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长蛇(二)
来人躬身待要退去,陆遥又将他叫回,沉吟半晌后再问:“除了鄄城附近以外,你还传闻过那里有贼寇雄师行动的踪迹么?你从濮阳来,那么离狐一带,有甚么环境?”
陆遥信赖他所说的环境纵使不能完整失实,大处总不会有题目,起码,贼寇们在鄄城附近的大守势是做不得假的。东海王所部或许战役力不佳,但毕竟兵力薄弱,又集合保卫在狭小地区里的几座城池,要将之击败,贼寇们必得动用雄师才行。
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陆遥情不自禁地摇了点头,苦笑起来。
“小人走的是濮阳一线。”
陆遥轻笑了一声,温言道:“好,我明白了。你辛苦,若没有别的事情,便去安息吧。”
“许是贼寇主力忙于挟击鄄城,抽调各地兵力甚多,是以小人沿途都很顺利,并未遇见贼寇反对。”
石勒这厮公然狡猾,声东击西的战略更是短长。他公开与匈奴汉国联盟,大张旗鼓地起兵攻打洛阳,实在却麾军东进,把坐镇中原的东海王幕府杀得措手不及,一起鸡飞狗跳、损兵折将。独一的遗憾只是贼寇们大肆打击东海王所部的同时,逡巡止步于冀州好久的幽州军俄然渡河南下,一举夺占了白马津要隘。
既如此,题目再较着不过了:石勒用兵之能多么高超,王弥纵横中原多年,也绝非易与之辈。这两人统领雄师将与东海王决斗,怎能够不安排充足的兵力阻断大河沿线的交通?乃至在幽州军渡河南下,击溃了多处重枢路渡守军以后,贼寇们仍没有涓滴反应,乃至于濮阳一线门路通畅无阻……这未免过分决计了吧。
幽州军终究渡河的时候,贼寇主力貌似围攻鄄城,兼顾乏术。可他们只需求如现在这般,对鄄城围三阙一,让出鄄城以西直至白马的貌似坦途……立即就将东海王和本身,同时迫入了极其艰巨的地步。
离狐一带的门路、地形,想必也是一样。而陆遥能够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两条门路的通畅无阻全属假象。不管是东海王企图向西,还是本身企图向东;走到濮阳或是离狐一线的半路上,就必定会遭遭到惨烈的打击。
没错,贼寇们固然靡集数十万众,可此中绝大部分都是一年以内挟裹胡晋各族而成的乌合之众罢了,真正决斗决胜的精锐还是最后那批来往青徐、河北等地的悍匪。现在他们既然尽力攻打鄄城,就必然集结了绝大部分的精锐,由此便没有充足的兵力来节制大河,更谈不上甚么反攻了。
并州的初度对阵,邺城建春门的遭受战,冀州广宗城里被棍骗的丁绍、被闪电般击溃的兖州苟纯所领雄师……那些与石勒作战或是察看他作战的场景、那些石勒所惯用的诡诈战法和战略在陆遥心中几次重演,一再考虑。
陆遥将手中吵嘴棋子噼噼啪啪地敲打在厚木板制成的地理图上,持续排布出了几种能够产生的环境:白马、濮阳、咸城、鄄城,这几座大小城池沿着大河自西向东摆列,沿途有官道相连,形如珠串,相互交通非常便利。其间除了水面宽而浅、能够等闲涉渡的瓠子河以外,也没有别的河道间隔。也就是说,不管东海王迫于贼寇的压力,想要放弃鄄城,向西面白马一带的幽州军挨近;还是幽州军企图救济东海王,筹算向东面的鄄城进军,乍一看来都是可行的。
“沿途顺利?”陆遥冷静自语,又笑了起来。
自古中原用兵之地,莫过于兖州。自东北至西南,先有泰山郡山势宏伟、地形险要,是通往青、徐的必经之路;接着是济北、东平、濮阳等郡国,与天下之重的冀州隔河相望;稍南面的济阴、高划一地与豫州紧邻,官道四通八达;到最西面,则有酸枣、封丘等地,南连汝颖,西与司隶校尉部的重关叠障相对。
“路上可有伤害?”
毕竟现在统领中原贼寇的乃是石勒……此人固然出身卑贱,可论及目光、胆略,真是超迈群伦,不愧是在史册中千载留名的枭雄人物!
如许一来,朝廷兵马的长蛇之形必成,而貌似安静的濮阳、离狐一带,便成了中原贼寇预定的挥刀斩蛇之所!
但是,毕竟官道只要一条,如果数以万计的雄师沿着官道行进,立即就构成了首尾不能兼顾、极易蒙受横向邀击的的长蛇之形。官道当然易于行动,可官道两旁不远,就是因为处所官多年来疏于修建而形成的庞大地貌,河道、池沼犬牙交叉,丛林漫衍遍及。那是躲藏伏击的最好地形!
