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纣王女娲宫进香
按下女娲娘娘叮咛三妖不题。且言纣王只因进香以后，瞥见女娲仙颜，朝暮思惟，寒暑尽忘，寝食俱废，每见三宫六院，真如尘饭土羹，不堪凝睇。终朝将此事不放心胸，郁郁不乐。一日驾升显庆殿，时有常随在侧。纣王俄然猛省，着奉御宣中谏大夫费仲，乃纣王之幸臣。远因闻太师奉敕平北海，大兵远征，戍外建功，是以上就宠费仲、尤浑二人。此二人朝朝蛊蠹惑圣聪，谗言献媚，纣王无有不从。大略天下将危，佞臣当道。不一时，费仲朝见。王曰：“朕因女娲宫进香，偶见其颜素净，绝世无双，三宫六院，无当朕意，将如之何？卿有何策，以慰朕怀？”费仲奏曰：“陛下乃万乘之尊，富有四海，德配尧、舜，天下之统统，皆陛下之统统，何思不得，这有何难。陛下明日传一旨，颁行四路诸侯：每一镇选美女百名以充王廷，何忧天下绝色不入王选乎？”纣王大悦，“卿所奏甚合朕意，明日早朝发旨，卿且暂回。”随即命驾还宫。毕竟不知而后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纣王乃帝乙之三子也。帝乙生三子：长曰微子启；次曰微子衍；三曰寿王。因帝乙游于御园，领众文武玩赏牡丹，因飞云阁塌了一梁，寿王托梁换柱，力大非常；因丞相商容、上大夫梅伯、赵启等上本立东宫，乃立季子寿王为太子。后帝乙在位三十年而崩，托孤与太师闻仲，遂立寿王为天子，名曰纣王，都朝歌。文有太师闻仲，武有镇国武成王黄飞虎；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中宫德配皇后姜氏，西宫妃黄氏，馨庆宫妃杨氏；三宫后妃，皆德行贞静，温和贤淑。纣王坐享承平，万民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八百镇诸侯尽朝于商——有四路大诸侯带领八百小诸侯：东伯侯姜桓楚，居于东鲁，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每一镇诸侯领二百镇小诸侯，共八百镇诸侯属商。纣王七年，春仲春，忽报到朝歌，反了北海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等。太师闻仲奉敕征北。不题。一日，纣王早朝登殿，设聚文武。但见：
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大小英魂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
天子驾回，升龙德殿，百官朝贺而散。时逢望辰，三宫后妃朝君：中宫姜后，西宫黄妃，馨庆宫杨妃，朝毕而退。按下不表。
秽污宫闱宠妲己，虿盆炮烙忠贞冤。鹿台剥削万姓苦，愁声怨气应障天。
三月中旬驾进香，吟诗一首腾飞殃。
只知把笔施才学，不晓今番社稷亡。
上天垂象皆如此，徒令豪杰叹不平。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且言女娲娘娘降诞，三月十五日往火云宫朝贺伏羲、炎帝、轩辕三圣而回，下得青鸾，坐于宝殿。玉女金童朝礼毕，娘娘猛昂首，瞥见粉壁上诗句，大怒骂曰：“殷受无道昏君，不想修身立德以保天下，今反不畏上天，吟诗亵我，甚是可爱！我想成汤伐桀而王天下，享国六百余年，气数已尽；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的灵感。”即唤碧霞孺子驾青鸾往朝歌一回。不题。
却说二位殿下殷郊、殷洪来参谒父王。那殷郊厥后是“封神榜”上“值年太岁”，殷洪是“五谷神”，皆驰名神将。正施礼间，顶上两道红光冲天。娘娘正行时，被此气挡住云路，因往下一看，知纣王另有二十八年气运，不成冒昧，暂回行宫，心中不悦。唤彩云童儿把后宫中金葫芦取来，放在丹墀之下，揭去芦盖，用手一指，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线，高四五丈不足。白光之上，悬出一首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名曰“招妖幡”。不一时，悲风飒飒，惨雾迷漫，阴云四合，风过数阵，天下群妖俱到行宫听候法旨。娘娘叮咛彩云：“着各处妖魔且退，只留轩辕坟中三妖服侍。”三妖进宫参谒，口称：“娘娘圣寿无疆！”这三妖一个是千年狐狸精，一个是九头雉鸡精，一个是玉石琵琶精，俯伏丹墀。娘娘曰：“三妖听吾密旨：成汤望气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你三妖可隐其妖形，寄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助胜利，不成残害众生。事成以后，使你等亦成正果。”娘娘叮咛已毕，三妖叩首谢恩，化清风而去。恰是：狐狸听旨施妖术，就义成汤六百年。有诗为证，诗曰：
成汤 太甲 沃丁 太庚 小甲 雍己 太戊 仲丁 外壬 河亶 祖乙 祖辛 沃甲 祖丁 南庚 阳甲 盘庚 小辛 小乙 武丁 祖庚 祖甲 廪辛 庚丁 武乙 太丁 帝乙 纣王
古风一首：
郊社不修宗庙废，奇技淫巧经心研。昵比罪人乃罔畏，沉酗残虐如鹯鸢。
目下狐狸为太后；面前豺虎尽簪缨。
瑞霭纷繁，金銮殿上坐君王；祥光环绕，白玉阶前线文武。沉檀八百喷金炉，则见那珠帘高卷；兰麝氤氲笼宝扇，且看他雉尾低徊。
共载归周辅朝政，三分有二日因循。文考未集大勋没，武王善述日乾乾。
堤柳晓分仙掌露，溪花灿烂翠裘清。
