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暗行
叶浮生一脸敬佩地看着他：“快入夜了，步雪遥应当是要去巡查岗哨，你想去跟这些暗客硬抗吗?懦夫好胆，鄙人先怂为敬。”
这么想着，他与玄素对视一眼，相互眼中俱是凝重。
玄素渐渐攥紧了拳：“这曲子……是《问水》。”
焦炙的表情不自发被这琴声抚平。玄素舒展的眉头松了松，俄然又惊醒过来，移开耳朵，眼里已现骇然之色。
步雪遥整小我瘦了一大圈，几近是形销骨立，裸・露在外的皮肤竟有了些许干枯老态，一双眼里染上压抑的猖獗和阴鸷，之前的八分艳色现在连两分都还冒充。
玄素倒也机警，见这两人都走了，便也翻身落在叶浮生身边，轻声问他：“听到了甚么？”
叶浮生见他这反应，轻声问道：“如何了？”
琴声只一墙之隔，但并不悠远低垂，轻缓舒淡，没有较着的凹凸起伏窜改，仿佛一条溪水潺潺淌过林间山石，和顺得不成思议。
步雪遥轻功高强，叶浮生也不能轻举妄动，只好将内力聚于耳目，尽力去听他们的说话。但是这两人都谨慎，将声音压得很低，兼之风声滋扰，叫叶浮生也只能闻声几个琐细的词，约莫是“秃驴”、“岗哨”之类的话。
两人在崖边谈了半盏茶的时候，玄素和叶浮生都一动不动，总算比及了他俩道别，恒远来往路返回，步雪遥则向另一处山道走去。
哪怕是无相寺里的和尚也少有晓得渡厄洞详细地点，玄素能看出门道，还是他师父端涯生前所提――
渡厄洞是此中最险的一处，传闻它藏在一处险要断崖下，俯视不成见，底下倒是深渊，兼之岩壁少有崛起，稍有不慎就要摔个粉身碎骨。这么多年来，唯有色空禅师常居其间，参悟禅机，闭关潜修。
玄素没出声，环顾了一下身周，便也把耳朵贴上去，听到了琴声。
那是葬魂宫朱雀殿主，步雪遥。
端涯已死，传闻他临终时色空禅师前去忘尘峰祭灵，亲焚经文，坐守三日，最后带走了端涯道长随身古琴“玄心”，今后回山闭关，五年不出。
渡厄洞阵势险要，如叶浮生、步雪遥这般的轻功又是江湖少见，是故除却步雪遥，此地扼守职员并未几。叶浮生和玄素趁隙而入，内力凝于耳目，常常都在被岗哨发觉之前悄悄错开。
屋顶上铺满瓦片，略不重视就会产生响动，玄素正在犯难，成果被叶浮生抓住胳膊纵身一跃，脚尖在屋脊上一点，却不施力，只在上面一滑，身材顺势俯下，手掌一撑一转，就卸了力道，悄悄无声地伏在瓦面上，轻巧得仿佛落叶被风吹在了上面。
玄素：“……”
若非叶浮生察看细心，又对步雪遥印象深切，恐怕也认不出他了。
“问禅山者，取‘渡厄问禅’之意，以为能历大苦行者方有大造化。是以它山势虽峻峭，渡厄洞却更难找，崎岖盘曲，恨不能让每个上山的人都好生体验一番‘八十一难’，他日你如有幸前去，可要好生重视来。”
叶浮生看了玄素一眼，后者衡量了一下本身的本事，诚心道：“应是摔不下去，只怕拉扯铁链的时候发作声响轰动别人。”
叶浮生眯了眯眼睛，一手扯住玄素的胳膊纵身而下，只道了一声：“提起内息，别的不消管。”
人的名树的影，哪怕玄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该听过这些在江湖上红得发黑的名字。
叶浮生眯了眯眼，轻声道：“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出来。”
玄素眉头一皱：“他们是谁？”
此地是个聚风口，当时山风吼怒，把一道影子从崖下“吹”了上来，轻如无物，随风而上，转眼就站定在恒远面前。
玄素看着叶或人这番“上房揭瓦”的熟稔行动，冷静在内心猜想对方是练了多少个三九三伏，才气有现在的境地。
玄素虽不如叶浮生经历老道，倒是个脚结壮地、心机精密的人，这一起的磕磕绊绊虽让人头疼，却也叫他好生留意。
玄素不认得他，叶浮生却瞳孔一缩。
他本来是个端倪明丽的年青男人，如何也不会超越而立之年，可眼下的步雪遥却已少了那种故作妖娆的媚色，多出几分老气沉沉，看起来起码老了十岁。
他忍不住昂首去看山壁，却连一个足迹也没看到，常常都在落脚时窜改卸力，没留下蛛丝马迹。
他的武功在无相寺里数不上名头，轻身工夫却极好，又有这阵势保护，本该是神不知鬼不觉。
叶浮生轻声道：“刚才阿谁黑衣服的，就是葬魂宫朱雀殿主，人称‘飞罗刹’的步雪遥。”
墙后是一处大门洞，但洞口却有人扼守，火光摇摆，略不重视就会照出两人的影子。虽说他们能处理这几个保卫，却轻易引来其别人，到时候恐怕功亏一篑。
他们耐烦地等了一会儿，终究看到恒远翻窗而出，叶浮生按着玄素的脑袋蒲伏下去，调剂角度避开对方的目光，内心估摸了半晌，这才带人跟了上去。
有“东道”盛名的端涯道长纪清晏以剑法和内功之长独步天下，但是比起武功，他的琴技也名满江湖。端涯道长平生好琴，以琴入道，曾以‘上善若水’之意谱出琴曲，拟名《问水》，有平心静气、安抚躁意之效。
