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色
经幡吊挂日久，早就枯燥泛黄，一点就着，兼有风助火势，顿时便腾起一道火蛇，在本来黑沉的石塔上非常夺目。
兵器一者善于丈一者短于尺，玄素顿时有些捉襟见肘，恰好赵擎这疯子还分歧于人牲那般全无明智，脱手缓急恰当、进退有度，只是招招要命，狠辣非常。玄素冷不防被抽中肩头，顿时皮开肉绽。
玄素若退当是能够，但是他若退了，这疯子逃了出去又当如何？
屋里动静一顿，继而就是一个披头披发的脑袋蓦地扑到了窗边，从口中收回沙哑的呼啸，此人内力深厚，聚气一吼便在夜空里传了老远。
“……”
阿谁披头披发的疯子，已经从窗口爬出来了。
“下了狠手，左护法那边如何交代？”低喝伴跟着铿锵声响起，有些气急废弛，“左护法再三有令，要把他毫发无损带归去，谁敢脱手？”
玄素本也没有如许的本领，但是此时风向恰好，他又鼻子活络，从劈面而来的风中嗅到了铁锈般的腥味，神采一凛，窜入了暗影中贴塔前行，就像只鬼鬼祟祟的夜猫子。
又是一声重响，玄素没趴到围栏边往下看，而是退了一步。
玄素本对其所知未几，除了“血阎王”之名和黄山派血案，几近称得上两眼一争光。倒是叶浮生在克日奉告了他一些谍报，比如赵擎是靠着老娘赵冰蛾上位成了右护法，比如此人是个疯子。
玄素只是不懂，并不是傻，他此时见着了赵擎，又想起刚才那两人说话，猜想这俩人怕是赵冰蛾暗里派来救本身亲儿，只是没想到赵擎已经因为囚困完整发疯，敌我不分，不但没随之逃出世天，还把来救他的人也留在了此地。
里头打得越来越狠，终究有一人撑不住，道：“这疯子又不认得人了，我们得下狠手才行！”
下一刻，两把戒刀一前一后捉隙而来，前者抹咽喉，后者砍腿弯，叫他高低闪避都不得，恰是“鸳鸯刀”的路数。危急关头，玄素手腕一转，铜萧稳稳挡开一刀，同时脚下一抬一绞，将刀刃生生踏在了脚下，纹丝不动。
一咬牙，玄素不退反进，双手一滑握住铜箫两端，但闻铮然一声，铜萧一分为二，竟是从中抽出一把细剑来！
如叶浮生所猜测，赵擎本深居简出，此番却落入无相寺手中，恐怕是故意人算计下的钓饵；而葬魂宫明显已把持武林大会，却迟迟不派人救赵擎，恐怕一是拿来垂钓，二就是将其做了弃子。
烈火舔上皮肉，那男人收回一声惨叫，全部脑袋都被经幡包了起来，伸手拉扯又被火舌撩上手掌。但是玄素无动于衷，见此抬腿一脚踹上对方胸口，后者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连退撞在围栏上，竟是收势不住，翻身坠了下去！
玄素一起疾行，突然强摧的内力已撑得经脉模糊作痛，可贰心系着首尾两端，涓滴不敢停顿放松，好不轻易到了塔林入口，只扶着树干喘了口气，就变更步法进入此中。
题目是，端衡和色见又在那里？屋里的血腥味，会不会出自他们？
玄素挡下这一击，却一不趁胜二不避开，反而探手入怀摸出火折子，手指拔开快速凑于唇边，吹燃了一燃烧星。
不过三四个回合，两人已死其一，高瘦男民气中惊惧，倒也是个不退不怯的男人，闻言也不答话，提刀又上。
血腥味透过窗口扑向玄素面门，他有些恶心，暮年刻下的本能却促使手脚都有些发热，节制不住地镇静了起来，就像睡着的狼被腥气勾醒。
“你要敢脱手，叫左护法晓得了，转头就下鬼域跟老三再做兄弟吧！”
玄素的眼睛蓦地睁大，只愣神了这一刻，赵擎空出的右手便抓向他面门，两根手指曲折如钩，转眼已触碰到了他的眼皮！
这支铜萧并非乐器，而是他十六岁那年初能节制本身内息时，由端涯亲身开剑阁给他挑的兵器，名曰“有为”。
豆大的火光，在平时实在不起眼，但是在现在却像毒蝎子的尾巴刺得人眼熟疼。他面前的高瘦和尚一惊，伸手就要拍灭火光，玄素却已把火折子凑到了墙边吊挂的经幡上。
但是却有一条锁链比他更快！
之前探路渡厄洞，叶浮生跟楚惜微接上了头，两人交换了一番谍报，楚惜微晓得了无相寺里环境，叶浮生探听到赵擎的事情。从百鬼门调查到的线索来看，赵擎生父不详，母亲是前葬魂宫主赫连沉之妹、现葬魂宫左护法赵冰蛾，按理说该是前程无量，可惜是个疯的。
身形一转，铁链扫过胸膛，震得肺腑生疼，但是有为剑贴链而滑，转眼间玄素已欺近赵擎！
可惜黑灯瞎火难见描述，只能闻声那打斗声愈发狠恶，玄素只能预算出起码有三人缠斗，除了兵器比武之声，另有铁链颤栗的簌簌怪响。
有为剑长不过一尺，且非薄刃，而是近似于剑刺，通体如锥，遍生暗纹血槽。传闻这本是一把古物，曾乃刺客暗害之剑，后被仁者所得，藏于萧中，隐锋敛刃，非不得已则不出鞘。
他站在玄素面前两丈处，身着脏兮兮的囚衣，头发乱如蓬草，两条锁链箍住腕子，末端长长拖在了地上，收回刺耳的摩擦声。
玄素没走门，他脚下一蹬，手攀围栏挂在了塔身上，也不急着入内，只屏息听着每层动静，终究听得从第七层传来铿锵之声，像是有人在打斗。
