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帮父戒瘾

吴矬子边说，边拿起茶桌上泛黄的帐本，翻了几页，指着给老海怪看，“这是倷爹欠的账，前些天赋还清呢。”

老海怪浑身一颤栗，像兀然掉进了冰洞穴里，盗汗当时就从额头流了下来。

吴矬子一通夹枪带棒的数落，呛得老海怪说不出话，一肚子肝火，憋在内心，回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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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怪从父亲惊骇不安的眼神里，看出了甚么，耸身从地上站起，擎着空陶罐问父亲，“如何回事儿？”

见老海怪一脸肝火地出去，凭着职业经历判定，吴矬子已经猜出老海怪明天来的企图，只是这类事，他见很多了，内心并不惶恐，放下茶杯，眯缝着眼睛，装着没事似的，浅笑着和老海怪调侃道，“嗬，甚么风，把大侄子吹来了？”

老海怪一得动静，就活了心，赶巧他正为本年不能多种大豆的事儿犯愁，一传闻和自家地步紧挨着的吴孀妇家的地要卖，并且代价也不贵，只三十块大洋，当即撂下家什，就往吴孀妇家跑。

“大叔晓得，你是为了倷爹好，那你能够拦着，不让倷爹来呀，大叔保准不会到倷家里去，拖着倷爹来；可这话又说返来了，你当儿子的，如果拦不住，倷爹来了，你让大叔帮你，把倷爹推出去，这事如果让主顾们晓得了，这不兊茸旁伊舜笫宓呐谱勇穑慷圆蛔。大侄子，你这个要求，大叔做不到！”

老海怪气得嘴唇颤栗，原想和吴矬子大吵一架，实际实际。但是张了几下嘴，却又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嗑嗑巴巴地说道，“大叔，我求求你，今后，你别再卖大烟给俺爹了，行吗？”

摸了一会儿，总算把装大洋的陶罐摸到，拖出来端在手里，却感觉陶罐比当初藏进炕洞时轻了很多。瞅瞅陶罐内里，满满的草木灰还在，倒过罐口,往地上一倒，除灰尘飞扬的草木灰，并无一块大洋。

吴矬子已过了四十，身子开端发福，只是保养得好，常日不下田里干活儿，细皮嫩肉的，看上去，比实际春秋要年青很多。常日总穿戴缎子马褂，早早谢了顶，为了遮丑，长年戴着黑缎子瓜皮帽，像一只铁碗，扣在秃顶上。虽说和老海怪同宗，却早已出了五服，论辈分，老海怪得叫他大叔。

客岁种大豆,尝到了长处儿，本年只种五亩大豆，老海怪心有不甘。刚好这时，紧挨着自家地步的吴孀妇家,有十亩好地要卖。

吴矬子佯装胡涂，翻了几下金鱼眼，才像恍然记了起来，轻拍了下脑门儿，说道，“可不嘛，是有这么回事儿，倷爹前阵子来过，还清了三十块大洋。”

进了院里，刚要进家门，正赶上刘老三从屋里出来，二人差点儿撞了个满怀，见老海怪返来了，刘老三没好气地开了腔，怒斥老海怪道，“你这熊孩子，哪儿都好，就是犟，不听话。当初我如何跟你说来？奉告你把钱看紧了，别到倷爹手里，你就是不听，这回栽了吧？”

老海怪也不理睬父亲，直奔里屋炕前，到了炕洞边上，跪到地上，撅着屁股，伸手向炕洞里摸去。

看模样，刘老三已经晓得了家里出的事。老海怪肚子气得鼓胀，想在刘老三跟前，冲父亲宣泄一通，却又一个字儿也说不出，两眼瞪得像灯胆，看着刘老三，憋得两眼通红，只是不说话。

城里人脑筋野蛮，不大讲究三从四德，女儿见她妈守寡不易，就撺掇她妈再嫁，在城里给她妈物色了个好茬儿。

老海怪到了吴矬子家的大烟馆门口，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和吴矬子说话。排闼出来时，吴矬子正坐在茶桌中间喝茶。

蹲在地上盯着空罐子,愣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如何回事儿？昂首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这会儿，像一个晓得本身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身边，蹙着眉头，眼神儿惊骇不安地望着儿子。

吴矬子听过，当即翻了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冷言冷语道，“你这孩子，好歹也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明天如何说出这等不通道理的话来？这常言道，赢利的，就是买卖，拣到篮子里的，就是菜，客到开张是买卖。小公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你靠种地用饭，大叔靠开店养家，如果照你的意义，大叔不让这个来，不让阿谁来，那大叔这店，还不得吹灯拔蜡呀？

一个急着卖，一个情愿买。吴孀妇嘴上说了几句千舍不得万舍不得的牙外话，很快就和老海怪谈妥了。老海怪也不含混，当即跑到刘老三家，把买地的事奉告了刘老三，求刘老三出面,作中人，又跑到村后,恳求在村中能说会道、识文断字儿的吴大口语写约。

老海怪扫了帐本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父亲的名字，名字上还摁了父亲的指模。

刘老三晓得，老海怪内心憋屈，放缓了口气，安抚道，“行了，我去和吴孀妇说说，买地的事，就拉鸡巴倒吧。”说完，仓猝出去了。

“这店如果关了门，大叔这一大师子，长幼十来口儿，你帮大叔赡养？自古开店做买卖，笑迎南北客，拜求东西财，只传闻有笑容往门里迎客，没传闻有黑着脸往外赶人的。

中人和写约人到了吴孀妇家时，吴孀妇已经把写约的酒菜做好了，只等吴大口语把地契写成，买卖两边签书画押，这笔买卖就算做成了。

到了家里，父亲正在灶上做饭，见儿子气喘吁吁地跑着回家，觉得出了甚么大事，心脏猛一收缩，从地上站起，问道，“出了甚么事？”

这时，正坐在炕上,看着吴大口语在炕桌上写约的老海怪才想起，本身买地的钱还没带呢，便从炕上跳下，呼哧呼哧往家跑。

“倷爹可精着呢，谁都别想乱来他。”吴矬子说着，把帐本合上。

老海怪并反面吴矬子周旋，强压着肝火，直耿耿地问道，“大叔，俺爹前些日子，来还你账了吗？”

老海怪到底年青，办事无根儿。幸亏刘老三低声问了一句，“海怪，你钱带来了吗？”

转眼春季到了，开端春播。客岁种大豆的地，本年不能再种了，大豆这东西，怕重茬。

如许一来，客岁的大豆地上，本年只能种苞米和花生，客岁种苞米的五亩地，本年种上了大豆。

老海怪一当明白了就里，不待父亲说完，狠狠把陶罐摔到地上，陶片迸飞了一地，抬脚冲出门去。

“那甚么，”父亲不敢拿正眼看儿子，躲开儿子斗牛似的眼睛，嗫嚅道，“爹起初，欠了吴矬子的账，吴矬子逼着爹要……”

吴孀妇这些年，也受够了守寡的苦头儿，现在见女儿劝她，也乐意顺风吹火，装模作样说了几句难为情的话，就答允下来，眼下正筹算卖了家里的田产，到城里结婚去呢。只是货到地头儿死，吴孀妇开价也不高，十亩好地，只开价三十块大洋。

吴孀妇和老海怪家,是本家，没出五服，论辈分，老海怪该叫她二大娘，从年青时开端守寡，只带着一个女儿度日。三年前，女儿从日本人办的公书院毕了业，在城里找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