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归舟

第1章 四大脏

有人要问了,画匠嘴为啥这么脏呢?不成能吧?见天到晚的穿得人模狗样,坐那儿弄弄纸笔、弄弄砚台、弄弄颜料,脏获得哪儿去?说不定另有美人在旁“红袖添香”的帮衬着,没说艳福就够了,还脏?!

这不不利催的嘛,混谁的秤不好,混这位的!老三当时也不言语,就把瓜拿起来在手上掂了掂,问那卖瓜的,够秤吗?卖瓜的如果个明白人,这时候就该松松口,送两句好话,另挑个大点儿的瓜给他就告结束,可他没有,还要嘴硬,说我这儿最公道,说五斤就是五斤,一钱很多!老三没见过这么托大的,就笑,笑着说那卖瓜的,我说你不敷秤,你这瓜四斤六两二钱,差着我三两八钱呢。卖瓜的也是个找不利的,他觉得这家伙蒙数呢,哦,你说四斤六两二钱就四斤六两二钱啊,哪那么准!就又说了,差一两这一车瓜不要一个子儿,白送你!好么,白送。

然后这俩人就到廖家台口那儿去了,随便找一杆秤约,真瘆人,就是四斤六两二钱,一点没多一点没少!卖瓜的不甘心,嚷嚷着说你们通同好了来骗我的瓜!换一把秤尝尝!然后他们把一条街的秤全拿来了,校准了星子,一把一把约,忒怕人,都是四斤六两二钱!卖瓜的那脸都灰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比如放出去的屁,收也收不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三把一车的瓜卸下来,整条街分了、吃了。正傻站着,疼得肝儿颤,老三过来了,递给他一小袋碎银子,说,本来挺好的瓜,做甚么不好好卖呢,非得混人几两的秤,这几两吃得饱?发得了财?从今今后好好做谋生,足斤足两,种多少我要多少。卖瓜的想不到还能有银子拿呀,嘴里承诺着,哈着腰退走了,回到家一秤那袋碎银子,恰是那一车瓜的瓜钱,一点未几一点很多!老三这份夺目短长,江湖人服了,说他“精刮老道”。

廖秋离十五那年,他们家接了个大活计——给肃王的别院修戏台子。肃王啥人呢?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御前得用的头一号人物,跺一顿脚帝京的地盘都得颤几颤!这么一名位高权重的人物,本身就不好弄,更毒手的是肃王萧恪的脾气出了名的暴,极其不好服侍,这回指名要廖家承接活计,往好听里说是看上了廖家的活计,往不好听里说,这是不知又开罪了哪路神仙了,人家找上门来要抻量廖家呢!廖世襄不敢怠慢,连夜就把八个台口的掌柜的都召了来,连同老三老四老五,十几人一同筹议该当如何办。筹议来筹议去,还是得接下呀。

比如说吧,有一回,夏景天,天热,老三出门,想到家四周的台口看看买卖,走到街边,碰到瓜摊子呼喊买卖,西瓜如何如何甜,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便宜,他站下筹办买一个,那卖瓜的头一回过来这儿卖呀,他不晓得和他买瓜的这小我难弄啊,他就是瞥见老三细皮白肉的像个墨客,想“混秤”,四斤六的瓜他给约(yao)成了五斤!

买卖场上东风对劲,家里的人丁也跟着畅旺。廖秋离兄弟五个,姐妹五个,十个崽子都是同一个窝里抱出来的,同父同母,廖秋离的爹廖世襄没纳妾,掌着这么大师私竟然不纳妾,也是个异种了。

二哥廖允武,叫着允武,倒是一点拳脚不懂,反倒爱和胭脂水粉针头线脑搅和在一起,开着全帝京最大的几家脂粉铺和杂货铺,趁钱,手敞,按着老辈人的说法就是“漏风掌”,把手指头并拢,到太阳底下一照,嚯,满眼的洞穴,手指缝压根不严丝也分歧缝,财帛老也往外漏哇!就跟那钱不是挣来,是顺水漂来的一样,随随便便就脱手了,逢到灾荒年,要恩赐义粥,老二一准跑在最前头,除了周转用的银子,其他全数放出去恩赐义粥、搭棚子、买药,另有那路边倒毙的,也买一副薄棺材装裹了,抬去埋,好歹也是发送。因二哥仗义,江湖人赞他“义薄云天”。

大哥廖允文,叫着允文,实在倒是吃镖师这碗饭的,常日里少言寡语,谁说得他烦了,闷声一吼:别闹!然后统统人都不敢闹了,这就是大哥范儿,气度,一嗓子定乾坤!就冲这气度,江湖人说他“寡言慎重”。

五福叫到了五岁上,俄然又改回了秋离。如何又改归去了呢?是这么的,廖五福五岁上生了场大病,几近没病死,瞧了多少家医馆都不顶用,哪家医馆都让趁早筹办装裹,免得人咽了气没得发送。他娘不断念,哭过一场,心一横把他带到了云清山上,拜在了云清老道的门下,老道那边把名字又改归去了,还说了,老五命里煞气重,福分也厚,就不该叫五福,叫秋离反而好,去一去煞气,蓄一蓄福分,说不定今后就好了呢。也不知是老头的药奏了效,还是改名字奏了效,廖秋离归正缓过来了,好歹没短命在半道上。不过,今后一年倒有半年要耗在云清山上,一向耗到虚岁十三为止。总之,这就一只脚在尘凡内、一只脚在尘凡外了。