塔林中，共九十七座石塔，俱都七层高，此中的七座浮图塔连成北斗七星位，其他石塔则以文殊九宫位漫衍下来，构成一个匠心独运的步地，可谓错综庞大。除此以外，每座塔从表面普通无二，只在纤细处有所分歧，外人可贵奇妙，甫一入内怕是要迷路此中。
他抬开端，头发滑向一边，暴露半张可骇的脸，那是经年的烧伤，皮肉都已虬结，坑坑洼洼不忍直视，乍一看还觉得见到了鬼。
玄素进不得，退无路，目睹戒刀映寒光，两人一前一后步步逼近，他又听得屋内那人还在没头苍蝇般乱窜，铁链不竭击打着墙壁，收回沉闷的响动，端倪顿时一冷，抽出了铜萧。
玄素内心急，恨不能冲出来看上一眼，但是赵擎却不肯给他这个机遇。
玄素本年二十有八，有为剑出鞘却不过三次，至今未染一滴血。可他此时拔剑出鞘，就是人到绝境，剑出无回。
“谁？！”
连攀八层高塔，玄素臂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胳膊模糊发颤，贰心知迟延不得了，随翻过围栏稳稳落在了走廊上，透过八角雕花石窗往内里看。
下一刻，血喷溅而出，玄素面前一片赤色恍惚……
“可他杀了老三！”先前那人咬牙切齿，“你我兄弟四人向来不分相互，现在老三却死在他手里！”
不管哪一种猜想，都只能申明――赵冰蛾跟赫连御之间，起了龃龉。
一声重响，骨肉涂地，玄素没转头，一箫架住背后袭来的戒刀，顺势一肘子撞上对方胸膛，听得那人连退三步，这才回身。
有为剑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他扣出的洞隙之间穿过，赵擎侧头避开剑尖，左手顺势下滑，食指、中指刹时下落，紧紧把持住了剑柄。
有为者，非碌碌有为，实乃君子应有所为，也应有所不为。
缠斗玄素的两人俱一惊，趁此机遇，玄素一把扯下了烈火燃烧中的经幡，劈脸罩向那高瘦和尚。对方下认识地退后，却不料这一下乃是虚晃，玄素身材一转，经幡兜转而回，结健结实地裹住了身后那矮小男人的脑袋！
玄素瞳孔一缩，手指摸上冰冷玉箫，紧紧攥住，就像握住了一条缰绳，把本身勒在绝壁边上，总算清了然些。
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很快靠近了血腥气的来源，这座石塔已非常切近塔林中心，底下青铜门虚掩，上头没点灯，只要月光稀稀拉拉地照在塔身上，无端显出阴沉。
传闻是他幼时遭过火灾，毁了半张脸，厥后又随娘舅赫连沉练功出岔，伤了脑筋导致疯颠。他一开端还只是不认得人，到厥后就开端时不时暴怒发癫，武功反而越来越好，迷踪岭里少有几个制得住他的人。
眼看这一下以伤换命，有为即将洞穿赵擎咽喉，后者俄然弃了铁链，左手竖掌成刀，拇指与知名指蓦地内扣，趁隙翻转而来！
乌黑锁链像毒蛇从前面缠绕过来，死死勒住了高瘦男人的咽喉，不等人挣扎，锁链那端就蓦地回扯，竟是把个成年男人生生拉拽离地，脖颈收回“咔嚓”一声脆响，人也被扔下了塔。
面前见了红，赵擎凶性更甚，左手锁链劈下欲打他头，右手铁链横扫欲抽他胸膛。这两下如果被打实，不说脑浆迸裂，也要肋骨折断。
这的的确确是小我，倒是个比鬼还狰狞的人。
葬魂宫养着这么一个疯子，一来是看着赵冰蛾的面子，二来也是操纵他做条烧杀劫掠的狗。可惜赵冰蛾爱子如命，八年前赵擎甫出江湖就碰到了黄山派一事，她就亲身脱手把人带回迷踪岭，好生教武养着，却不准其再出迷踪岭，恐怕这疯子又惹上费事，把命搭出来。
劲风突扫，玄素举箫一挡，正与铁链撞了个结健结实。赵擎一击不成，又震惊双手，两条铁链齐出，这玩意儿黑黢黢的，破空之际便似蛟龙舞于狂澜，纵横来去，密不通风。
哪怕第一次见到，玄素也猜出了他是谁――葬魂宫右护法，赵擎。
争论的两人得了这喘气之机，也惊觉窗外有人窥测，不等玄素反应，这二人别离从门窗跳了出来。
刚才有血迹喷着他左脸，血滴汇入白银面具上的邃密雕纹，仿佛是这小我脸上伸展开血红纹路，明丽又惊悚。玄素抬袖擦了血迹，铜萧在指尖一转，常日的温良有礼都在现在消逝得无影无踪，寒声道：“尔乃何人，来此何为？照实以答，虚言留命。”
玄素拧着眉头，冷不丁黑暗中有一物朝这边打来，他吃紧向旁退了一步，倒是条婴儿腕粗的铁链重重打在石窗上，邃密的雕花竟是被这一击之力生生抽断！
玄素心一惊，忍不住念了句“太乙天尊”，偷眼去看了眼他脚下，有影子。
走廊狭小，玄素刚才一退又恰好处于门窗之间，这下前后路都被堵住。借着月光，他看清这俩人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俱都和尚打扮，手中持戒刀，刀刃却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