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第五十一回 风雨前夕(二)

邵子期面上假装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轻呵道:“环儿姐姐方才做甚么去了,真真好倒霉索。这钥匙上究竟沾了甚么,怎的黏糊糊的?”

“那本《兰陵雅集》不是平常书册,自是要另行待之。”邵子姜眼睫轻眨,笑道。“加上我院里人来人往的,摆在案上如果叫阿谁毛手丫头污了,岂不成惜。”

邵子期咽下喉间糕点,含混不清的说道:“谁不知哥哥爱书如狂,如果我们此次有了一两点的磕碰,下回准保借不出版来。”

环儿笑着接了过来,挑帘自去了。

邵子期本就是见环儿神采不对,意欲逗她。现在见她当真慌了神,也息了打趣的动机。赔笑道:“不过就是同环儿姐姐开了个打趣罢了,姐姐可不准恼我。”

邵子姜柔笑道:“先忙闲事便是,可别失了礼数,叫人家笑话。”

邵子姜见环儿慌了手脚,打单着她,忙柔声呵叱子期道:“那边就这般娇贵了,一点子油污,又那里值得你大喊小叫起来。”

“真是好一张促狭嘴,得不了半晌安稳。”邵子牧抬手替子期倒了杯牛乳茶,责怪道。

邵子期面上涌起一丝委曲之色,叹道:“一个深锁红楼鸳鸯阁,一个展翅翔飞高墙外。一道垂花门儿闭,月月日日不得见,可不是那天上银河隔情缘。好不易得了个机遇,哥哥也不做那成全功德的的鹊桥仙。”

环儿近前一步,蹲身回说:“女人的那些字帖书画,原都是红凝姐姐收着的。开箱的钥匙亦在她那,奴婢还未曾得呢。”

“是。”邵子牧点头应下,紧赶两步去了。

邵子期见是子牧返来,忙快步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问道:“哥哥,但是青云哥哥来寻你的?”

邵子姜柔声笑道:“这有甚么便利不便利的,正巧我也快临摹完了,叫她们取了来就是。”

“不过一本书罢了,那边值得姐姐这般谨慎细心。”邵子牧言语间浑不在乎,眸中却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环儿心底一凛,脸颊不经意地抽动了两下,伸手将那钥匙攥在了手中,赔笑道:“女人这是如何了,连把钥匙也拿不住了。”

邵子期连连点头笑道:“牧牛一开口,牛郎遇织女。这个比方,再是错不了了。”

“书为贤人友,不成浑说。”邵子牧轻咳了两声,突破了一贯的云淡风轻,面上亦渐次浮起一丝宽裕之色。

言罢,也顾不上替子期清理手上肮脏,本身取了帕子,手麻脚乱的擦起钥匙来。

环儿会心,恭敬将钥匙呈于子姜,小意道:“女人,这是匣子的钥匙,您请收好。”

现在且说邵子牧叮嘱了青云在此等待,便回了沈辛夷院中。

邵子牧见子姜相问,也不好坦白,顾不得失礼,心有忐忑道:“谢府大爷差人来借那本《兰陵雅集》,说是要有急用。不巧前些时候姐姐借去了,不知可否行个便利。”

待子牧拜别,邵子姜侧首瞥了眼环儿,目光幽幽,似是异化着些别样情感。

“恰是,有劳女人了。”邵子牧接了过来,轻手翻了两下,笑道,“恕我失陪,前面谢府的人还等着回话,我先送畴昔要紧。”

环儿知子姜一向不肯将钥匙交于本身保管,是因着她信赖红凝终会返来。在子姜心中,红凝才是她独一的亲信。而本身,亦不过是一时的跳梁小丑,戏散了,本身也便无甚用处了。

前文说环儿扣贤堂,休咎言尚早。现在这环扣已结,风雨渐至。预知而后又有何事,且听后文细述。

“哥哥云容月貌、翩然仙姿,又怎会是那不通道理的王母娘娘。”邵子期双眸满溢晶晶亮色,故作沉吟道,“再说哥哥也是那秋玉与青云的牵线月老,若说是,也是那……”

子姜恐世人失了分寸,忙转了话头,打圆场道:“今儿青云来寻你,但是有甚么事?”

“你不说,我倒忘了。”邵子姜自腰间荷包里取了串钥匙出来,从中解下一只黄铜小钥匙递与了环儿。

邵子牧眸中水波流转轻旋,很有些无法之色,叹道:“你这鬼丫头,又打甚么主张。”

刚好环儿自屋外出去,劈面便见邵子牧面上微有不天然的神采,挑眉一瞥,旁里邵子期面上又尽是促狭之意。猜想着定是子期又说了甚么促狭话儿,这才引得邵子牧不安闲起来。

邵子牧见子期吞吐不言,亦叫她勾起了兴趣,笑问道:“到底是甚么?今儿我可方法教领教你这张促狭嘴儿。”

“就你调皮。”邵子姜笑嗔了一句,从环儿手中接过钥匙。

邵子姜柔淑一笑,叮嘱环儿道:“你去我常日里放书画的箱子里,将那书取了来吧。”

邵子牧叫子期噎了个哑口无言,发笑道:“若依你而言,他们两个是那牛郎与织女,那我岂不就成了拆散鸳鸯的西王母。”

邵子牧见环儿走远了,方才问道:“那本书不好好摆在案上,怎的还锁到箱子里了?”

邵子期见环儿神采惶惑,成心逗她。当中一拦,便将那钥匙劫了过来。谁知子期才刚一动手,两指一捻,便将那钥匙掷于结案上。

环儿一愣,瞬时回神说道:“我……奴婢是见那锁口有些生锈了,才点了油,许是没擦洁净。”

思及此处,环儿心中一股恨意油但是生。她眸光缓缓游动,脸颊抽动了两下,抬手间地行动也微微有些滞黏。

“奴婢不敢。”环儿小意道。

“非也非也,我这这叫杂言野趣。哥哥竟日里与书作友,尽是些之乎者也的,也不睬我们这些凡尘俗人,自是不通。”邵子期举盏轻呷了一口,点头晃脑的说道,“我倒是真真迷惑,难不成那书里当真有甚么颜如玉。说到底,我可不要个纸糊的嫂嫂。”

环儿意欲替子牧得救,凑上前来讲道:“哥儿瞧瞧,但是这本?奴婢不识字,寻着这上头的字猜的。”

邵子姜喷笑出声,几乎失手砸了手中茶盅,掩嘴柔笑道:“可不是,当日还是子牧你替青云在母亲面前求得的呢。子期这话说的,倒也应景。”

邵子牧面色一怔,眉间掠过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轻喝道:“惯会满嘴里胡说。亏你还是个女孩儿,也不知羞。”

邵子期抿住下唇,息了面上的笑意,一本端庄的说道:“也是那……那牛郎身边的大牧牛。”

环儿瑟缩着将钥匙递与了子姜,垂首掩上面上的阴云黑雾。她眸光轻闪,一抹仿佛淬毒寒刃地阴酷寒意从中一闪而过,迅捷地掩于眉睫之下。

“多谢姐姐成全。”邵子牧回笑道。

“青云哥哥好不易来一趟,人家只是替秋玉姐姐可惜。”邵子期滑头一笑,腔调飞扬道,“如果她现在此处,可不就是那戏文里说的织女会牛郎了。”

一时候,屋内世人皆是大笑不已。邵子牧负手立于当间,眉间凝起一抹无法之色,亦是勾唇轻笑,未有半分宽裕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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