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磨墨(上)
碧扇比他大一岁,已经十五岁了,及笄的年纪令她看上去已有成熟的女子模样,闻谈笑了笑,道:“公子说的这是甚么话,服侍哪个主子不是服侍?只不过能服侍像公子如许待人亲厚的主子,倒是奴婢的福分呢!”
冷绪见他宽裕,忍不住佯装严厉道:“你在朕面前扯谎,此乃欺君之罪,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江怜南笑了笑,他可不是个费事儿主呢!在梦里,他为人率性,不知给碧扇和碧佩惹了多少费事,又常常发脾气,摆脸子给他们看,想必他们也是非常讨厌本身的……厥后他被赐死,不知这些服侍他的人又如何样了?
他用过早膳,在绿绮轩的院子里逛逛消了消食,趁便瞧了瞧这院子里的风景。
心想,天啊,本来冷绪是要杀本身的,现在就让他找到借口了!早晓得方才就诚恳说了,现在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又要被赐毒酒了?
第二天一早,江怜南就醒了过来,他不太适应绿绮轩这处所,并且还认床,是以睡得不太好。
江怜南大窘,心想此人如何这么不讲理,本身即便认床,在他面前,又如何能够说‘不风俗’呢?还要不要命了?
不过梦里的时候他不知人事,现在天然是晓得的――这些人都是冷绪的亲信,管着本身的饮食起居,也随时随地监督着本身,以便冷绪掌控本身。
偏殿窗明几净,又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满是冷绪爱看的书,就如同平凡人家的书房普通。
冷绪还分了一些婢女内侍给他,人倒是梦中那些人,他看着那些熟谙的脸,都有些恍若隔世,还好生呆了一会儿。
冷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穿戴一身乌黑锦衣,乌黑的青丝以红绳束起,现在被本身吓得浑身瘫软,一张稚嫩而精美的小脸面色煞白,满脸惶恐,连黑曜石普通的大眼睛里都有泪意了,的确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非常风趣。
随叫随到?应当是随时监督吧!
江怜南这才反应过来本身说了甚么,忙不迭地解释:“我我我,我是说不爱去给爹拆台了,不是说不爱磨墨了,陛下您的墨这么好,磨着也舒畅,我特爱磨,真的!”
冷绪凤眸轻敛:“嗯?不爱干了?”
江怜南整小我都懵了!
江怜南欣喜地昂首看他,唯恐他忏悔似的,道:“多谢陛下!”说着,忙起来了。
冷绪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微微有些弧度,随即开口道:“在绿绮轩住得可还风俗?”
“你过来,给朕磨墨。”冷绪对他招招手。
大越的皇宫里别的没有,吃的是顶多的,他在梦中便是每日换着花腔的吃。
冷绪穿戴玄色的帝王常服,头戴镶金玉冠,正低头写些甚么,一张俊脸面无神采的,听他施礼,倒像是没闻声似的,头也不抬,也不说“免礼”。
但是他惊奇地发明,本身住的处所,竟然与黄粱梦中的分歧――在梦中,他住在天子寝宫的西北边,名叫青霜殿,那边离后宫远,很平静,也很大,但离天子冷绪的寝宫玉清殿、措置政务的崇明殿亦远,约莫需走一刻钟才到。
江怜南已经熟门熟路了,路上也目不斜视的,就仿佛一点也不猎奇似的,跟着内侍进了崇明殿的偏殿。
婢女碧扇来服侍他起床,边道:“公子起得也太早了些,陛下才去上早朝呢。”
江怜南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叫他起来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迷惑,偷偷抬开端来望面前坐着的冷绪,只是方昂首,便碰上冷绪看过来的视野,吓得他忙不迭低下头去。
他摸不透冷绪的意义,便只好假癫作痴地问送他来的内侍:“我如何住这儿啊?”
掌灯时分,如果遵循他之前的性子,定要在这绿绮轩好都雅一看,摸摸这里的环境,可现在他在梦中多次来过这绿绮轩,也不感觉新奇,再加上他累了这么些时候,是以叫人服侍了洗漱便上了床睡了。
再转念一想,又不是亲生的,天然不像。倒是那位……一样的没脑筋,倒像是亲生的。
“哦!”江怜南立即灵巧地跑畴昔,把白净的手腕从广大的袖子中暴露来,另一只手捏住袖口,随即拿起墨锭磨墨。
冷绪见他轻车熟路,便问道:“如何,常常磨墨?”
他看着非常熟谙的碧扇,不由得有些亲热,道:“碧扇,你来服侍我,可乐意?”
他想着想着,又想起来本身或许这辈子也出不了宫看春光了,不由得有些难受,便不想再走,回身进屋去了。
“啊?”江怜南还在后怕,压根没闻声他的这句话。
“没甚么,你磨你的吧。”冷绪敛了笑意,将心机放到了手中的书卷上。
他现在甚么也不想,只想好好活着,活着归去见他爹爹,如果能争夺出宫那便更好了。
毒酒入喉以后痛不欲生,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侍读的时候是中午以后的未时三刻到申时,天然还早着。江怜南嘿嘿笑了笑,道:“我认床,且有些饿,就想着早些起来了。”
“哦。”江怜南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说话,一心一意地磨起墨来了。
说是服侍读书,可梦里头的江怜南就没服侍几天,并且也算不上“服侍”,大多都是冷绪读誊写字,他在一旁陪着,偶然候发楞,偶然候顾本身玩,天子也不管他,就任由他玩。
他叹了口气,本身明显已经表示得如许“与世无争”,如何冷绪还要如此防备他呢?
内侍乃是总管秦三的门徒十一,闻谈笑得有些奇特地说:“这里离陛下的寝殿近,公子作为侍读,天然是要随叫随到的。”
他忍不住用拳心对着嘴假咳了一声,道:“朕与你谈笑呢,快起来吧。”
“嗯?”冷绪不置可否,却道,“如何朕听人说你很早就起来了,还认床?”
但现在,他却被分到了天子长信宫的范围当中,就在玉清殿的东北角,名叫绿绮轩,那处所虽小,但离天子的住处倒是很近的,近到只需百步路便能走到。
江怜南忙说:“蛮风俗的。”
江怜南便在皇宫住下了。
不过那又如何,归正他又不要争皇位,要监督,就让他们监督便罢了。
刚送热水出去的碧佩听了,更是应和道:“就是,我们又不想着繁华繁华,在公子这里起码能保着小命。”
江怜南下认识地摇点头,随即又点点头:“小时候我看爹写字好玩,常常吵着要给他磨墨……不太长大了就不爱干了。”
冷绪看了他一眼,唇角轻扬:“江爱卿这么聪明,如何生了你这么个没脑筋的。”
在梦里他死的时候,恰好是天册十三年的深冬,那年夏季非常酷寒,冻死了很多人,可现在面前倒是天册九年的初春,恰是树木抽芽、草长莺飞的时候,连风扑在脸上,都带着点暖意。大越定都临安,临安城的春光是非常美好的。
到了晌午过后的未时二刻,崇明殿便派了小内侍来告诉,说能够畴昔服侍陛下读书了。
他换衣洗漱,碧扇又给他束了发,早膳就上来了。绿绮轩在天子的长信宫中,却不能跟着用御膳,便有专门的小厨房做炊事。昨日他来的时候,就被十一问过了爱吃的菜式,是以现在的早膳,都是他爱吃的:他早上喜吃甜的,内侍们便专门做了蓬糕和五味粥。
“臣拜见陛下万岁。”他被选为侍读,便可称“臣”了,也不必见着就行大礼了。不过他还是认当真真地跪下,恭敬地问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