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物极必反

那铁磨头也是一身本领，胆小包天，不惧鬼神，论杀人越货的活动他都是里手熟行，可身上匪气太重，脾气燃烧就着，做事又比较草率，是个祸头。

在这三教九流中衍生出的几百个行业里，本来没有“倒斗”这么一行，倒斗是属于外八行，外八行里有“金点、乞丐、盗贼、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合称“五行三家”，实在细论起来，这里边有好几行都能够算得上是“盗行”，可在外八行里却给分开来算了，比如盗贼是明盗，以是不能与飞贼一类的暗盗相提并论。

金算盘师兄弟三人也是久涉江湖之辈，见闻博识，对“诸行百业、各路土风”所知甚详，见徒弟问起，就争着纷繁答复：

须知天道有容，上天有好生之德，任那墓主生前是建国的明君还是治世的能臣，只要在身后的幽冥之事上奢用过分，必定亏了大德；再者墓址大多选在风水宝地，将六合造化的龙脉据为已有，也会遭鬼神之忌，天道向来不佑此辈。

张三爷正在喝茶，听金算查问及此节，没有立即答复，反而问金算盘是如何看的？

张三爷听罢点头道，你们说“倒斗”这行当是“替天行道”，但却曲解了“天道”之意，摸金倒斗也并非是这么来的，世上的人有穷有富，繁华也好，贫贱也罢，这多是射中必定分内得来，那里用得着盗贼盗贼来替天行道？这只不过是他们杀富劫财的借口罢了。

在张三爷的故乡，自古官方便俗有“天下九佬十八匠，平生莫做倒斗事”之说。那是说人间各种谋生甚多，都比倒斗盗墓的要好，十八匠按其按序，歌诀为：“金银铜铁锡，岩木雕瓦漆，篾伞染解皮，剃头弹花晶。”工匠之间有端方，匠人同席进餐，按十八匠按序排座，不得僭越。在店主家做工，当工程进入某一阶段或为某一特定人办事时，十足停止典礼，并口唱赞歌，雇首要给亨通。如裁缝“开剪”，岩匠“踩桥”，剃头匠给新郎倌剃头或为婴儿剃胎毛，均有典礼，并唱赞词。木工、泥瓦匠在建房过程中典礼特别多，唱赞词的机遇和种类也多，如起屋歌、上梁歌、开梁口歌、新屋完工歌等。

之以是如此叮嘱，是因为张三爷非常体味他这几个弟子，他们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了尘自幼洗髓换骨，善于轻身术，能飞檐走壁，摸金的手腕更是高强，但贰心性慈悲，手底下不硬，有些柔嫩寡绝，行事不能当机立断，这在盗墓行里是个大忌。

金算盘师兄弟三人，都晓得徒弟张三爷学究天人，胸罗万象，无技不精，无事不通，并且善于占卦推演，对他们说这番话，似有深意，一时未能尽数贯穿，只得跪在地上恭听教诲。

所谓“生”，一是指存活，二是指畅旺，张三爷曾在西周古墓中，窥得周天古卦，发明机不偶奥无穷，加上他平生屡逢奇遇，学了很多本领在身，因而写了这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把世上的“阴阳分晓、风水情势”之理都给阐述尽了，也便是说，发源于后汉的摸金之术，传到张三爷这代，就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顶峰。

所谓“上九流”，是一流佛主二流仙，三流天子四流官，五流员外六流商，七流当铺八流匠，第九流是种庄稼的农夫，这都是端庄的谋生；中九流熟行艺人比较集合，数到下九流，便是伶人伶人和娼妓之类。

张三爷又讲起摸金校尉的发源来源，最后说到各种行规掌故，他说摸金校尉向来没有师徒之分，我传给你们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之术，这是师传徒，但戴了摸金符一同去古墓倒斗，那就不能算师徒和师兄弟了，而只能算是把命绑在一起的“伴当”，也就是朋友。你们兄弟三个此后出去倒斗，一不能坏了行规，二不成迷恋名利，屈辱了摸金的名头，第三要相互照顾，有甚么大事小情，都勤筹议着。

倒斗这行当，就应了天理循环，非论山陵巨冢如何深埋大藏，也早完要遭倒斗之灾，一报还一报，这恰是天理不泯之处，以是摸金倒斗，并非仅仅是盗发古墓、劫富济贫这么简朴，也暗合着大道中的荣枯之理。