那么,如果东海王死守鄄城不动呢?
陆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那密探等了半晌,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军帐,而陆遥几近全没重视到。他的重视力早已从舆图上延伸开去,穿过帐门,超出层层叠叠的虎帐,穿过夜空,投向东方悠远处的兖州各处军镇要隘。苍穹中繁星密布,星光洒落在视野干劲的苍茫大地,仿佛有无数深玄色的巨兽冬眠期间。
太决计了,就必定有题目。
早在数月前,贼寇们就开端运营大河沿线的各处津渡,诡计阻断幽州、冀州兵马南下。陆遥很清楚,在沿河的各处渡口均匀分派兵力、谨防死守,这是庸人的用兵之法。有经历的纯熟将领,当会屯驻重兵于二线,一旦确认敌军渡河,就敏捷出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压抑仇敌,将之毁灭于安身未稳之际。是以陆遥渡河以后,当即号令麦泽明领军攻占瓦亭,筹办驱逐贼寇们必将到来的尽力反攻。
而相对的,本身身为竟陵县主的未婚夫婿,是世人眼中的东海王阵营中首要一员。如果不肯遭到四海以内千夫所指,就必须麾军向东,去尽力救济岌岌可危的东海王幕府。
只是近年中原丧乱,多如牛毛的流寇横行霸道,阻断交通,处所官员又多数昏聩无能,戋戋十余载下来,各隧门路失修、桥梁塌覆,更有河道决口、湖沼满溢,更不要说王弥、石勒雄师横绝中原,给处所上形成的庞大粉碎了。到了眼下这时候,旅人如需从鄄城到白马津,或者经濮阳、或者经离狐,已经没有第三条畅达的官道可走。
兖州的阵势,既分歧于与表里江山的并州,也分歧于控扼险固的幽州。全部兖州范围内,除了泰山一处地形高大以外,其他各处都是广袤平原,纵有密林、大泽星罗棋布,但纵马奔驰来去其间,并无大的停滞。如果是大晋建国治世,从鄄城到白马津的方向,起码有十几条官道相通,沿途逆旅相接,公私满路。就连各处河渠水道也密布津渡,并委派津主、贼曹办理,来往吏民仰仗记录有姓名、身份、边幅的过所渡河,极其有序快速。
幽州军渡河以来,持续击破的都是被石勒垂垂架空出核心圈子的王弥旧部,便足见贼寇的重视力并不在此,兵力上也确显捉襟见肘。从这个角度看来,本身纠集了幽冀二州雄师,却因慎重而顿兵大河以北月余,这竟似是合了石勒的情意,被他虚张阵容的大河驻军给唬住了。至于渡河作战如此顺利,恐怕也是因为贼寇的核心人物们早有定夺,本来就偶然集合尽力死守那几座津渡。或许……他们等候的,是将幽州军与东海王幕府之军一网打尽,尽数毁灭于中原吧!
那探子是路遥的老了解了,在伏牛寨里,他就是胡六娘相称倚重的得力干将,陆遥占有代郡后,他被胡六娘从并州召开,直接管陆遥的叮咛做了很多事,目光和判定力都非常可靠……不然也不会被遴选出来,承担窥伺军情的重担。
那人略微汗颜道:“小人才气有限,未曾刺探得这方面的动静。只晓得贼寇以刘灵部为前锋,步步紧急鄄城,动用兵力非常庞大。至于离狐一带的景象……咳咳,仿佛也没有贼寇的踪迹,但小人实在是不敢断言。”
但是,如果贼寇们正集合尽力攻打鄄城,他们从那里能抽出充足兵力来反攻?既然他们的主力都在濮阳以东,他们又筹办靠甚么来保持防地,限定河北雄师的行动呢?陆遥微瞑双目,渐渐细想,设想着如果本身是石勒,会挑选如何的应对计划。
横置的舆图一侧,放着两罐吵嘴色的棋子,陆遥常常以之来推演敌我意向。陆遥顺手抓起一把棋子洒在舆图上,凝了凝神,再将之渐渐地掂起,一一安设在恰当的位置。
不成能。陆遥摇了点头,当即就撤销了这个假想。客岁初,东海王以太傅录尚书事的身份,统领数十万雄师出镇中原,但是短短一年多的时候里,就丧师半数以上,更丢掉了曹魏五都之一的重镇许昌,如丧家之犬般地逃窜到鄄城。如此无能的军政个人,如何能够有在窘境中对峙的决计和胆略?面对着贼寇尽力打击时一日数惊的,又岂止是浅显士卒罢了?退一步来讲,陆遥也非常体味这些中原疲弱之军的习性,到了这个局面,不管东海王和他的幕僚们如何鉴定情势,掌军的将校们很有能够疏忽面前的伤害,极力压服东海王向西挪动,以求托庇于幽冀联军,自保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