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议亲
王安石闻言长叹,双手负后道:“杨公,你道我莫非真看不出章度之之文赛过王俊民么?”
这时曾公亮对赵祯道:“陛下,臣曾传闻章越,章惇虽名为族兄弟,但实为亲兄弟。”
宫人当即捧了二盏茶前来,杨畋与王安石称谢接过。
王安石举手向天拱之道:“说来杨公或许不信,但我如此为之是为了本朝的轨制典章?”
曾公亮道:“臣听闻确有此事,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不知陛下可否容臣慢慢道来。”
曾公亮道:“臣亦附和韩相之言,所谓状元者,先是王臣,再为文魁。参同宰相,至若陶钧之道,使权造物之柄。其人才者所养所学发为文章,窥其小者,可知草木花虫之妙,观其大者,可识参横斗移之变,非王佐之器不敷以赋之,雕虫之才不成以知之。”
赵祯先是如闲话家常般道了几句,殿内的都是掌控到了些许奥妙。
赵祯对宫人道:“给两位详定官赐茶。”
二人当堂重新遍览了一遍,不知字句上稍稍有那里令官家不悦或者常日此人家中有甚么人令官家不欢畅了。
王安石进言退在一旁,官家看向杨畋道:“杨卿为何一言不发?”
韩琦,曾公亮亦是躬身称是。
赵祯踱步道:“朕晓得了。容朕再商讨一晚,两位详定官明日来取榜。”
“朕晓得了。”
已是朝霞漫天,霞光万道照在宫墙上,煞是都雅。
赵祯听了微微点头道:“韩相国,曾枢密之言,令朕想到祖宗之法,本朝取士以学问深厚、器识阔大为尚。朕出王者通六合人赋,水几于道论二题,意在如此。”
杨畋,王安石躬身称是然后退下。
从御殿步出。
赵祯沉默半响,飘飘然道了一句:“朕传闻有些士子不去磨练士行文艺,反而勤于请谒。”
镀着一脸霞光的杨畋忽尔停下脚步,王安石见杨畋留步,不由转过身来问道:“杨公何事?”
世人闻此都侧目看向王安石,到了这时还在对峙么?
“臣观王魁诗赋尽显堆砌砥砺之事,但状元宰相之储,更观乎一个考生的抱负胸怀。臣记得昔日真宗天子取士时,常日虽喜文辞,但选才更重考生之器识。臣还是但愿陛下能遵守先帝轨制。”
现在……
王安石亦道:“杨详定官所言极是,臣之前胡涂陈言……伏请陛下圣断。”
赵祯一愣道:“另有此事?”
“哦,那我要就教介甫了,章度之那一句话违背了本朝轨制典章?”杨畋问道。
但这是年青时的官家,自贡西夏,曾辽国岁贡,加庆历新政失利后,官家倒是更加宽仁了。
“自律法而言,朝廷最难不是立其法,而是行其法。初考覆考择一,乃考前所定,杨详定推行故事,乃霸道也。”
韩琦道:“启禀陛下,杨雄善于诗赋,但暮年经常叹雕虫篆刻之事,丁壮不必为之。”
韩琦看了曾公亮一眼低声道:“此真不知君体尔。”
赵祯听了大笑。
曾公亮低声道:“介甫就是这般性子。当年包……”
王安石正欲开口,杨畋已抢着道:“启禀陛下,臣当初觉得当遵守轨制,王详定官则言臣墨守陈规,但要不要守这陈规,伏请陛下圣断。”
韩琦,曾公亮都从椅上起家道:“回禀陛下,臣等都看过了。”
王安石本身也不是因为一句‘孺子其朋’丢了状元么。
等杨畋,王安石觐见后,赵祯先温言道:“先给两位卿家。这些日子都劳苦了,从殿试前两日入宫,至今已有十几日……”
赵祯道:“你们的条陈朕都看了各自成事理,殿试之制起自太祖太宗,承于真宗,朕即位以后也多有变动,其意也是为了从官方提拔俊才。王卿说得有事理,既是分歧于选才就要更之。朕看今后殿试取士就依王卿的体例,初考官与覆考官所选名次不一,由详定官另行拔取。至于今科……”
赵祯道:“这是朕常日用的小龙图,还是蔡卿出守福建路时所制,味道还算能够,两位尝一尝。”
以后官家让王安石修起居注,是要把他当作近臣培养,王安石表示得很变态,八次回绝了任命,本身躲到了厕所不说,厥后内官丢下圣旨,本身派人强行归还归去,一点面子也不给官家。
数年后柳永再考,官家看到他的卷子不由怒道:“此人好去‘浅斟低唱’,何要‘好话’?且填词去。”
见是王安石如此,韩琦,曾公亮神采都有些窜改,这清楚是要与官家开杠嘛。
韩琦道:“启禀陛下,听闻那日测验时,章越是最后一人方才交卷。倒是王魁写得极快,说来也是一件趣事。”
数年前王安石给官家上了万言书成果石沉大海,一点动静也没有,以后王安石写了明妃曲,以王昭君自喻,表达了本身的政治上如何如何之得志。
“未曾有此事。”王安石点头。
“枚皋善作赋而未得汉武帝重用,乃言‘为赋乃排,见视如倡’。但以后朝廷以赋取士,论定卿相之位未免过分。”
“江衍不必议了,就说王魁,章越二人文章各有何优长?”
