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梦魇

只听得几声泠然，酒樽碎裂在地，四分五裂，西平郡王斜靠着石案，一掌击在案上，涨红的眼瞪着他：“如果当初三哥顺利即位了，现在会是甚么景象？”

望着她拧起充满焦炙的双眉，他竟上前两步，对她展露了浅笑：“在等我么？等多久了？担忧这吧。”

“传闻本日右相府纳妾。”

“你懂甚么？”赵王白她一眼，超出她向屋内去了。

“呵——连你一个下人都比我体味王爷的行迹。”顾琳琅从怔愣中回神，垂下头，伸手抚去襁褓中红嫩的小脸。

“是，纳的，是长公主府的崔玉鸾。”

还未上前，西平郡王已吐完，直起家来回了首。

“我……”西平郡王伸开欲言，却被一口上涌的苦酒哽住，生生咽归去，持续道：“可惜没有如果……三哥的恨，我会替他解的……”话罢撑起家往外走。

她恍然，这是她漂亮俶傥光彩照人的郎君婚后第一次对她展露如许随和的笑意，说这些体几的话语，她不由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即扑进他的度量，可她又踌躇了。她是极度巴望获得他的爱的。以是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他又阔步走来她跟前，揽过她的腰将她箍来怀中，她冲动，冲动地难以置信，谨慎翼翼地伸手抓住了他。

一旁的婢女悄悄回身，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哭泣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似惊破一场梦。

顾琳珑道：“王爷，你与郡王聊甚么聊得如许晚？”

婢女点头：“王爷本日去赵王府了。”

“五哥，”赵王伸手欲夺下酒樽，规劝道：“你不该再喝了。”

仿佛忘了另有下人在场，他低头端住她的脸就吻了畴昔，她浑身软绵绵地，只顺服地回应，神情娇俏而甜美。

如云的美女，退潮般落下，又涨潮般涌上来，大家皆手执一支红莲，横花掩面，水袖垂下，暴露一截截凝霜赛雪的皓腕，一双双乌如点漆的眼眸，却从重重的花瓣间投出殷切的目光来，望着西平郡王，流转流转着仿佛闪动着细碎的银芒。

凤冠霞帔，红烛灯炬，熠熠煌煌，他瞥见盖头掀起后的洁白额光，红唇如火，钗环尽褪，镬髻尽散，长长的秀发一曳到臀，让谁的心不泛动呀？画面一转，他惊呆了，坐在红绡暖帐一畔的男人竟是他？

……

西平郡王松了手，揉揉昏沉的脑袋，回身往屋内亮着的灯光走去。他入的恰是她的房间。

西平郡王同赵王举觞相击痛饮。

顾琳琅低头暗自欢乐，冲关照孩子的婢女交代了几句，进屋后，却见西平郡王横在床上，已然熟睡。

赵王蓦地击掌，歌舞闻声辄停，美女们整饬衣袖施施然退去。西平郡王望着那极淡的罗裙被世人簇拥着渐去渐远，心底莫名腾起一丝丝难以言喻的难过，旋即举樽倾入口中，酒水顺着下颚恣肆蜿蜒。

她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他跟前，“可你是在逼我死……”

窗外月色溶溶，孩子已经在襁褓中熟睡了，身边的婢女几次提出抱走孩子交给乳娘，顾琳琅却舍不得。婢女们晓得郡王妃是极其心疼孩子的，毕竟是本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要本身得空，就要本身抱在怀中，双臂麻痹酸痛也不吭声，乃至会亲身哺乳。可西平郡王倒是不太喜好，从没抱过孩子，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就走了，向来没有因为王妃生了个男婴就对她窜改态度了，两人一向都是分房睡。

外头不知是谁俄然喊了一句，顾琳琅仓促起家，冲出门一看，公然瞥见西平郡王的身影，他又喝得烂醉，正扶着院中一株蔷薇木吐酒，顾琳琅忙把襁褓交给身边的婢女，迎上前去。

……

翠盖迭迭，莲花深处歌声飘零如娇莺沥咖，舟头的少女明眸雪肌，嫣然含笑，难以刻画的绰然……

槟榔眼中的双鬟如云，没有半点装潢的珠翠，同她的穿着一样素雅，他似嗅到了被她风华晕染过的氛围……

顾琳琅俄然踌躇了，极力压下往前的脚步，裙带跟着向前的姿式顶风荡了几下，月光下，衣裾被晚风随便地一吹，竟是别样的美。

……

她眼中的清露端端溢出来两行，站起家，像个披头披发的女鬼，走过来逼问他：“为甚么关键我？你可心安？”

她有些降落，却仿佛窥见了但愿的微光，她悄悄走上前去为他脱靴掖被。

赵王起家，遥见他一挥衣袖：“九弟不必派人送我，我想一人逛逛。”遂止了脚步，远远驻留在原地望着他，待他的身影垂垂消逝在夜色里，方回身，却见有人影，吓了一大跳。顾琳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赵王心不足悸：“时候不早了，你如何还不安息？”

“我没有想害你，我如何能够害你？”无端心慌，他步步后退。

“王妃，王爷返来了。”

顾琳琅点头，摇摆着怀中的婴儿，又问：“王爷本日但是去右相府道贺了？这么晚了，还不返来？”

酒过三巡，西平郡王脑中云意沉沉，却突然瞥见半张秀脸，颊畔的莲花楚楚动听，她正唱得动情，红花蔽住了阖着的下眼睑，粉腮挂着晶莹的泪珠，恰如晓花含露，西平郡王俄然忆起昔日舟头娇泣的容颜，一时定住目光，就连手中的酒杯倾斜沥沥淌出美酒玉液来也不自知，呼吸都紧了。

赵王黯然答：“手足俱在，”顿了顿，又道，“你还是风景无穷的魏王，你我都不会遭人暗害娶顾氏的女儿，郑氏一门不会遭到连累，郑媱，恐怕已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了，不会……郑姝不会成为本日的贵妃，不幸的三哥，泉下必然还怀着夺妻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