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才女
出了门才晓得,她这天足大脚女竟如许惹人谛视。起先魏妈妈和两个丫环还活力来着,见姜采青自已怡泰然自如,理都不睬会,两回一过便也不当回事了。
“自小老爷亲口定下的,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却没女儿的,薛小娘子从九岁接到裴家,便在夫人身边千娇万贵地养大,便是家中两位庶出的女公子,吃穿用度怕也不及她呢。薛小娘子却也聪明过人,那样貌才情,琴棋书画,可说是沂州城里找不出第二个了。”
“想……才女。”姜采青一笑,接了汤碗用饭。
裴六说完,竟一扬马鞭,黄骠马顿时奔了出去,他身后的侍从赶紧跟上。
“驭!”裴六马到近前,一勒马缰,那黄骠马稳稳愣住,裴六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着姜采青,随即又看了看跟着出来的魏妈妈,笑道:“是你们?”
“魏妈妈改不了唠叨。”裴六笑道,“在家闲着也无事,传闻沂川有白鹤,我筹算去捉一对白鹤来给母亲做寿礼,才算真正的白鹤献寿不是?”
走菜的工夫,小二先送了一壶茶来,翠绮先给大师倒茶润口,花罗却起家叫小二送了开水,拿了随身带的红枣冰糖给姜采青泡茶。
同桌几个墨客一番会商谈笑,随即那陈墨客矫饰地大声持续吟诵道:“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必怨,杨柳东风,不度玉门关。”
“尔等懂甚么!”那姓李的墨客说道,“我读得那里是他的原诗?你竟听不出来,这清楚是一首词么?”
“胡说,切莫轻渎才子!”李墨客斥道,“我偶尔听了来,钦慕不已,你们这些人,可不要轻渎才子,满口的胡言乱语,大煞风景。”
“也不算巧,三哥推测你们也该到了。”
“见过六爷。”姜采青福身道,“可真是巧了。”
姜采青双脚稳稳踏在地上,目不斜视,便扶着花罗的手徐行走入店堂。
如许啊,本来看起来纨绔不羁的裴六,家里还一个童养的小媳妇。姜采青便笑道:“本来六爷早就订婚了?”
“恰是。”裴六道,“魏妈妈也来了?三哥才说你们该到了呢。”
乔厨的鱼炖得公然鲜美,姜采青吃了半碗米饭,又浓浓地喝了一碗鱼汤,搁了筷子。见魏妈妈她们也都搁了筷子,姜采青笑笑问福月道:“福月儿,吃饱了没?”
“雅间可空着?”王兆开口道。
“娘子用饭。”魏妈妈侧身给姜采青舀了碗汤,问道:“娘子想甚么呢?”
“这店虽粗陋,倒也非常洁净。”王兆躬身道,“小的之前跟着六爷,曾来过几次的,这店里的乔厨技术还不错,特别炖的一手好鱼,娘子姑息用些饭菜,稍事歇息,我们再解缆进城。”
“那是天然。”魏妈妈笑道,“不但薛小娘子,裴家如许的人家,就连近身的丫环也认得字的。”
“那我们回马车里安息一会子吧,这店堂里吵。”
姜采青心中俄然一动,这改出来的词,她听过的。
“空着空着,客长这边请。”
“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
见裴六纵马飞奔而去,姜采青扶着花罗的手上了马车坐好,想了想俄然翻开车帘问魏妈妈道:“魏妈妈,你方才说的薛小娘子是谁?”
“快看快看,竟是个大脚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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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六一边跟魏妈妈说话,一边玩味的目光便在姜采青身上扫过,见她广大的竹青色直领对襟褙子,也掩不住鼓起的腹部了,便挑眉笑了笑,绕动手里的马鞭,道:“一起辛苦,你们进城去吧,魏妈妈见了三哥就跟他说一声,我顶多两三日就该返来了。”
所谓雅间,实在还是在大堂,只不过几扇木屏风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来,固然粗陋,总好过大堂里人多狼藉。王兆便轻车熟路叮咛店家拣特长的弄三桌饭菜,一桌在雅间,姜采青并魏妈妈和花罗、翠绮坐了用饭,一桌则在外头,王兆带着十几个保护、车夫一起用饭。
“嗟,无知。这那里是我改的?”那李墨客笑道,“这首词,倒是一名闺阁才女改的,真真咏絮之才,七巧小巧啊。”
姜采青点点头,既然要去裴家,内心便冷静记取这些人和事。她想了想又问道:“三爷年长几岁,现在早该结婚了吧?”
“薛小娘子么,她本是润州薛家的女儿,跟六爷是自小订婚的。她父亲是老爷的至好老友,做过一任通判,不幸在薛小娘子九岁时候伉俪两个都病死了,她便被接到裴家来养大。”
以是一来二去,那裴三竟弄成个大龄未婚青年了?姜采青模糊记得裴三比裴六年长了四岁,二十有三,搁在当代结婚早的,孩子真能打酱油了。
姜采青坐着渐渐喝她的冰糖红枣茶,耳边听着店堂里的说话。要说大户人家的端方也是好,王兆带着的那两桌保护,纷繁端坐喝茶,就没有大声谈笑胡扯的。那几个行商一边斗酒,一边筹议着进了城要找哪几家商店,听口气是贩运干货的。而那桌的几个墨客,则正在咬文嚼字地议论诗词文章。
听起来像是幸运版的林mm。姜采青便猎奇问道:“按说六爷将近弱冠之年,旁人像他这年纪,也该结婚了,既然如许,却如何还没结婚呢?”