恒远锁上房门，然后换了一身灰色僧袍，配上戒刀，就从窗扉翻了出去。此地僻静，屋子前面是一片小竹林，恒远甫一入内，脚下连换了三种步法，便在竹影间仓促掠过。衣角当风，人影无踪，纵使现在天光未曾败尽，恒远整小我却于其间消逝了。
但是在恒远入林以后，却有两小我从他的屋舍上抬开端来。
玄素本不肯做这“房上君子”的活动，何如事急从权，只得被叶浮生一起拖了过来，翻身上了屋顶。
步雪遥的确是去巡查岗哨，也就代表他们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候能够活动。一念及此，两人走到崖边往下一看，发明崖边垂着三条铁链，另有条巷子蜿蜒向下，狭小如羊肠，几近是依托着断崖制作，落脚处摇摇欲坠。
无相寺依山而建，问禅山又是个崎岖峻峭的庞大地形。玄素入了其间，只感觉这山路绕成了七歪八扭的肠子，内里又光芒昏沉，还要防备着四周能够存在的埋伏和前面恒远的警戒，深感这段间隔比本身在忘尘峰二十年走过的路程还要艰巨，未几时已汗流浃背。
天气已垂垂昏黑，恒远到了这里就放缓法度，叶浮生和玄素也只能慢下来，留意着四周意向，躲躲闪闪就像见不得光的鬼怪。
步雪遥便是仗着高强轻功，又以锁链借力在这峭壁上来去纵横。
叶浮生本是闻声这曲子颇觉奥妙，现在看到玄素的反应，内心的猜想估计是没错了。
他这一下来得俄然，玄素只来得及把一口内息提在胸中，就感觉身材一轻，几近觉得本身要摔得粉身碎骨。但是叶浮生于跃下之时脚步一蹬，在带着一个大活人的环境下犹能在踏空之际生生窜改身材，于峭壁上连踏三步，然后又是身躯腾转，在山壁顺势一滑，稳稳落在了一个凸起的平台上。
叶浮生内心就像点起了一团火，烧得贰心急火燎，但是一细看步雪遥的模样，就如被一盆冷水泼了上来，瞬时拔凉。
那是个身形高挑纤细的男人，着一身报丧似的黑衣，暗沉的青铜面具覆盖半张脸，剩下的面貌惨白无血，像个活鬼。
玄素一点就透：“江湖传言‘飞罗刹’善轻功和错骨手，于用毒之道更是成就颇深，那么无相寺饭菜里的药物会不会跟他有关？”
叶浮生把混乱的只言片语拼集了一下，道：“西佛还在渡厄洞里，恐怕已经被他们管束住了。”
玄心琴已年久，又经端涯道长多年修改，音色与浅显瑶琴很有分歧，何况这首《问水》是他首创，虽无较着起伏，却入道于曲，指法却非常庞大，连他的同门师弟和弟子都未曾学到精华，只要至好色空禅师勘破真谛。
步雪遥变了。
“八九不离十。”叶浮生扬了扬下巴，“差未几了，我们先下渡厄洞。”
问禅山地形庞大，除却主峰以外还旁生了几处断崖峭壁，无相寺自主本以后就在这些处所开凿了洞窟，作和尚苦修闭关所用，能去的人都是有本领傍身的。
这番险行只在几息之间，玄素还没反应过来，一口内息就涨得胸口发疼，堪堪回过神来，抬眼只见叶浮生一拂袖角，拍去了微不敷道的风尘。
隔着门窗都能听到内里模糊传来的鼓噪，想来前院是又闹起来了。
恒远在前，他们在后，于林间穿越来去，身与影展转腾挪。半途恒远也几度停足检察，皆能被叶浮生从他身法陈迹里窥破企图，先一步藏匿起来，终是有惊无险地出了竹林，入了更加庞大的山道。
“渡厄洞”三字一出，叶浮生内心格登一下，暗想：“莫非是要去见‘西佛’？”
自古阳城一别，叶浮生就再也没见过他，只听端清简朴谈过了本身曾往迷踪岭向其逼问之事，本觉得此人吞了大半瓶“幽梦”，已经毒发身亡，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幸亏恒远几次防备了数次，也没发觉出身后两条尾巴，终究不再用心放慢法度，身形一动就向前掠去。叶浮生顿了三息，肯定能拉开到一个合适的间隔，这才带着玄素持续跟上。
“不去追步雪遥？”
那么这墙后之人，应是色空禅师无疑了。
幸亏他身边另有个惯于追踪潜行的前掠影统领，叶浮生借着一起草木土石讳饰身形，内力凝于耳目和足下，行随风动无声，面前盯着恒远，耳朵却重视着四周风吹草动，哪怕玄素已经被绕得晕头转向，他还游刃不足。
又行一段路，忽觉人声，叶浮生向玄素使了个眼色，后者自知轻功不如他，乖乖闪到旁侧山壁后止步，叶浮生便翻身上了一棵大树，扒开裂缝看着恒远走到火线断崖边，屈指在唇前吹出一声哨响。
玄素缓了口气，也开端打量四周，俄然勾过叶浮生一只手，快速在其掌上写了一句话：“此地能够是通往渡厄洞。”
这里就像个盘丝洞，如何走都是弯弯绕绕的大小洞门，两人一边遁藏岗哨一边寻觅西佛，禁不住有些头晕目炫。玄素正焦心再磨蹭下去怕是步雪遥就快返来了，正欲提示一下叶浮生，却见对刚正把耳朵贴在洞壁上仔谛听着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