三十一世传殷纣，商家头绪如断弦。混乱朝纲绝伦纪，杀妻诛子信谗言。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凤辇龙车出帝京，拈香厘祝女中英。
日纵妹喜荒酒色，成汤造亳洗腥羶。放桀南巢拯残暴，云霓如愿后苏全。
欲知巡幸瞻天表，万国衣冠拜圣明。
切谏剖心尽焚炙，妊妇刳剔朝涉歼。崇信奸回弃朝政，屏逐师保性何偏。
天下荒荒万民怨，子牙出世人中仙。整天垂丝钓人主，飞熊入梦猎岐田。
浑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得了巢贤。
龙光剑吐风云色，赤羽幢摇日月精。
驾出朝歌南门，家家焚香设火，户户结彩铺毡。三千铁骑，八百御林，武成王黄飞虎保驾，满朝文武随行，前至女娲宫。天子离辇，上大殿，香焚炉中；文武随班拜贺毕。纣王旁观殿中富丽。怎见得：
孟津大会八百国，取彼残暴讨伐愆。甲子昧爽会牧野，前徒背叛反回旋。
纣王正看此宫殿宇划一，楼阁丰隆，忽一阵暴风，卷起幔帐，现出女娲圣像，面貌端丽，瑞彩翩跹，国色天姿，婉然如生；真是蕊宫仙子临凡，月殿嫦娥来世。古语云：“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纣王一见，神魂飘零，陡起淫心。自思：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纵有三宫六院，并无有此艳色。王曰：“取文房四宝。”侍驾官忙取将来，献与纣王。天子深润紫毫，在行宫粉壁之上作诗一首：
若崩厥角齐顿首，血流漂杵脂如泉。军装甫着天下定，更于成汤增光妍。
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阴阳前。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承平享国至四百，桀王无道乾坤颠。
但得妖娆能行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天子鸾舆出凤城，旌旄瑞色映簪缨。
天子问当驾官：“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言未毕，只见右班中一人出班，俯伏金阶，高擎牙笏，山呼称臣：“臣商容待罪丞相，执掌朝纲，有事不敢不奏。明日乃三月十五日，女娲娘娘圣诞之辰，请陛下驾临女娲宫降香。”王曰：“女娲有何功德，朕轻万乘而往降香？”商容奏曰：“女娲娘娘乃上古神女，生有圣德。当时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女娲乃采五色石，炼之以补彼苍，故有功于百姓。黎庶立禋祀以报之。目前歌祀此福神，则四时康泰，鼎祚绵长，风调雨顺，灾害潜消。此福国庇民之正神，陛下当往行香。”王曰：“准卿奏章。”纣王还宫。旨意传出：次日天子乘辇，随带两班文武，往女娲宫进香。此一回纣王不来还好，只因进香，惹得四海荒荒，生民赋闲。正所谓：漫江撒下钩和线，今后钓出是非来。怎见得，有诗为证：
梨花带雨争鲜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牧马华山示偃武，开我周家八百年。太白旗悬独夫死，战亡将士幽魂潜。
只知祈福百姓乐，孰料吟诗万姓惊。
成汤乃黄帝以后也，姓子氏。初，帝喾次妃简狄祈于高禖，有玄鸟之祥，遂生契。契事唐虞为司徒，教民有功，封于商。传十三世生太乙，是为成汤；闻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是个大贤，立即以币帛，三遣使往聘之，而不敢用，进之于天子。桀王无道，信谗逐贤，而不能用，复归之于汤。后桀王日事荒淫，杀直臣关龙逢，众庶莫敢直言；汤令人哭之。桀王怒，囚汤于夏台。后汤得释而返国。出郊，见人张网四周而祝之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罹吾网！”汤解其三面，止置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消命者乃入吾网！”汉南闻之曰：“汤德至矣！”归之者四十余国。桀恶日暴，民不聊生。伊尹乃相汤伐桀，放桀于南巢。诸侯大会，汤退而就诸侯之位。诸侯皆推汤为天子。因而汤始即位，都于毫。元年乙未，汤在位，除桀暴政，顺民所喜，远近归之。因桀无道，大旱七年，成汤祷告桑林，天降大雨。又以庄山之金铸币，救民之命。作乐“大濩”，濩者护也，言汤宽仁大德，能救护生民也。在位十三年而崩，寿百岁，享国六百四十年，传至商受而止：
天子作毕，只见丞相商容启奏曰：“女娲乃上古之正神，朝歌之福主。老臣请驾拈香，祈求福德，使万民乐业，雨顺风调，兵火宁息。今陛下作诗轻渎圣明，毫无虔诚之诚，是开罪于崇高，非天子巡幸祈请之礼。愿主公以水洗之。恐天下百姓观见，传言圣上无有德政耳。”王曰：“朕看女娲之容有绝世之姿，因作诗以歌颂之，岂有他意？卿毋多言。况孤乃万乘之尊，留与万姓观之，可见娘娘仙颜绝世，亦见孤之遗笔耳。”言罢回朝。文武百官冷静点首，莫敢谁何，俱钳口而回。有诗为证：
殿前富丽，五彩金妆。金童对对执幡幢；玉女双双捧快意。玉钩斜，半轮新月悬空；宝帐婆娑，万对彩鸾朝斗。碧落床边，俱是舞鹤翔鸾；沉香宝座，培养走龙飞凤。飘飘奇彩异平常，金炉瑞霭；袅袅祯祥腾紫雾，银烛光辉。君王正看行宫景，一阵暴风透胆怯。
西伯朝商囚羑里，微子抱器走风烟。皇天大怒降灾毒，若涉大海无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