“闺阁女子?嗬,如果真的,这女子当真可谓才女了。”接话的墨客语气一转,俄然带着些鄙陋嬉笑道:“只是这闺阁女子的诗词,多不过传的,怎的却叫李兄得了来?难不成是红颜知己的相好么?”
饭菜很快送来,姜采青才接过花罗递的筷子,俄然听到一个墨客大声吟诵起来。他话音一落,同桌的墨客纷繁笑道:“李兄怎的错了?枉你自大才高,这唐人王之涣的千古名句,你竟也能读错?”
“那倒没有。”魏妈妈轻叹道,“三爷的婚事说来不别扭,自小也定下了一门婚事,但是那家的小娘子没成年就短命了,厥后又定了都城刘家的二女儿,谁知刘家早些年开罪免了官,一家子都被发配黔地,早就没了消息,这婚事也就主行动罢了,这两年夫人也给三爷相看了几家,却各种启事都没成果。一来二去,三爷也恶感了这事,便也不大理睬了。”
见姜采青一行人出去,便有人不经意看了过来,竟看到是一行年青貌美的女子,两边两个美丽的丫环,中间一名玉色从花绢襦裙,罩着竹青色暗花绫褙子,云髻金钗,端庄妍丽,身后还跟着个穿戴讲究的婆子和小丫环,这阵仗,清楚是富朱紫家有些身份的。
“夫人老是为这事烦心。三爷这不结婚,你说六爷怎好超出胞兄先结婚了?老奴传闻这一回夫人寿辰,虽说在孝期里不能筹办,却也邀了沂州城的几家女眷品茶,估计就是为着三爷的婚事了。”魏妈妈絮干脆叨地说着,“要老奴说,却也真不急。三爷如许的少年才子,十五岁便高落第人的。等出了老太君的孝期,三爷恩科会试,必然一举高中,以三爷那样的品德边幅,便是都城各家的贵女,也要细心挑着拣的呢。”
这改出来的词,她真的听过,中学时候,教员当作文学典故讲过。她模糊记得,这词仿佛是清朝那位名臣才子纪晓岚改的吧?此时此地,怎的竟提早好几百年叫人读了出来?难不成她在这里另有一样穿来的老乡?
或许,是她多心了吧?也或许,这当代真的就有一个闺阁才女,提早纪晓岚几百年改了这首词呢,只是没被留下笔墨记录罢了。
“说来话长,六爷本年十九,薛小娘子也十七了,夫人早就说等薛小娘子及笄,就给他们结婚的,可娘子晓得的,裴家老太君两年前过世了,这丧事不就要等三年了么。”
姜采青放下筷子,俄然没了食欲。
“六爷要去那里?”魏妈妈诘问道,说话间裴六的侍从跟了上来,还是长随朱骁和四名保护。魏妈妈忙说道:“老奴多嘴一句,夫人寿辰快到了,六爷可不要走远了,夫人挂记,三爷数落你,连薛小娘子也要念叨你了。”
赶到午餐时候,店堂里便已经有一些人在用饭了,一桌行商模样的,一桌则是几个布衣直缀的墨客,另有三两个散客。
姜采青对裴三的事并不感兴趣,裴三将来就算做个奸臣也不料外。不知怎的,她倒对那位薛小娘子有些兴趣的,便问道:“听魏妈妈说那薛小娘子,必然是个才女了?”
她起家步出雅间,花罗忙过来扶着她,才走回马车,远远便闻声一阵混乱的马蹄声,姜采青昂首看去,只见一起灰尘,灰尘中一骑飞奔而来,背面紧追着几匹马,这前头的马看着眼熟,连带那顿时的人都张扬肆意,很快就到近前了。
公然是裴六的那匹黄骠马。这马比普通的马更要高大健旺,竟把后边的侍从扔下去一截。马背上的裴六少见的穿了赭红色锦袍,之前见他几次,都是红色锦袍,俄然换了这色彩,公然是鲜衣怒马,实足纨绔范儿。
“竟是六爷。”魏妈妈欣喜地快步过来,问道:“看模样,六爷这是出城去?”
“饱了。”福月笑眯眯答道。
“高门大户人家,女儿读书多得是,裴府的女公子们也都是从小开蒙读书的。”魏妈妈笑道,“要说才女,娘子到了裴家只怕见得很多,只是端庄的高门贵女,诗词还真少有别传的。”
姜采青点点头,王兆便出了雅间,去外头坐了。
只见那车里先是伸出一只戴着羊脂玉镯的纤纤素手,跟着竹青色衣袂摆动,脚凳上便先落下一只穿戴雪莲色绣缠枝牡丹软缎绣鞋的脚来,随即便听到“噫嘻”一声,那脚――人都说三寸弓足,那只脚足有两三个弓足长了,立即便有路人指导起来。
这年初少见女子出门,更别说大户人家的女眷了,顿时店堂里的客人眼睛纷繁集合过来,姜采青也不内疚,在王兆指导下只顾款步往里头走,衣裙摆动模糊闪出一双天足来,便又引来各种诧异的目光。见王兆握着马鞭,恭谨地走在前面,目光掠过,几个墨客忙移开眼睛,不好再盯着看了。
“噫,李兄公然才子,这诗经你一改,竟真成了一首好词。”
王兆眯眼瞥了那路人一眼,右边眉梢一挑,也不出言呵叱,只把右手挽起的马鞭往左手掌心一敲,啪的一声脆响,那路人忙闭了嘴,勾着头仓促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