三哥廖允公,跟着他们的爹掌营建厂,廖家营建厂越做越大,本来四个台口,现在增做八个,他们的爹一时半会儿顾不过来,因而让老三跟着管。老三门儿精,笑面虎,比之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脑筋就是一把算盘,账目啥的就不必说了,谁也别想跟他打草率眼儿,谁也别想在他面前蒙事儿,谁打草率眼儿谁不利,谁蒙事儿谁倒八辈子血霉!人说七窍小巧心,他那心眼儿少说也有一百来个窍,和他比心眼孔子的人,趁早一边儿呆着风凉去!空口说说能够不那么好明白,咱说件事儿就明白了。

廖家是土木世家,也是画匠世家,打从一开端他们家就是画匠出身的,颠末几代人的苦心运营,到了廖秋离□□父这辈上,俄然就旺发了。廖秋离的太/祖父是个多面手、能人、猛人,点穴堪舆的工夫入迷入化,相面的工夫也很硬扎,跟对了人,投对了路,跟到了当时还不是那么成气候的一伙义兵,投到了义兵头头萧义隆的部下,又出钱又着力,过了多少年,天下成了萧家的了,廖家也因为有骧随之功,得了块御赐营建厂的牌子,皇家的活计都让廖家揽下了,小点儿的活计都不屑揽,能不旺发么!

幸亏他娘主张多,一会儿一个,出了满月,老五又不叫廖来福了,改叫廖五福,老五么,刚好对上五福临门,就这么定了,五福,廖五福!他娘三十八才生的他,前头四个哥五个姐这时候都大了,一天到晚听自家娘亲一口一个五福的叫着,都不落忍的,对这位拉秧垫底的“毛毛”只要怜悯的份,不敢多嘴,恐怕自家娘亲兴趣一来,把他们的名字也一同改了……

四哥廖允能,承嗣了廖家的正统,就是土木活计,从点穴堪舆到泥工、瓦工、木工,归正营建厂里边的活计他都要晓得。这么多活计他都学下来了,并且能研讨,爱揣摩,独独对画匠这门活计不爱脱手。看了就讨厌,懒怠拿笔拿颜料,你说他嫌这活计脏么,泥工见天到晚的和泥,满身都染泥,不比划匠洁净到哪去,说到底就是不爱,没兴趣,不想干。其他的土木活计他做得挺好,说挺好是说少了,该说顶天的好,做一条龙,点上睛说不定就能飞走了!就有这么奇异。老四这份活计,江湖人也爱护,说他“巧夺天工”。

咳,您说的那是画师,不是画匠,画匠是干吗的呢?画匠是弄土木的,就是这么一个土木局子,里边有木工、泥工、瓦工等等等等,画匠卖力往已经造好的房顶子、房檐子上画画。这是画匠。画匠嘴为啥脏,你画画那笔,总不成能啥时候都不皴吧?皴了,干巴了,描不出图样了,咋办?你总不成能擎着一大罐水爬上去描吧,举着多重啊!这个时候,画匠的嘴巴子就派上用处了——笔头干,搁嘴里舔舔,润润笔接着画,半天下来,那嘴就五抹六道的了。以是说它脏。

更异种的是这家的几兄弟。

甭管如何说,老五就叫了秋离这么个挺“伤感”的名字,大要上看,这名字和梨子没啥联络,只会让人想到些凄风苦雨,甚么“林花谢了春红,太仓促”,甚么“老荷叶,色苍黄,老杆风摇摆”之类的,苦哀哀,活着没几天奔头的那种苦,不吉利,廖秋离他娘为这名字还曾和他爹闹过,狠闹,硬说这名字跟顿时就要“吹灯拔蜡”了似的,不好,从速换!他爹问他娘,那依你看换成甚么好?他娘是当真读过几天书的人,但是并没有啥新奇想头,生个儿子,当然想他安然长大,平生没病没灾就好,因而想了想说,要不叫“来福”?他爹一脸的“欲说还休”,冷静看着襁褓内的儿子,想,不是爹用心的,是你娘她……

廖秋离虚岁十三那年从云清山高低来,回到了尘凡里,没事儿可做,上私塾吧,年事又不长幼了,干活计吧,仿佛又不那么够年纪。如何办呢?又不能放着他到处乱走。因而他爹去哪干活儿的时候也带上他,让他在一旁看着。带着带着,看着看着,这孩子迷上了画匠的活计。他觉着那么些色采勾勾画画就能出来这么些花鸟鱼虫神仙美人,奇异极了,就想也弄这个,缠着他爹让他爹带他学画匠。他爹给他缠得没体例了,和他娘筹议筹议,得,就让他学吧!没曾想这家伙还真有这天禀,学甚么像甚么,画甚么是甚么,有点儿意义!学了刚一年多就有青出于蓝的架式了,他爹不敢小瞧他,出大活计的时候也带他一旁掌眼,别说,本来画古板了的败笔,经这小子一番鼓捣,讳饰畴昔了!并且这讳饰还是神来之笔,看起来岂止是扎眼,的确的就是天然得不能再天然了,仿佛天生就该这么画!厥后,他爹逢到有画匠活计的时候就老带着他,再厥后,这半大小子本身独当一面了,成了廖家的又一根顶梁柱。

老五就是廖秋离。如何的到了老五这名字就分歧辙压韵,不跟着“允”字走了?前边四位——允文允武,允公允能,齐备了,还能允啥呢?允不起来了,只能别的想辙,那年秋梨大歉收,满帝京都是这个东西,廖他爹见了有感而发,干脆就叫秋离了。如果那年歉收的是苹果呢?红枣呢?冬瓜呢?倭瓜呢?这东西还真不能细想。

官方描述“四大脏”,有说“癞痢头,臁疮腿,娘们x,画匠嘴”的,有说“虱子头,裹脚带,杀猪水,画匠嘴”的,前边仨老也窜改,只要第四个,“画匠嘴”是铁板钉钉的脏,公认的脏,非论如何洗也洗不净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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