本来此中的事理，张三爷先前已经说过了，现在又详加申明，摸金秘术的本源在于易，生生窜改之道为易，以是易中只言生，而不言克，那又如何能“生”？

说个最浅近的利子，“摸金校尉”是专门盗墓的，如果世上没有了古墓，那摸金校尉天然也就不存在了，这一代人把古墓都挖绝盗空了，此后岂不是只要就次断绝香火，再无摸金一脉的传承了？

摸金校尉天然不是散盗可比，所作所为，向来都是盗取古墓珍宝周济贫苦，当得起“盗亦有道”四字，活着间一贯名声不俗，只因自古贫民多，富人少，富者太富，穷者太穷，以是才有了外八行里的几路“盗行”，专做“替天行道”的行动。

在旧时的中国，佬和匠都是指有专门技艺的手工艺人，手工艺人矜持一技之长，独立谋生。开店设铺者少，活动运营或帮工者居多。“他们”农忙种田,农闲挣钱”。走乡串户，俗称“做上工”，店主除供吃喝外，另付人为，故有“天干饿不死技术人”之说。特定的谋生前提，构成“艺不轻传”的风俗。传艺前提刻薄，学艺甚为艰巨。如有奇绝技艺，只能家传，不传外姓人。有的家传则规定传男不传女，此谓“家世师”。拜师学艺要先求师，即请亲朋老友从中说合，征得同意后，才气认师。认师时，由学艺人的家长购置酒菜，请徒弟到家，由中间人作陪，议订学艺前提，然后到徒弟家里拜师：向行业宗师牌位行大礼，再拜徒弟，最后拜师娘。一日之师，毕生之父，师徒如父子，对徒弟的后代以兄妹相称。从师三年，徒弟普通尽管吃穿，不给人为。参师在一些手工行业中较为风行。所谓参师，即学徒期满后，随徒弟在外做工一年，取人为的部分，其他留给徒弟，以表达教诲之恩。也有原有一点技术的人再去从师学艺的称为参师。在手工行业中，每年均有祭奠之规。各地的鲁班庙、张飞庙，均是集会祭奠地点。各个行业都有本身的宗师，木瓦工敬鲁班，缝纫工敬轩辕，金银铜铁锡敬太上老君，屠宰业以张飞为祖师爷。

倒斗倒是盗墓挖坟的活动，为甚么有人做此谋生？只因历朝历代崇尚厚葬，任何一座山陵古墓，从构筑之日起，就要破钞官方无穷心血，不止陪葬的宝货不计其数，更要杀殉活埋，连筑陵的工匠也难逃灭口之灾。

但六合间的事物生长规律，是有起有落，有兴必有衰，张三爷晓得古卦，天然明白这层事理，这就比如是日到中天，光照万物，但过了中午，日光就会越来越暗淡，逐步落入西山；到了农历十五，满月当空，但接下来就会由盈转亏。

摸金秘术虽是起于后汉，实则是在周朝即有雏形，几千年来又由历代摸金校尉慢慢完美，在最早的古风水术中，垂垂融会了“天星风水、禅宗风水、八宅明镜、江西情势宗风水……”，产生了集诸家风水大成于一体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

而金算盘精通易理五行，是个盗墓妙手，又识得人间各种奇特方物，他固然心机警巧，精密谨慎，只可惜此人技艺不可，象了尘和铁磨头身上的工夫，都不是半路削发的人能够练就的，想学“翻高头”，必须从三岁起就在烧热的药锅子里沐浴，而硬功最晚也要从六岁开端练起，金算盘出身于商贾大师，自幼养尊处优，没下过苦功。

天道中的造化变移之理，简朴点说就是“物极必反”，事物生长到必然的阶段，就会走向另一个极度，那如何才时令制阑珊？唯有“抱残守缺”罢了，这就是张三爷毁去半卷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启事。

再者从天下凭技术用饭的诸行百业上来讲，也不能纯真的分别三百六十行，“三百六”是一个笼统的数字，包含三教九流和外八行，乃至按山经里最传统的说法“名山三十六，大山七十二”，这些分别各行各业的说法，各地多有分歧之处，以是说“七十二行，摸金为王”这句话，一定精确，不能以此自骄。

天底下有三教九流，三教是“释、道、儒”，九流是指九个阶层，此中又分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三教九流中各种谋生甚多，纵览共有三百六十余行。

本来金算盘一向非常猎奇，为甚么徒弟把十六字阴阳秘术毁去一半，只把残书传给了阴阳眼孙国辅，想要在出山之前问个清楚，因为这事必定不是象张三爷当时说的那么简朴。

金算盘半开打趣地说，徒弟您这脾气，弟子太体味了，向来喜好的都是俊爽的名流、草泽的豪杰，最不喜好的就是那些假文酸醋的道学先生，想必是阴阳眼这假道学不招徒弟待见，以是只给了他半本残书，让他回家整天守着残书忧愁，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别的半部书中的奇妙。