杨畋道:“回禀陛下,考介甫所言,虽有冲撞不当之处,但是究其所言,既考文艺又要考士行,那么文艺易士行难。重新详定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赵祯点头道:“先帝是有此端方。”
韩琦出首道:“回禀陛下,二人都是万里挑一之才,但真要论个好坏,王魁重于文赋,章越强于说理。”
韩琦笑着道:“以往陛下在南郊祭拜六合之时,方才赐中书省和枢密院各一饼,欧阳参政常言本身在朝为官二十年方才得赐一饼。”
“朕于场上观士子所答多不得其法,或失之义理,或言辞浇薄。章越之文得之义理,王魁智文胜在文辞。”
杨畋讶异道:“既是看出,为何还要选王俊民?”
王安石闻言欲言又止,最后点头道:“杨公不知我矣。”
“霸道在上,使士民往而从之,霸道鄙人,使士民畏而尊之,王霸并举,方可四海混一,而有了中原。这便是朕出题之意。当然王魁之文压强韵不足地,举手投足亦是安闲,遣词亦是超诣。”
“韩相国,曾枢密,王魁,章越,江衍三人的墨卷方才看完了?”
杨畋,王安石听了当即站着捧着茶喝下,再谢了恩。
杨畋问道:“介甫,这章度之是否之前开罪了你?”
杨畋目睹王安石背影不由道:“你这般谁能知你?”
韩琦当然晓得曾公亮所指,包拯为群牧使时以下属身份要王安石喝酒,王安石果断不喝,最后闹得很败兴。
不但仅是状元一件事,官家请他垂钓,他吃了鱼饵,官家说此人奸滑。
韩琦,曾公亮你一言我一语说完。
赵祯道:“两位卿家,那状元卷?如何道来?”
随即赵祯开口让他们重新详定了五卷,以及章越,王魁二人状元之事。
说罢,王安石一人分开了御园。
这就是柳永奉旨填词的由来。
赵祯道:“朕也感觉论赋工,王魁赛过。”
王安石,杨畋一并躬身道:“陛下圣明。”
韩琦道:“陛下,章衡自请外放……现在已是出知汝州了。”
“朕观章越得王者通六合人赋,可谓领悟朕心,破巨题于道理当中,朕于场上观文,见他那一句‘王者率民,四海一之’,可谓颂国政于金石之奏!”
王安石道:“回禀陛下,这就不是以文艺而论,而是以士行而论了,士行不端抢先责问推举上的有司,或有御史纠之,不过臣看来形成此风的,不是读书人如此,而是当今民风便是如此,逼得考生不得不……”
曾公亮道:“然也,昔日枚皋才情敏捷,受诏即成,所赋甚多。而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佳于枚皋,故而有云枚疾马迟是也。”
这时王安石突道:“陛下,嘉祐二年,章衡为殿试第一,嘉祐四年,章惇为殿试第五,若现在再点了章越怕是……怕是庶几百姓会有群情。”
“那么你为何几次三番难堪章度之?”
赵祯思虑了一会道:“既是杨卿,王卿,殿试还是重在唯才是举,那么这五卷就依原定,不发还了。”
当年柳永进士落榜,不由牢骚满腹,写了一首词内里有一句“忍把好话,换了浅斟低唱”。
杨畋也罢了,王安石眉心一抖先道:“启禀陛下,这五人臣与两位详定官都亲身详定过,不知那里不铛铛,好请陛降落谕。”
御殿上,天子赵祯与韩琦,曾公亮二人正商谈着国事。
说罢杨畋叹了口气,亦是负手拜别。
当下赐给杨畋,王安石卷子。
曾公亮道:“官家这是宽仁为怀。”
韩琦与曾公亮二人,看着王安石在官家面前口若悬河的慷慨陈词。
不过在场的民气知,王安石与官家有芥蒂。
韩琦低声道:“多亏官家纳谏。”
赵祯点了点头。
王安石大步拜别:“韩公不知我,曾公不知我,官家亦不知我矣。”
“哼!”杨畋闻言嘲笑一声。