛统辖西域。＂＂贵霜之鉴由在面前，汉家岂可重蹈复辙。＂曹丕回嘴道。不过他这并不是为了同孙权叫真，而是至心感觉用打肿脸充瘦子的手腕来诱使万邦来朝，实在是得不偿失。孙权天然也是不甘逞强。吴地此时偶尔也会异国和尚现身，但孙氏兄弟一向都将这些僧侣当作异域来的方士未加正视。当然这也与吴地僧侣皮肤乌黑面貌奇特有关。比拟之下与中原渊源颇深的月氏人在丰度上更合适汉人的审美妙，也就更轻易被汉朝贵戚所接管。不过现在听罢蔡吉一番先容，孙权惊觉茅塞顿开，心中对佛教又有了一层新的熟谙。起码孙权在东吴曾听来往商贾说过，外洋的林邑（今越南中南部），扶南（今柬埔寨）诸国皆信佛，如果能以佛教引来外洋小国归附，那岂不是美事一桩。固然孙权眼下还不是东吴之主，但越想越感觉此计甚妙，乃至于自傲地大手一挥道，＂量力而为便可。＂＂如何量力而为？列代亡主，莫不肆奢丽以丧国！＂曹丕嗤之以鼻道。在他看来面前的孙权的设法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曹丕的刚强当即惹得孙权冷哼了一句，＂因循保守！＂曹丕亦不甘逞强地回敬道，＂刚愎自用！＂蔡吉看着曹丕与孙亚夫为了如何操纵佛教，像两只小公鸡普通争辩得面红耳赤，脸上不由弥漫起了欣喜的笑容。在她看来引入外来学说宗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不能因循保守，也不能刚愎自用，但本日能让面前两个少年开辟一下眼界便已不虚此行。比拟在蔡吉的指导下已然将目光投向国境以外的曹丕和孙权，同一期间中原大多数诸侯的眼界还仅限于本身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之上。这不，就在蔡吉指导曹丕与孙权之时。关中诸侯忙着互斗却又顾忌邺城的曹操；邺城的曹操正在密切存眷着许都的刘协；许都的刘协兴趣勃勃地访问来自荆州的使者；荆州的刘表烦心于窥视长沙的刘备和孙策；已经逼近长沙的刘备与孙策则相互指责对方趁人之危。蔡吉在此笑看中亚即将四分五裂，可建安六年的中原又何尝不是如此。————————————————注：关于孙权碧眼紫髯的形面貌似只在演义里呈现过，以是还是让权仔以普通脸孔见人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好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保举票、月票，您的支撑，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浏览。)·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