金算盘听罢心折口服，暗赞张三爷看破了世情物理，当天他就同铁磨头、了尘三人，告别师门出山，做起了摸金倒斗的谋生。

张三链子晓得盗墓是件玩命的活动，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残书传给金算盘等人不当，因而就特地留给了阴阳眼孙国辅，让他将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传播后代，或许将来还能有复兴之期。

张三爷笑道：“旱地里种田，水路上跑船，人头顶不长果子，这都是天理天道，人间兴衰造化向来有些定命，可谁能窥破此中之谜？只能说洪荒或有仙了，归正不是我们世俗中人应当晓得的，这天机固然幽深奥妙，但留活着上却必定祸人不浅，只要烧毁了祭天赋是正理。”随即把残剩的半部残书，传给了阴阳眼孙国辅，叮嘱道：“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神妙无方，探尽了南北中三大龙脉，留此半卷残书活着上，将来或许还能有它的用武之地，你要好生收存，万勿失落。”

比及了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出世，此中包含更广，连风水秘术发源的本源周天古卦都有了，穷究六合万物，实可称为鬼神难测之术，再也没有任何退化的余地了，应了物极必反之兆，今后以后，摸金秘术只能逐步势微末落。

以是张三爷毁了此中阴阳术半部，只给先人留下残破不全的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以便让此后的摸金校尉，还能有复兴前行的余地，以免由生转克，受造化所妒，断绝了“摸金”的字号。

这些陈腐传统的技术行当，在乡村至今尚存，细论起来，都不比摸金的技术简朴，以是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总比一山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一不留意，就得砸了我们“摸金校尉”的照牌。

当着四个弟子的面，张三爷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扯去一半，只留下风水秘术半册，而将阴阳秘术的半册在火盆中焚化为灰烬，世人大惑不解，向徒弟扣问究竟，这天书多么奇妙，为何竟要烧毁了？今后世上岂不再也没有周天古卦？

阴阳眼孙国辅赶紧伸谢师恩，含泪收了残书，便就此分开师门远游去了。最后张三爷对剩下的“了尘、金算盘、铁磨头”三人说，看来摸金古符就下落在你们三个身上了，明天非是谷旦，等子时拜过了祖师爷，再行戴符授金。

就比如是我们这个大清国，康熙乾隆治世之时国富民丰，多么的乱世，可现在真是内忧内乱，千疮百孔，眼看着就要玩完了，所谓物极必反，有过畅旺之时，也就天然要有灭亡之期，说到最后都是个“命”。

随后还要传行规、东西、掌故等等，张三爷先问金算盘三人，可否晓得世上为何自古便有倒斗的行当？

这天夜里，张三爷将他的三个门徒带到后堂，让他们在祖师爷曹公像前跪下，叩了头，上了香，便每人传了一枚摸金符。

至于“倒斗”，占了五行里的“土”字，按理说也属“盗行”，和“盗贼、飞贼”无异，做的是盗墓摸金的行动。往高处说，倒斗算是劫富济贫；往低了说，也是发死人财，做损阴德的活动，一高一低，判若云泥。

把这些事都交代结束，金算盘等三人便算是名副实在的“摸金校尉”了，此后三人就要结伙出去倒斗，转天早上金算盘起了个大早，没带别的两个师兄弟，单独一人来给徒弟存候。

张三爷曾经盗发过西周古冢，从中找出了失传几千年的周天卦象，因而用十六字古卦为引，将风水阴阳之术写入此中，著了一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此中“阴阳、风水”各占一半，阴阳篇中是占验数术、造化之理，风水篇中则是青乌寻龙、风水之道，仅这半卷，便涵盖了摸金校尉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之术，并将中国各朝各代葬制葬俗于大成，可谓“穷究六合之理，自成一家之言”。

张三爷生性豁达，与金算盘的干系又非比平常，对他没甚么可坦白的，就直言说：“实在为师我也是一派道学心肠，只不过从不肯讲道学。但说实话，你这师弟阴阳眼孙国辅，确切分歧适做摸金校尉，十六字阴阳秘术是我毕生心血地点，当天毁去一半，只留半卷残书给他，那也是不但愿我们摸金的技术就此绝了。”

以是张三爷让他们三人结做伴当，相互间取长补短，务必不要伶仃行事，随后将“旋风铲、黑驴蹄子、金钢伞”等一应器物传下，让三个门徒服膺六个字“合则生、分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